第25章 爪印

這人我認識,他名叫陸景春,大約五十多歲。

大多數時間,他都在和老秦爺下象棋。

他們常常因為一步棋,爭得麵紅耳赤的,掀桌子也是家常便飯。

可過不了一天,又會手癢,再次湊到一起繼續下棋。

他們兩個就像歡喜冤家似的。

對別人來說,老秦爺可有可無。

可對趙景春來說,卻像少了一隻手臂似的。

他實在忍不住,才抱著棋盤,對著老秦爺棺材下棋。

他臉色有些發黑,滿臉凝重的坐在桌子旁邊。

他自己走一步,然後再幫著老秦爺走一步。

他們兩個下了好多年棋,對於對方的下法,早已了如指掌。

在寂靜的靈棚裏,隻能聽到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當當聲響。

下了一會,他長籲短歎的說道,“老秦,你一走,就沒人陪我下棋了。唉,人老了,真沒用了!”

他歎息一會,然後再繼續下棋。

這個人性格孤僻,在村裏,隻有老秦爺能跟他混到一起。

平時連跟他說話的人都很少。

他感到非常孤獨,打算陪老秦爺下最後一盤棋。

我走過去,坐在靈棚另一側的長條板凳上,看著他自己跟自己下棋。

見我沒說話,趙景春抬頭看了我一眼。

皺紋累累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笑容來。

跟我說,“老秦這個老家夥,已經忍不住要起來跟我下棋了。”

“啊?”聽到他的話,我後背有些發涼。

趙景春這個人雖然脾氣古怪,卻並不糊塗。

沒想到,他居然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趙景春搖搖頭。

“老秦在村裏住了幾十年,最後卻隻有我們兩個給他守靈,真夠淒涼的。我替他下棋,他覺得不滿意,在敲棺材板呢!”

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

靈棚裏雖然拉了燈,光線卻很暗。

雖然我膽子很大,連陰屍都降服過。

可趙景春的話,確實有些令人頭皮發麻。

不過我的心思,並不想讓他看出來。

“趙叔,您真會開玩笑。我知道,您舍不得老秦爺,可他不能再陪你下棋了。”

趙景春搖搖頭。

“唉,人老了,真是沒用了。連話都沒人信!勝兒,你仔細聽著!”

見我不信,他有些不高興,繼續自顧自的下棋。

看他的模樣,並不像在撒謊。

可我親眼見過老秦爺的屍體,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棺材裏怎麽可能有聲音?

我的目光落在棋盤上。

棋盤顏色烏黑,似乎很有些年頭了。

之前老秦爺和趙景春經常用它下棋,有時候能下一個通宵。

趙景春把自己的棋走了一步,然後再幫老秦爺走。

他故意走錯一步,讓老秦爺那邊形勢變得岌岌可危的。

就在這時,我忽然聽到老秦爺棺材附近,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像有人踢了棺材一下似的。

我一下子站起身來。

趙景春問我,“你看,我沒說錯吧?老秦很生氣,恨不得起來跟我下棋了!”

雖然我心裏也很納悶,卻並不想讓趙景春知道,我在想什麽。

我裝傻充愣的說道,“是啊,趙叔,你再這樣下的話,老秦爺真要起來掀桌子了!”

趙景春像不認識我似的,仔細看了看我,然後繼續走了幾步棋。

每一次都故意把老秦爺的棋走錯。

很快,老秦爺就要被將死了。

那種咚咚聲越來越密集。

老秦爺好像非常生氣,要從棺材裏爬出來了!

趙景春沒有說話,忽的把棋盤一推,站起身來。

“算了吧,老秦,我們下了那麽多年棋,從來沒讓過你,今天就讓你一次吧!”

他邊說邊搖搖晃晃的,向著靈棚外麵走去,應該是回家了。

果然他不再下棋,那種咚咚聲,也聽不到了。

我聽得很清楚,聲音是從棺材附近傳來的。

剛才趙景春在現場,我不方便去看個究竟。

如今他走了,我趕緊站起身來,向棺材跟前走去。

因為準備倉促,棺材上還有著濃重的油漆味。

我把耳朵貼在棺材上,仔細聽了聽,裏麵聲息皆無。

過了好一會,我忽然聽到咚的一聲輕響。

聲音並不是從棺材裏傳出來的,而是在外麵的一個角落處。

跟剛才相比,聲音似乎小了一些,可還是能聽到。

趙景春純屬在胡說八道,就算他不跟老秦爺下棋,聲音同樣會響起。

我邊側耳傾聽,邊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最後發現,在棺材小頭的一個角落處,正有紅色**,順著縫隙流出,然後滴落到地麵上。

隻是**越來越少,所以聲音才會越來越小,甚至幾不可聞。

這就是趙景春所說的,老秦爺踢棺材的聲音。

一股子血腥味迎麵而來。

從棺材裏流出來的,是血液!

我親眼見過,老秦爺身上並沒有血。

手指和肩膀以及胳膊上的傷口都已經凝固,不可能繼續流血的。

在離板凳腿不遠的地方,地麵上集聚了一小灘血液。

血似乎已經流了好一會。

不對勁!

我蹲在血液旁邊,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忽然看到,在血液邊緣處,浮現出一層黑色霜雪來。

霜雪呈梅花狀,像是某種動物的爪印。

爪印上沾了血,所以一落在地上,就被寒氣凍住。

一股子陰冷的氣息,圍繞在棺材周圍。

那種感覺非常熟悉。

與我和秦瑾在鐵人跟前,感受到的氣息一模一樣!

我站起身來,在鐵丘墳那,襲擊我和秦瑾的靈煞,就在附近!

不知道它和老秦爺有什麽關係。

它一直跟在老秦爺身邊。

就算他死了,仍舊徘徊在他屍體附近,不肯離開。

我沿著寒氣凝成的爪印一路追蹤過去。

爪印向著靈棚北麵而去。

每一步邁的距離,幾乎都是一樣的。

通過爪印形狀來看,像是貓或者狗留下的。

既然能化為靈煞,便足以說明,它已經死掉很久了。

靈煞戾氣很重。

在鐵丘墳那裏,我和秦瑾兩個人合力,才擊退它的進攻。

讓我單獨麵對它,我也不知道有多大把握能製住它。

可這種時候,我已經管不了那麽多。

在靈棚邊緣處,爪印消失,它已經出了靈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