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話:同盤的水果

“說起來,老爹……”

關於內勤調遣的事情交待清楚之後,春生靠在床頭開始和權正豪聊起天來:“這台機器人……”

“哦?這個啊。”權正豪的眼中閃過一絲欣慰,“這是嘉木做給我的。”

“果然是他啊。”春生注視著輪椅後的那台機器人。效率出眾、造型圓滑、配色簡單,對他來說,仿佛每一處都印著“嘉木製造”的字樣。

“真好啊。”春生望著機器人有些出神,“他們回來了嗎?”

“還沒有。畢竟是S級的狩獵行動,可能還需要幾個星期吧。”

春生沉默著點頭。

盡管他已經竭力克製,但是每每談及,他總是會想起那些不甘的往事。

如果當時他選擇聽從命令,或許那頭惡魔就不會跑掉,自己也不會受那樣的重傷。

如果自己沒有受傷的話,大概也能被派去參與SS級的狩獵行動吧。

在危險評級的設置上,SS級雖然隻是位列第二,但在渡鴉的檔案中,自機構成立的三十年來就從未有過關於SS級以上惡魔的記錄。因而對於渡鴉來說,現在的SS級大概就可以被認為是最高的危險級。

而春生之所以這麽在意,是因為在他模糊又零碎的記憶片段中,那頭戴天狗麵具的惡魔所表現出的實力遠在S級惡魔之上。

對於一直以來都一無所獲的春生來說,或許隻有參與到更高級的行動中,才能增加獲得麵具惡魔情報的可能性。

輪椅上,權正豪似乎看懂了春生的心思,卻沒有多說什麽。

他得走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機器人握住輪椅把手緩慢地轉過身,隨後慢慢地朝著門外走去。

“直到現在,我都為你當初的決定自豪。”

最後權正豪隻給春生留下一句這樣的話,隨即便消失在了春生的視野中。

……

“這位爺爺很受你敬重呢。”甄好靠在牆邊,雙手握在腰後,盯著那扇已經合上的門對春生說道。

“是啊。當年如果不是老爹他找到我,我現在可能……”

正當春生打算繼續說下去時,他忽然聞到了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奇怪氣味。

水果的清甜香氣混雜著酒氣,這種感覺聞起來就像——

祝彤。

隻是腦海裏出現祝彤的畫麵,春生的呼吸不自覺地就變得急促起來。

“你怎麽了?”察覺到春生的異樣,甄好立即上來詢問起他的情況,“要不要我幫你叫醫生?”

沒用,渡鴉的醫生是治不好這類心理創傷的。

“雖然你平時有夠討厭……”

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但是這種時候我還是會來看你的!”

接著病房的門被祝彤一腳踢開,她雙手各提著一個巨大的塑料袋,一邊是各式各樣的水果拚盤,另外一邊則是滿滿一大袋的……

罐裝啤酒。

“春生小弟弟,姐姐我……”祝彤剛剛走進門就愣住了。

病**的那個家夥絕對是春生沒有錯,但是這小子床邊這個乖巧的小妹妹是怎麽回事?女朋友?

裝著水果拚盤的塑料袋掉落在地上。

病房裏,房間這頭的祝彤和那頭的甄好麵麵相覷,春生則被兩個人夾在中間。

明明剛才機器人和老爺子的輪椅一起進來都沒事,可現在春生卻突然覺得這病房狹窄得有些過分,竟然連一個可以讓他躲起來的地方都沒有!

尷尬的氣氛將周遭的空氣都凝固了,春生不知所措地來回觀察著,仿佛自己正置身於怒濤激發的大海,隨時都可能溺死過去。

“停停停!”

如果不是腳指頭還沒發動彈,不然這床板估計都被他摳穿了。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都別誤會。”

他先是看向祝彤,然後轉頭對甄好說:“這位紅發窈窕前凸後翹的女魔頭,啊不是,美麗女士,就是我最親愛的祝彤姐,是我工作上的同事,平時呢也對我關愛有加。”

甄好點點頭,這才放心下來,原本緊張的眼神也舒緩起來:“你好。”

突然闖入一個提著啤酒來慰問病人的奇怪女人,正常人多少是會有些防備的吧?

隨後他又看向甄好,衝著祝彤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她是甄好,見習。”

祝彤麵色鐵青,朝著春生使著眼色。那眼神像是在說:“你剛才在說女魔頭吧?”

春生一臉緊張,一雙眼睛哀求般的注視著祝彤:“大姐饒命。”

“今天你是病人,還有新人妹妹在這裏,我放過你。”

從祝彤的眼神中,春生勉強讀出這樣的信息,猛地鬆下一口氣。

祝彤的眉頭也舒展開,隨即朝著甄好揮了揮手:“你好呀。”

看著逐漸緩和的氣氛,春生雖然麵無表情,但心裏甚至已經開始在舉行慶功宴了。

處變不驚,知難而上,老子真尼王馬了不起。

哀怨的嘀咕從身旁傳來:“怎麽到我這就六個字嘛。”

……

“這樣啊,所以老爺子把你調到內勤去做實習教官了。那這妹妹運氣挺好的啊。”

祝彤和甄好排坐在春生的床邊,她的嘴裏正嚼著果盤中的黃桃,她拉開一罐啤酒猛灌了一大口,隨後閉上眼滿足地呼出一口氣。

“要是有盤鴨貨就好了,可惜你吃不了鴨貨啊。”

春生的嘴用力向下彎出弧度,擺出一個不失禮貌的微笑:“其實,我也喝不了酒。”

“啊這樣啊。”祝彤故意裝作吃驚的樣子,然後又看向甄好:“甄好妹妹呢?”

“我也不太會喝酒的。”甄好擺擺手,從果盤裏叉起一小塊西瓜放進嘴裏。

“那真遺憾。”祝彤又猛地喝下一大口,“那我隻能自己一個人喝了,真難過。”

“我看不出來你難受,真的。”

“病號不許貧嘴。再說了,我不是特意給你挑了果盤嗎?”

春生茫然地看向她們二人手中的小叉子,無奈二字就那麽直白地寫在他的臉上:“那你倒是……給我吃果盤啊!”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那你這和你自己一個人喝酒有什麽區別啊?”

“啊?我刷的你的卡啊。”

“滾啊!”

“髒話說的太多了,感謝你現在作為病號的身份吧,不然你已經死了。”

“好……”

……

甄好坐在一旁,聽著兩個人輕鬆地拌嘴,慢慢覺得心底一些沉重的東西變得輕鬆了些。

命運的齒輪仍在轉動,人的生活還要繼續。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麽,隻要找到了自己的價值,隻要有同伴的陪伴,就總能闖過去。

“說起來,你的任務這麽快就結束了嗎?”春生的嘴裏嚼著蘋果,下巴滿是果盤中的汁水。

“對啊。”祝彤點點頭,“如果不是發生了意外,A級的家夥處理起來還能更輕鬆的。”

“意外?”

“對啊。”祝彤又喝下一大口啤酒,“那家夥和我打著打著,突然就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管興奮劑,之後又堅持了好久。”

“說起來,那家夥真是挺有個性。本來行動就要成功了,最後關頭我們誰都沒想到,它居然會突然發瘋一樣地自我了斷。”

咀嚼的動作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