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裏的鴻門宴5
郝東在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田春達辦公室匯報。
“田隊,對李嫂的情況,我已經詳細調查過了。李嫂是蘭芳母親的遠房親戚,由於丈夫早逝,便投靠了蘭芳的父母。蘭芳出嫁,李嫂便跟著來到鄒家,負責照顧蘭芳,算起來,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可以說,李嫂與蘭芳的感情非常深厚,多年來,鄒元流離在外,李嫂算是蘭芳唯一的精神寄托了。並且,對鄒元的所作所為,李嫂始終是敢怒不敢言。所以,從情感角度講,李嫂應該沒有殺人動機。”說到這裏,郝東迅速取出了一疊照片,交給了田春達,“田隊,這組照片,是鄒家別墅附近的一位攝影愛好者提供的,在蘭芳墜樓的瞬間,他正巧在公寓附近拍攝,無意中拍下了這組照片。從照片可以看出,李嫂是蘭芳墜樓以後,才出現在窗口,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李嫂致使蘭芳墜樓的可能性。”
反複翻看著照片,田春達暫時沒有發現問題,於是繼續提問,“其他人呢?有沒有發現疑點?”
“鄒博文,應該也沒有問題。從小到大,蘭芳始終對他疼愛有加,母子感情非常好。對父親鄒元的出格行為,他也是異常厭惡。因此,他沒有任何理由,去謀害自己的母親。”郝東答道,“至於司機老陳,就更沒有作案可能了。一周前,老陳父親去世,他請假回家辦喪事,直到昨天傍晚才返回,根本沒有作案機會。另外,蘭芳還有一個小兒子,名叫鄒博武,目前正在省城醫學院就讀,他是接到母親的噩耗後才趕回了家。”
“其他人呢?有沒有新的發現?”田春達又問。
“據查,近期到過鄒家別墅的,隻有豐健製藥廠的兩名副廠長,但他們隻在客廳短暫停留過,根本沒有機會接近蘭芳的臥室,基本可以排除作案可能。”郝東回答道。
“如此說來,嫌疑最大的,仍是鄒元和魏晴了。“田春達若有所思地說。
“的確如此。“郝東點頭道。
“可老薛剛剛給我送來了指紋鑒定報告,在氟西汀藥瓶以及膠囊外衣上,隻發現了蘭芳和李嫂兩個人的指紋,鄒元和魏晴的指紋皆沒有發現。”田春達道出了一個事實。
“平日裏,經常是李嫂侍候蘭芳服藥,提取到李嫂的指紋很正常。如果致幻藥物不是李嫂放置的,那麽,放置藥物的人,一定刻意隱藏了自己的指紋。”郝東回應說。
“報告!“就在這時,門口響起了韓安平的聲音。
“鄒元情況怎麽樣?”韓安平剛跨進辦公室,田春達就急忙問。
“真想不到,鄒元居然一口咬定,氟西汀膠囊裏的lsd成分,是蘭芳自己放置的!”
“蘭芳自己放置?這……這怎麽可能?!”聞言,郝東又急了。
“鄒元的確是這麽說的,並給出了充分的理由。”韓安平將鄒元的證詞複述了一遍。
“情況查證了沒有?”沒有過多的情感傾向,田春達又問道。
“已經查證了,屬實。”遲疑了一下,韓安平還是給出了答案。
“屬實?!”這個結論,著實讓田春達感到意外。
韓安平取出了兩張相同的就診記錄單,說道,“田隊,這兩張就診記錄,正是龐立醫生開具的,一份是診所的備份,另一份,是剛剛從蘭芳一件外套口袋中找到的,當初勘察現場時,卻沒有發現這份記錄。開具門診記錄的時間是上周四,據龐醫生說,上周四是約定好的複診時間,但無獨有偶,這與魏晴出現在鄒家別墅的時間一致,同時,也是蘭芳情緒發生異常之時。就診記錄上,清晰寫有著蘭芳的病情狀況,並開具了致幻藥物,與氟西汀膠囊中的成分一致。隻是,龐醫生否認開具過阿托品。”
“你方才提到,鄒元曾明確要求龐醫生,不向蘭芳開具致幻藥物,此次他為何又破例?”此時,心細的田春達發現了疑點。
“在診所,我也提出了相同疑問。”韓安平如實答道,“據龐立說,是蘭芳百般懇求,讓他重新開具致幻藥物的。並且,通過複診治療,龐立發現蘭芳的病情已經嚴重惡化,服用致幻劑,的確可以暫時緩解病情。”
結束了就診記錄的話題,韓安平繼續說,“更重要的一點,心理診所門口的監控可以證明,龐立所言不假,蘭芳是上周四的上午十點進入了診所,一個小時以後才離開,除了龐立之外,診所其他人員也都可以證明。”
“蘭芳曾偷服致幻劑的情況,查實了沒有?”思索之後,田春達又問。
“已經查實了。”韓安平利落地說,“近幾年來,為了發泄抑鬱情緒,蘭芳經常私自服用致幻藥物。對此,鄒元、鄒博文及李嫂,都曾阻攔過,但蘭芳已經形成了嚴重的藥物依賴,一時很難戒除。直到一年前,在一個雷雨天的晚上,惡劣的天氣加上感官幻覺,讓蘭芳的情緒幾度失控,最終導致其割腕自殺,若不是搶救及時,她性命就堪憂了。自此之後,蘭芳才決心停藥,心理診所也不再向她提供藥物。”
聽過韓安平的描述,田春達沒有急於表態,而是低垂下眼睛,不停用中指敲打著辦公桌,從而發出了規律的“嗒!嗒!”聲。
半晌過後,田春達方才開口,“從目前搜集到的證據來看,至少能夠說明以下幾點,第一,蘭芳有過私自服用致幻藥物的經曆。第二,蘭芳在出事前幾天,去過龐醫生心理診所,並從診所取得了致幻藥物。第三,在蘭芳墜樓之時,唯一的在場者李嫂,並沒有對蘭芳施加外力,墜樓完全是自發行為。”
“田隊,蘭芳墜樓一案,難道就是她本人偷服致幻劑之後的一幕慘劇?完全與他人無關?”郝東忍不住接話說。
“別著急,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沉穩的田春達繼續分析道,“以上三點,的確可以組成一條很完整、很順暢的線索,可就因為它太順暢了,反容易令人生疑。”
“你懷疑到什麽了?”郝東忙問。
“阿托品。”田春達很快說道。
“沒錯,我也始終想不通,如果蘭芳真是自己偷服致幻藥物,那麽,她已經從心理診所得到了,何必再多此一舉,放置與致幻效用毫不相關的阿托品?總不至於,她想產生強烈的視覺幻象吧?況且,蘭芳對醫學藥物毫無研究,對阿托品的副作用,她也未必懂得,那這一行為,又該如何解釋?”此時,韓安平也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案情又複雜了,lsd和阿托品的來源不同,無法確定,兩種藥物都是蘭芳放置。兩個人分別將兩種不同藥物裝入氟西汀膠囊中的可能性也很小。可如果兩種藥物都不是蘭芳放置的,那麽膠囊中的致幻藥物又是哪裏來的?”緊接著,郝東提出了新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