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話:籠中虎小記

距離春生的蘇醒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雖然他的意誌相當清醒,但是春生也沒法自證清白。

正如安無所說,他們之間的共生關係不會被任何人發現,哪怕現在在春生眼裏,安無的黑甲已經覆蓋到了自己的半邊胸口。

這期間,機器人們遵照著研究員和醫療班的指示在隔離病房內來回移動,不停地在春生的身上提取必要的樣本,從身體的毛發到血液和脊髓,春生也都咬著牙配合了下來。

壞消息是,這期間,春生的吃喝拉撒都得在這間為惡魔準備的病房中解決。

好消息是,初步的簡單化驗結果出來後,春生也終於被鬆開鋼鎖,可以從**下地了。

藍白色的隔離病號服在它眼裏像是囚服一般,此刻他正光腳盤腿坐到地上,神色不快地玩著遊戲。

“還在耍脾氣嗎?”安無的聲音又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稍微也和我說說話吧,真的太無聊了。”

它說話一如既往地帶著怪笑,但語氣似乎確實是在請求。

但春生並沒有理會他,甚至連腦海中閃過的回複都隻有寥寥幾字——

“為什麽?”

自從蘇醒之後,這一個星期來他反複地問安無這個問題,除此之外拒絕和它的一切溝通,起初他還會因為自己和安無過分深入的思想連接而破功,直到現在他已經完全進入放空的冰山狀態。

他問的不是為什麽要朝著星冉拔刀,而是為什麽自己胸口的這塊黑甲出現了麵積上的增長。

可結果偏偏就是,對於這件事情,安無三緘其口,像是擺明了和你說自己在你的身體裏打壞心思。

他曾是試圖想象過,如果黑甲繼續在他的身體上擴散可能會帶來的後果,但這種事情如果隻憑想象就沒有任何意義。

畢竟隻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把黑甲想成小鬼時期看過的特攝片,隻要大喊“鎧甲合體”,這塊黑甲就能變身成一具擁有超能力的裝甲,幫助自己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隔離病房裏沒有時鍾,每日沉浸在遊戲中的春生用來記錄時間的工具,是遊戲裏早中晚各會配送一次的特別體力。

從這個星期的經驗來看,隻要他準點領完體力,通常在他打完第一個副本的時候……

房間盡頭特製的合金鋼門緩緩打開,一台小推車機器人拖著今天的午餐走了進來。

“春生先生,感謝您今天的配合,這是為您準備的午餐,祝您生活愉快。”

麗莎溫雅的聲音透過小機器人身上的音箱傳遞出來,推車左側的機械臂緩緩挪動,將一盤精致的盒飯放在了春生麵前。

春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隨後仔細地打量著飯盒裏的配菜,眉頭微微皺起。

“麗莎。”

他尷尬地笑了笑,轉過頭問道,“為什麽……今天沒有可樂了啊?”

“非常抱歉。”麗莎立即回複道,“剛才出來送餐的時候被陳默先生攔住了,他似乎是說頓頓喝可樂對身體不好……”

“我已經和他說明這是春生先生您唯一的請求,但最後還是被祝彤小姐換成了特調咖啡。”

春生僵硬地點了點頭,隨後揮手示意小機器人可以離開。

“嘁,那個暴躁女。”春生皺著眉頭小聲地自言自語道,“跟著陳默起什麽哄啊?我還幫她買過酒呢。”

他說著,拆開飯盒,又擰開飯盒裏那一小瓶的特調咖啡,準備吃飯。

……

今天的取樣機器人少見地沒有動靜,或許這對春生來說就意味著對於他的研究分析已經接近尾聲。

此刻他仍是盤腿坐在地上,望著手中的試卷神色緊張。

對於從來沒上過學的文盲春生來說,他之前是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要以這樣奇怪的方式參與考試的。

這也是他這幾天日常之一,除了要接受生理上的檢查,還要被一張張試題考驗心靈。

“這什麽鬼題目啊?”春生皺著眉頭抱怨著,蹩腳地讀著題目,“當你想要在一場……宴會中毒……死某一個人,你會在哪裏……下毒呢?請簡要作答……並單明啊不是,闡明理由……”

春生一頭霧水地盯著這道題,事實上並不清楚這些測試的意義。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有在配合地作答。他不協調地握著手中的簽字筆,用著歪歪捏捏的字跡寫到:

在它(劃掉)他的餐具裏下莓(劃掉)毒,因為這樣就可以保證他一定吃到毒芍(劃掉)藥。

“錯了。”

看著他歪歪斜斜的字跡和有些不太聰明的答案,安無一語道破盲點地說道:“你為什麽就能提前知道他用的是那一套餐具呢?”

春生還是沒有理會他,隻是自顧自地繼續往下答題。

安無的聲音繼續在腦海中回**著,它發出讓人感覺有些扭曲的詭異笑聲,接著繼續說道——

“如果真的要下毒毒死一個人的話,為了達到目的,最保險的辦法果然是在所有的藥裏都下毒吧?”

春生劃動的筆尖猛地停住,他瞪大了眼睛,終於還是沒能繼續保持沉默。

“可其他人呢?就算我真的想要毒死某個人了,其他人也是無辜的啊!”

“那都是命!你憑什麽可以看的這麽輕鬆啊!你這個冷血的寄生蟲!”

“都說了我不是寄生蟲。”安無的語氣忽得變得嚴肅起來,“如果目的就是為了毒死那個人的話,隻要達到了我的目的的計劃就是合格的計劃。”

“更何況……”

“當你的手上已經沾上血的時候,你就已經再也回不了頭了。到那個時候殺一個和殺一群有什麽區別?”

春生咬著牙,眼睛瞪得渾圓。

“開什麽玩笑啊?”他低聲地反駁著,腦海中安無的聲音不知為何已經開始變得虛弱。

“好難受。”它低微的聲音回**在春生的腦海,“他們剛才是不是給你下毒了?”

春生猛地看向一旁的垃圾桶,神色凝重。

不對,他明明沒有任何的不適。

送來的飯也已經好幾天都沒換過花樣了。

既然如此,說不定是他剛才無意間攝入了什麽安無吃不了的東西。

是咖啡嗎?

春生從垃圾桶中翻出那個小空塑料瓶,腦海中升起一個大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