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萬人敵
“米利唐，這件事你還是退出吧，軍情六處接管一切，江湖勢力退散……如有違抗，殺無赦！”凱瑟琳的口氣突然強硬起來，臉上覆蓋著一層淡淡的寒霜，仿佛已經箭在弦上，任何人攔路，一擊必殺。
這就是真正的間諜機關的力量，到了關鍵時刻發動一切兵力，任何江湖勢力都不可能阻擋，相信米利唐也知道這一切，他可以在軍情六處眼皮底下做任何事，但對方一旦認真，他所有的事情都會被揭發出來，再想順利發財已經不可能了。
“凱瑟琳女士，剛剛我隻不過是開個玩笑，軍情六處要想把自己的線人分布到唐人街的各個角落，豈不還是要依靠我？如果你們能管理好唐人街，又何必任由華人設立這麽多江湖幫派？”
這就是唐人街之所以繁榮昌盛的實情，軍情六處人手單薄，搞定維護國家利益的那些工作已經是捉襟見肘，又怎麽可能騰出精力進攻米利唐？
凱瑟琳冷笑了兩聲，望了望我：“葉開，你是個聰明人，最好能跟米利唐解釋一下，軍情六處一旦決定公事公辦，其他江湖勢力除了趕緊滾開，沒有第二種選擇。”
她的語氣來勢洶洶，跟平時完全不一樣，我覺得此刻的關帝廟已經不是米利唐呆的地方，隻有趕緊離開，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我低聲告訴米利唐：“先生，你趕緊走吧，如果有什麽消息我會通知茉莉，由她向你轉達。”
為了唐人街的安寧，我刻意委曲求全，給米利唐一個台階。
他大笑了兩聲，起身走出去。
凱瑟琳冷笑：“這些人平時囂張跋扈慣了，根本不知道軍情六處的厲害，要他們生就生，要他們死就死！葉開，隻有你懂得進退，所以我們兩個應該好好談談。”
關二爺塑像的右麵有一條長廊，我們在長廊裏坐下，凱瑟琳的臉色漸漸緩和：“葉開，誰都不能從大英博物館帶走任何一件文物，你是一個例外，而容許你犯錯的原因，就是因為你來自葉氏家族……”
我想不到自己的身世已經不是個秘密，而是人盡皆知，不管是黑白兩道，還是江湖大佬，他們都對葉氏家族的過去有所了解。
我淡定地笑著點點頭，然後抱拳拱手：“多謝多謝，給我這麽大的麵子。女士，大英博物館的文物來自於世界各地，掠奪手段十分卑劣，現在我把這些唐卡帶回敦煌也不過分，你說對不對？”
我可以跟對方討價還價，就是因為知道凱瑟琳一定要對我有所請求，她的態度早就說明了一切。
凱瑟琳笑起來：“葉開，你最好不要乘人之危，軍情六處雖然是我說了算，但很多時候我得向英倫皇室匯報，你拿走這些唐卡就會讓我很為難。按照坎特的說法，早就應該衝到萬花樓把你抓起來，嚴刑拷打，逼你說出那些唐卡的下落，可我有不同意見，因為我們是朋友，就算是要回唐卡，也得以禮相待，你說呢？”
凱瑟琳的話柔中帶剛，看她的意思一定要把唐卡收回去，完整地交給大英博物館，那樣一來我們折騰了這麽久，最後一無所得，簡直是個笑話。
我搖搖頭：“女士，我憑實力把唐卡從大英博物館拿出來，你也要憑實力把它們送回去，我們之間恐怕還得經過一番爭鬥，任何事情都不是那麽容易完成的，如果你有什麽計謀，那就使出來吧，我全接著。”
為了這些唐卡，我隻能賭上自己的明天，一旦送回大英博物館，以後再也不可能拿出來了。
凱瑟琳哈哈大笑：“葉開，外麵都是軍情六處的人，就算你長上一雙翅膀也不可能逃走！年輕人，我給你時間讓你考慮，千萬不要在衝動下作出決定。”
現在我一直在擔心張鐵嘴遲遲不到，是不是中間出了什麽麻煩？沒有他誰都克製不了牛魔王，這些唐卡就失去了原來的作用。
凱瑟琳的觀察力十分敏銳，向我掃了兩眼，突然問：“你是不是委托馮一去找張鐵嘴？跟你說實話吧，現在張鐵嘴就在軍情六處的總部，他是我們的特殊顧問，外麵的人隻知道我們請了牛魔王，卻不知道連張鐵嘴也成了我們的人。葉開，還是放棄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吧，你能想到的我們都能想到，你想不到的我們也能想到，在英倫三島，軍情六處就是最高智力機關，如果被你攻陷，我們這些人全得吞槍自殺。”
我意識到江湖勢力永遠不是軍情六處的對手，因為他們背靠著國家機器，人力、物力、財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就算是所有江湖勢力聯手也不是它的對手。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女士，我當然需要麵見張鐵嘴，因為這件事牽扯到我的自身過往，如果方便，讓他到這裏來，我跟他聊聊。”
我已經看透凱瑟琳，今晚趕到關帝廟，就是要把華人江湖一舉擊潰，讓米利唐這種人再也沒有反叛之心，整個唐人街變成順民的世界。
凱瑟琳點頭：“那當然沒問題，但他現在是我的人，你應該很清楚，不論問他什麽，得到的答案都跟現實有所差別。”
我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要求凱瑟琳把張鐵嘴送過來，我們當麵談談。
凱瑟琳打了個電話，然後告訴我：“大約半小時，他們就把張鐵嘴送過來，你最好抓緊時間，他隻有一個小時可以解答你的問題。”
我苦笑起來，如果張鐵嘴就在軍情六處的控製之下，那他當然不會進攻大英博物館，凱瑟琳已經堵死了我所有的路，根本無法前進，就算帶走這些唐卡，不能克製牛魔王，帶回去也是廢紙一張。
我望著她，輕輕歎了口氣。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此消彼長，勝負已分。
我覺得世界上的很多人都太小看了軍情六處，他們能夠維護英倫皇室的安全，讓英倫三島在全世界的政治漩渦當中保持獨立，就是因為有太多凱瑟琳這樣的智者，前赴後繼，把這個特殊機構治理的井井有條，仿佛銅牆鐵壁，別人很難攻陷。
米利唐跟她相比，實在是太渺小了。
“女士，謝謝你的大度，還能讓我再見張鐵嘴一麵，不讓我留下任何遺憾。”
凱瑟琳笑了：“葉開，我說過我們是朋友，到了任何時候我都會考慮你的感受，隻不過在英倫三島我也身不由己，必須要為英倫皇室考慮，消滅任何企圖侵害皇室利益的江湖勢力，你和米利唐也在打擊範圍之內。”
我瞬間無言以對，軍情六處布下了天羅地網，米利唐卻覺得勝券在握，依然不知死活地上下亂跳，到了最後真像大白，米利唐應該感到臉紅才對。
就在這時，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凱瑟琳比我更靈敏，立刻站起來，雙手插進口袋，握住了武器。
“葉開，好像有點不對勁，你聽四周這麽安靜，完全不可能。”
正如她所說，遠近的聲響都消失了，甚至沒有一聲狗叫，仿佛關帝廟外麵的世界已經靜止，如果不是有強大的敵人進攻，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怪異的場景。
凱瑟琳拿出了手機，連續撥打了幾個號碼，全都沒有回應。
她的臉色變了：“一定有強敵過來，我的人都死了，這可不太妙，不知是什麽人藐視軍情六處，在這種情況下還敢大舉進攻？”
我瞬間想到，英倫三島這邊最著名的幾個黑道幫派，但是他們都不敢挑戰軍情六處的權威，甚至連米利唐都比不上，如今進攻者殺了軍情六處的人，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準備，一旦進入關帝廟，我和凱瑟琳也是死路一條。
我們按兵不動，靜觀其變，我相信不管是哪一隻江湖勢力，進來要的隻是秘密，而不是殺人。
關帝廟的門被緩緩推開，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巨人晃晃****地走進來，他的手裏拎著兩隻鐵錘，垂頭上血跡斑斑，一看就知道剛剛殺過人。
凱瑟琳脫口而出：“萬人敵！唐人街萬人敵，連你都敢反叛軍情六處，是不是瘋了？”
我聽過萬人敵的名字，那是所有江湖勢力之外最強大的殺手，隻要被他盯上，哪怕逃到天涯海角，最後也會一命嗚呼，隻不過他的價格太高，很少有人雇得起，今天晚上他出現在唐人街關帝廟，那就是出於別人的指使，要取我和凱瑟琳的性命。
萬人敵桀桀怪笑：“你們兩個躲在這裏秘密談判，倒是省了我很多事，同時殺了，一了百了，兩份賞金立刻到手。”
我望著萬人敵，他的身材超過一米九十，弱點一定是在後背，但他實在太高了，揮舞鐵錘的時候，身體仿佛一座鐵塔，很難找到破綻。
我告訴凱瑟琳：“你從正麵吸引他的注意力，我繞到後麵，找機會下手。”
凱瑟琳有些吃驚，畢竟以她的職位很少參與這種一線行動，似乎殺人技術已經退化，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尷尬的場景。
萬人敵繼續向前走，根本沒有把我們兩個放在眼裏。
我繞向側麵，隱入黑暗，同時拔出小刀，關鍵時刻我必須冒險，從他背後出手，就算是失敗，凱瑟琳作為接應，我們前後夾擊，至少立於不敗之地。
凱瑟琳憤怒地尖聲叫起來：“到底是誰雇用了你？在英倫三島我沒有敵人，更沒有對手，雇用你的人一定是外來者，跟英倫三島無關。”
萬人敵大笑：“現在說那些不管用了，殺了你們，提著你們的人頭回去，一大筆賞金就能落袋為安。識相一點，老老實實讓我砍頭，給你個痛快。”
我忽然覺得萬人敵背後的主使人實在是過於凶殘，就連凱瑟琳都不肯放過，這已經不是私人戰鬥，也不是江湖決戰，而是變成了大國戰爭，畢竟凱瑟琳代表的是軍情六處。
我仍然按兵不動，必須等到萬人敵要低頭的時候，才會猛衝過去。
萬人敵大笑：“軍情六處根本就不應該存在，你們所有的情報真假各半，難道還看不出來，負責整理情報的源頭，早就被人家收買了……”
萬人敵沒有破綻，我和凱瑟琳找不到進攻的機會，如今軍情六處其他人鞭長莫及，隻能依靠我和凱瑟琳在關帝廟裏拿下萬人敵。
戰鬥一觸即發，我找準機會，飛身而起，雙腿盤住了萬人敵的脖子，右手裏的小刀在他的脖子上連捅三刀。
最後的結果令人始料未及，萬人敵竟然有金剛鐵布衫護體，小刀根本傷不了他，隻是刺傷了皮肉。
他突然出手，抓住了凱瑟琳，右手的鐵錘狠狠地砸下去。
千鈞一發之時，我隻能舍命救人，猛撲上去，扣住他的右臂，同時小刀刺中了他肘部的要害。刹那間，我找到了他的金鍾罩罩門，這一刀直接卸掉了他渾身的真氣。
我隨即向前衝，小刀在他腹部和胸口連捅了七八刀，鮮血飛濺出來，染紅了長廊。
萬人敵怪叫著，揮舞鐵錘向我招呼。
我隻想救凱瑟琳，假如能引開萬人敵，凱瑟琳就得救了，我在長廊裏左躲右閃，借著柱子的掩護，連續躲過了萬人敵的進攻。
萬人敵連聲怪叫，恨不得一錘要了我的命。
凱瑟琳似乎受了傷，蜷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這種情況已經很久沒有遭遇過了，至少在華夏那邊，我和崔衛東聯手對敵，不會如此狼狽。
混戰之中，外麵突然又衝進來幾個人，全都穿著跟萬人敵一樣的黑袍，他們手裏端著衝鋒槍，直接對準了我和凱瑟琳。
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必要再抵抗下去了，對方力量太強，我們根本不是對手。
我扔掉了小刀，跟凱瑟琳一起舉起了雙手。
萬人敵哈哈大笑：“今天是你們的末日，由我來送你們上路，軍情六處算得了什麽？在白道上你們最大，在黑道上我萬人敵最大，倫敦始終有一半是我的，哈哈哈哈……”
萬人敵如此狂妄，讓凱瑟琳無地自容。
過去，軍情六處以為能夠妥善控製唐人街這邊的江湖勢力，掀不起什麽風浪，可現在就連她也要死在萬人敵的手上。
早知道有今日，當初就應該運用手裏的權力，消滅這些江湖黑幫，不給他們容身之所。
“你們還有什麽話說？最後五分鍾，然後就結束，軍情六處以為江湖勢力都好欺負，撞上我萬人敵，是你們倒黴，還有你這個年輕人，跟在軍情六處後麵到底有什麽好處，給我說說看？”
我啞口無言，畢竟跟著凱瑟琳和軍情六處一起行動，就不是什麽光榮的事，根本沒必要說出來。
就在這時候，馮一帶著一個人猛地闖進來，不用他介紹，我也知道那就是張鐵嘴。
我覺得凱瑟琳說了謊，她並沒有控製張鐵嘴，否則的話，馮一又怎麽能找到他？
“萬人敵，錘下留人，他們是我的朋友，絕對不能動手——”張鐵嘴大叫。
萬人敵緩緩地放下了錘子，轉身看著對方。
張鐵嘴跑到我的麵前，上下打量了我，然後回頭，張開雙臂：“萬人敵，這個是我的人，我保定了，那邊的人你最好也放開她，不要傷了雙方的和氣。”
萬人敵在張鐵嘴麵前變得毫無脾氣，仿佛矮了半截，隻剩下連連點頭。
他的手下立刻收拾現場，再也不敢露出半點殺氣。
張鐵嘴並沒有顧及凱瑟琳，而是走到我身邊麵對著我，上下打量十幾次，然後才謹慎地開口：“你就是他們說的葉開，從華夏那邊來，知道天子寶庫的消息？告訴你吧，你知道的那一切都隻是徒有虛表，天子寶庫真正的秘密就藏在某些人手中，但你永遠不知道誰能夠幫你達成使命。”
我承認張鐵嘴說的是實話，麵對未知的未來，我們有很多工作必須去做，但是誰都不能推諉，不然的話再多時間也不會產生質的改變。
我恭恭敬敬地告訴張鐵嘴：“隻要你能幫助我對抗牛魔王，解除他施放在唐卡上的禁製之術，我就非常感謝了，把這些唐卡送回華夏，是我現在唯一的目標。”
張鐵嘴那張胖胖的臉上露出了苦笑：“這件事並不簡單，你以為隻是唐卡的運送問題，而我要考慮的就是有人在上麵留下了什麽？怎樣解決，不留痕跡，不起喧嘩。”
既然他如此懂事，那就不需要我再次叮囑了，我感到自己的精力已經耗盡，必須趕緊回去休息，才能支撐下去。
我站起來，向所有人告辭。
他們的臉上都出現了驚訝的表情，畢竟這邊的事情還沒有結束，我就急著離開，可見對這些事根本不在意。
張鐵嘴跑過來：“葉開這是一筆大生意，你走了誰來主持雙方和談？”
我知道這是事實，但我已經不想卷入其中，畢竟任何尋寶者的付出，最後隻是染紅了那些江湖大奸賊的頂子。
“葉開，留下來，大英博物館的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馮一已經跟我說了，跟牛魔王一戰——”張鐵嘴住口，緊張地向四麵望著。
“那一戰，你有把握？”我問。
張鐵嘴搖頭：“沒有，正因如此，我才需要你的幫助，我們共同迎接這一戰……天子寶庫，天子寶庫的事情，唉，你根本不知道我和葉氏家族之間的關係，如果今晚來的不是你，我才懶得理會米利唐、萬人敵和軍情六處的亂戰……好了，你留下，聽我吩咐，這一次，我一定讓軍情六處低頭，給你麵子，給葉氏家族麵子……”
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連續幾次，欲言又止，一定是有很多難言之隱，無法在這種公開場合說出來。
“喂，不要跟他囉嗦，我一錘子下去——”萬人敵嘶吼起來。
我破了他的金鍾罩，他懷恨在心，已經將我視為死敵。
現在的形勢如此複雜，我甚至不知道萬人敵究竟受了誰的指使，要消滅我和凱瑟琳。
軍情六處是惹不得的，一旦開始惹麻煩，就必須有一個萬全之策，不然凱瑟琳緩過手來，一定會將唐人街的江湖勢力趕盡殺絕，以確保她的尊嚴不可觸犯，如果張鐵嘴沒有這種能力，那今天萬人敵他們就危險了。
作為華夏人，我始終站在自己人這一邊，把英國人視為敵人，雖然剛才從萬人敵鐵錘底下僥幸逃生，但我依然把他當做可以感化的朋友。
張鐵嘴抓住了我的手，猛地向上一翻，在燈光下看我的掌紋，足足看了一分鍾，他才歎了口氣：“葉開，你根本不是那個打開天子寶庫的人，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白費力氣，葉氏家族傳到你這一代，並沒有推陳出新，絕處逢生，恰恰相反，已經跟時代的列車漸行漸遠，南轅北轍。如果這一次你僥幸能夠從英倫三島全身而退，那就回到敦煌，老老實實過自己的日子，再也不要妄想天子寶庫的事。”
我被他如此輕視，情緒猛地一沉，但是我知道人定勝天，即便是手相和麵相無法擔當大事，也能依靠後天的努力，為這個時代解決麻煩。
“前輩，你隻要搞定牛魔王，剩下的事情我來辦。”
張鐵嘴緩緩地搖頭，我剛剛說了，我無法搞定牛魔王，但是我們聯手就大有希望，現在留下來幫我跟凱瑟琳談判，我們跟軍情六處之間，唇齒相依，千萬不能起了內訌，亂了陣腳，讓其他江湖勢力撿了便宜。
他說的如此直白，我隻能留下。
凱瑟琳那邊，驚魂未定，抬頭看到萬人敵，仍然渾身顫抖。
我向她解釋一切，凱瑟琳擦去了額頭上的冷汗，低聲回應：“葉開，隻要我回到軍情六處，這些江湖人就全完了，但你是個例外，我隻聽你的，將來如何處置他們，你有絕對的優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