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劍拔弩張爭先恐後
周鯤站在一棵樹下，雙手扶著樹幹，臉色蒼白，渾身顫抖。
剛剛那一幕已經把她嚇壞了，到此刻還沒有清醒過來。
我走過去，輕輕拍打她的後背，讓她保持冷靜，當下外麵有很多遊客，一旦發現我們四個人出現了異樣，就會影響敦煌的形象。
“葉開，我們究竟遭遇了什麽？那個包袱、老虎叫聲……難道壁畫中的老虎也會複活？”
我低聲安慰她：“複活是不可能，隻不過出現了幻象，老女人進入壁畫非常複雜，已經死了，我們對於二五四窟的探索必須告一段落，暫時回去休息，安靜下來再說。”
周鯤沒有反駁，我們四個乘坐同一輛車，返回敦煌。
這一次的莫高窟之行簡直太失敗了，老女人用自己的死證實了這幅壁畫的複雜之處，就連趙盾也碰到了強大的對手，無話可說。
我們回到了酒店，直接去了趙盾的頂級套房。
他讓前台送來了兩瓶好酒，然後大家默默地喝酒，沒有一個人開口發表自己的意見。
情況是如此明顯，所有人以為敦煌文物唾手可得，但實際在收購者、文物販子之間，還有另外一種神秘力量操控著一切，老女人出事，就讓我們營救唐晶的計劃，徹底失去了可能性。
一直到四個人都有了醉意，趙盾才開口：“我們今天看到的事情大家都不要外傳，這些是無法解釋，如果傳到那些別有用心的人耳朵裏，他們就會大做文章，以後我們的生意就難幹了。茉莉，尤其是你，聯係那些文物販子的時候，不管他們提出什麽樣的問題，都一概不知，我們隻是看貨定價，他們出貨，我們出錢，如此而已。”
茉莉點點頭，開口回應，聲音裏竟然帶著哭腔：“趙先生，我們在敦煌的所有收購行動恐怕都有危險，米利唐先生在英倫三島建立了那麽多敦煌文化博物館，他到底是怎樣看待敦煌的？他的那些文物裏麵有沒有可能也出現舍身飼虎圖這樣的怪事？”
這也是我想理解的，畢竟米利唐已經集中了世界上超過一半的敦煌文物，假如這裏麵藏著秘密，很有可能早就被他洞察。
趙盾輕輕搖搖頭，臉色變得十分難看：“那是老板的問題，其他人還是不要討論，不然老板發火，我們的所有行動就取消了，入寶山而空手回，我可不想出現那樣的情況。”
茉莉低下頭，喝了一大口酒，趴在桌子上，無聲抽泣起來。
喝完酒之後，周鯤反而顯得十分放鬆，微笑著看著我：“葉開，現在你該明白，唐晶已經陷入絕境，不管我們多麽努力都未必能把她救回來，那麽你應該早早考慮在敦煌停留的這段時間，不要再執著於找人，而是要達成自己的目的。你是個聰明人，不用我們提醒，也肯定知道應該向哪個方向進行？”
她這樣說，無異於宣判了唐晶的死刑，如果我們停止尋找，單憑著唐晶的力量肯定無法脫離那幅壁畫的囚禁。
我直接轉向了趙盾：“趙先生，請發揮你所有的能力，解讀那幅壁畫，把唐晶救出來，這是我唯一的要求，如果你能做到這一點，在敦煌，我願意聽你指揮！”
借著酒意，我表達了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尤其是當著周鯤和茉莉的麵，等於是告訴她們，我和唐晶之間已經有了不可切割的關係，願意為她傾盡全力。
趙盾哈哈大笑，把杯中酒一口喝幹：“葉開，你太看重我了，其實我被業界稱為陰陽大師，隻是因為比別人稍微高明一點，但現在咱們都明白，假如敦煌殘卷是一個整體，代表著敦煌所有的神秘之力，那麽別說是我了，就算全世界所有的陰陽大師集中在敦煌，都未必能夠破解這個世上以來最複雜的謎題，敦煌的神秘之處就在於它是不可琢磨、不可抵抗、不可攻擊、不可分解的，1900年前後，世界其他各國瓜分敦煌文物的時候，恰恰就是打破了這種平衡，才會讓敦煌損失慘重，不然，過去千百年來，敦煌曆經戰亂，依然屹立不倒，這豈不就是證明敦煌有著其他地方無法相比的魔力？”
敦煌殘卷神秘無比，過去已經有人對這個問題進行了闡述，在物理學、玄學、曆史學、民俗學之間來回探討，但最後都不了了之。
敦煌學之所以成為一種高深莫測的綜合學問，跟此類神秘事件脫不開關係。不過，現在我不想跟趙盾探討這個問題，隻想請他說明，老女人到底遭遇了什麽？
“趙先生，我們還是不要偏離主題，老女人從家裏離開，最終死於舍身飼虎圖，其間發生了什麽？是不是……她和秦祖龍走的都是死門死路？”
趙盾笑起來，向我挑了挑大拇指：“沒錯，沒錯，你果然聰明，洞察了他們母子的最終選擇——他們知道，自己必定失敗，所以把責任推到了你的肩膀上。冥冥之中，他們把你當作了大秦嬴氏一脈的傳人……”
我黯然長歎，在二五四窟，老女人臨終前，向我隔空傳音，就是出於這種目的。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大概就是社會大眾賦予江湖人的權利和義務，那個老女人明明知道自己闖不過誅仙陣，但還是義無反顧地去做這件事，就是為了在臨終之前留下那樣的遺言，把她和秦祖龍永遠無法完成的事業交給了我。
趙盾是陰陽大師，我聽到的，他一定能夠聽到，所以他才這樣跟我說。
茉莉站在一邊，對我們說的話一無所知。
“葉開，二五四庫這件事永遠沒完，直到敦煌殘卷拚湊成功，徹底了解敦煌的秘密，整個莫高窟裏麵隱藏的神秘力量才會消失。”
這就是趙盾的結論，看來他從英倫三島過來，並不僅僅是收購寶藏，而是有著更高的戰略目標。
大家都累了，喝完酒之後各自回去休息，我覺得自己的耳邊一直響著老女人的呼喊聲，她已經死了，或許魂魄永遠長留敦煌，不會離去，跟她的兒子一起，成為敦煌這片神奇的大地上又增添的兩個遊魂。
我想起了唐晶和崔衛東，如果這些事再不結束，他們兩個也會跟秦祖龍母子一樣從這裏消失，從此成為江湖的傳說。
尤其是崔衛東，他曾經陪著我做過那麽多驚心動魄的事情，每一次都能死裏逃生，轉危為安，可現在我找不到他，也無法幫助他。
歸根結底，是他的巨大貪心害了自己，我們本來能夠安全的離開敦煌，而他卻貪心不足蛇吞象，企圖控製黑旗軍，陰陽玄學不是那麽容易處理的，就算是趙盾來到敦煌之後，也是小心謹慎，絕不輕舉妄動。
想到崔衛東，我的心情就久久難以平複，我們兩人共同經曆的那些事情，一件一件浮現在眼前。
突然，我的手機響起來，電話接通，竟然是那個文物販子老烏。
“葉先生，我知道你是個大行家，一直留在趙盾身邊，如果我們做一些手腳，你肯定能夠看出來，所以我提前打電話告訴你，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們到敦煌來不管是求財還是求寶，最終都會離開敦煌，這片土地還是我們的。既然外國人來買東西，價格高低都是我們自己說了算，中國人要幫中國人，對不對？”
一瞬間我就明白他的意思，這些文物販子都是江湖老手，知道怎樣才能賺錢，而且是那種無本萬利的黑錢。
老烏到這邊一趟，已經把四周的形勢看得清清楚楚，認為我是妨礙他賺錢的一顆釘子，所以提前打電話警告我，讓我不要多事。
我淡淡地告訴他：“我當然知道強龍不壓低頭蛇，但你也該明白，如果對方沒有幾斤幾兩，怎麽可能從海外來到敦煌？他身邊的溫長城比我的眼光更厲害，你想造假，首先得逃過他的火眼金睛。”
老烏大笑起來，態度十分囂張：“我們自然會搞定那個姓溫的，但你不同，以前我們就知道你是什麽人物，很難用錢收買，再高的價碼在你眼裏也是浮雲，所以我們必須打電話給你說清楚，如果你多事，我們就隻能動手，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這個規矩你應該懂的？”
從他的話裏我就明白，他們已經收買了溫長城，隻要溫長城放水，不管他們送來什麽東西，趙盾都會照單全收，老老實實當冤大頭。
這些江湖上的套路，我早就看得多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我可以答應老烏的請求，但如果他們做得太過分，我還是會出手攔截。
“老烏，千萬不要做得太過分了，畢竟現在是互聯網年代，如果你們造假太明顯，逼著對方強買強賣，那也很難處理，對方從英倫三島過來，拿著一百億，不是讓你騙著玩兒的。”
老烏壓低了聲音，陰森森地回答：“葉開，給你麵子才打電話通知，不然的話讓你出不了國際酒店！現在我正式通知你，不要去管這些交易，不管我們送出什麽，自然有辦法收到貨款。再說，這幾年敦煌的造假技術能夠以假亂真，哈哈哈哈……”
我實在不想管老烏的事，敦煌本地的文物市場經過十幾次清查整理，已經變得非常規範，但是他們針對外地大買家，還是經常動一些歪心思。
“好了，老烏，這件事與我無關，我可以不出手，但你們最好按規矩來，不然敗壞了敦煌的名聲，江湖上的人管不了你，自然有白道上的人出麵。”
我好心給對方提醒，對方卻更加肆無忌憚：“葉開，黑白兩道我們都吃得開，不然怎麽能買通溫長城，又怎麽能把這筆生意拿到手？一百個億那可是個天大的數字，總之，隻要你閉嘴，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這就是敦煌文物販子慣用的伎倆，能騙就騙，能偷就偷，能用黑道規矩嚇唬，也能用白道的力量壓製。
總之，不知深淺的買家到了敦煌最後總會血本無歸，花重金買到的全都是假貨贗品。
結束了通話，我感覺到趙盾一定是另有妙計，不然他一步踏入敦煌，最後將會死得很慘，假如他能掌控黑旗軍，其他人賺錢再多，都比不上他的收獲。
如果事情重新回到黑旗軍這裏，消失在魔鬼城的賀蘭將軍、安田生和那個女子就變成了焦點，包括墳頭村灌滿水的地下室，也是另外一個值得探究的神秘之地。
一係列事情發生了，後麵還有一係列大事即將發生。
我站在這個風聲鶴唳的十字路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個方向去？找不到唐晶，又找不到天子寶庫，我留在敦煌還有什麽用處？
迷迷糊糊中我睡了過去，大約隻過了幾個小時，我耳邊就有人輕輕呼喚，聲音變化很大，有時候是崔衛東，有時候是唐晶，有時候是老女人，有時候又是茉莉和周鯤。
所有人都在向我發聲，說出他們心底所有的希望，每一個人都懷有不同的目的，麵對敦煌這片神秘的土地，他們是經曆者又是索取者，不管已經消失的、還是現在存在的，都圍繞著我，等待我做出決斷。
如果我離開敦煌，這一切似乎就結束了，尤其是周鯤和茉莉，她們除了想找到真相，還希望我決定自己的去留。
我翻了個身，聽到唐晶遙遠的呼喚，在我心裏她一直活著，等待著我營救。
“葉開……我就在這裏……就在不遠的前方，你再努力一些就能找到我，我會等著你一生一世，你不來我就不死……”
這種淒厲的呼喊聲，讓我內心猶如針刺刀割，但我毫無辦法，唐晶消失的地方都已經找尋了好幾遍，但卻沒有任何收獲。
正因如此，我才覺得任何物理空間的層麵已經找不到她，隻有深入到玄學的領域，通過那些普通人不會相信的線索才能找到她的蹤跡。毫無疑問，在這件事上趙盾的確能夠幫助我，幫助唐晶還有崔衛東。
唐晶的呼喚聲漸漸遠去，最終寂然無聲。
我能感覺到，喉頭鹹鹹的，似乎有淚水倒灌進去。
行走江湖多年，我已經不會輕易被感動，但一想到唐晶，心靈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就會被狠狠刺痛。
“老女人的叮囑……西夏陰兵黑旗軍……賀蘭將軍那麽容易就消失嗎？他們存在的目的，總不會是為了西夏神燈而殉葬……”我突然警醒，一下子坐起來。
黑暗中，牆上的夜光石英鍾指向了淩晨三點。
我看著枕邊的手機，預感到它即將響起。
目前，我是敦煌最特殊的人物，從唐晶失蹤開始，任何事情都跟我有關。我仿佛是一個中間樞紐，任何事件變動，都由我開始，而且各方人物紛紛登場，似乎都是衝著我來的。
“趙盾……找人，找黑旗軍，總得有具體措施，不可能留在酒店裏，就能有好事從天上掉下來！”
電話如我所料，屏幕一亮，開始振鈴，正是趙盾的號碼。
我接通電話，趙盾的聲音帶著醉意：“葉開，告訴我，你的目標是不是天子寶庫？我們聯手……我們聯手，我要黑旗軍，你要天子寶庫，怎麽樣？剛剛茉莉說，她從周鯤那裏打探到，你們的葉氏家族跟天子寶庫有關，我則是得到消息，藍鳳凰……就是那個江湖上人人懼怕的神仙會……藍鳳凰，她跟你有聯係，嗬嗬嗬嗬，葉開，你不是簡簡單單的文物販子，你是江湖人，對不對？我們聯手吧，不管敦煌的文物販子耍什麽鬼手段，我們聯手，萬無一失……你放心，我隻要黑旗軍，剩下的都是你的，一百個億算什麽？隻要我拿下黑旗軍，英倫女王將會封我為皇家護國男爵……天子寶庫算得了什麽？不過是古代文物罷了，能抵得過我在南非的金礦、鑽石礦嗎？”
他醉了，但似乎又很慶幸，把我的來龍去脈摸得一清二楚。
“你怎麽控製黑旗軍？”我低聲問。
他又大笑：“你不要管，隻要你同意合作，我就有辦法，一定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