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通靈（二）
這個念頭隻是在心底一閃而過，話就已經問出了口。
雖然奶奶腦袋上罩著黑巾，但我卻看到奶奶似乎是遲滯了一下：“呃……這個……”
隻說了這麽多，奶奶就一頭趴到了桌子上。
我這兒正緊張的等待著，卻看到奶奶坐起來後，一把就扯掉了頭上的黑巾：“這個秦老鬼，死了還那麽怕事兒！”
聽到奶奶的聲音恢複正常，我這才長長籲了一口氣，但同時心裏也有些失望。
“奶奶，剛是咋回事？怎麽秦大爺來的時候一點兒征兆也沒有，走的時候也是走的這麽匆忙？”
“你知道靈體上身的時候會有征兆？”
看到奶奶微眯著眼睛像看賊一樣盯著我，我這才把小時候偷看的事兒大致的說了一遍。
奶奶沒罵我，隻是瞪了我一眼，就又開始給我解釋了起來。
照她的話說，請亡靈上身的時候，得看米婆和請到的亡靈誰更強。
要是亡靈更強，就會出現當年我看到的那種情況，這種情況，就得靠請來的城隍爺，才能保住在場人的性命了。
秦老頭兒本來生前就體弱多病，死後更是羸弱不堪，所以就算是我這個初學者來請，也不會有什麽反應。
至於他不告而別，完全就是因為怕惹事兒，所以奶奶連送亡靈的訃告都懶得念了。
一通解釋下來，奶奶已經換好了米，並把香燭遞到了我的麵前。
“小聰，我知道你現在最想見的是巧兒，但巧兒身上的紅裝還未褪，你又是個初學者，所以……”
我知道奶奶的意思。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奶奶再為我的事勞神，所以懂事的點了點頭。
照著奶奶的樣子點燃香燭，我朝著那尊怎麽看怎麽別扭的城隍像就跪了下去。
奶奶說過，問米需要心誠，不能帶半點兒的情緒，所以我很快就打消掉了心中的念頭，開始在腦海裏勾勒城隍爺的樣子。
“今遇難事，有告亡靈，還望城隍，給以通行。陽壽四三，三裏亭張，生者有惑，故望詢明。過往亡魂，來去神靈，還望乞憐，給以點明。”
默念完零時想好的這幾句，我學著奶奶的樣子把香插進香爐裏，這才回頭偷瞄了奶奶一眼。
我這請的是張屠戶。
既然奶奶說張屠戶一家死得冤，那他們死的時候，總該見著害他們的人了吧？
無緣無故把張屠戶一家都給害了，還嫁禍給巧兒，要說這人跟巧兒的死沒點兒關聯，我是打死都不信。
看到奶奶的表情沒什麽變化，我這才又點燃了三支香，插進米碗裏頭後，一邊齊眉的端著朝桌子那邊走，一邊開始在腦海裏回想起了張屠戶的麵貌。
把米碗放到桌子正中擺好，又把筷子插入碗裏，我這才學著奶奶的樣子把旁邊的黑布抓了起來蓋在了自己頭上。
說不緊張害怕那是假的。
張屠戶可不是什麽好人，從小跟著他爹殺了幾十年的豬，一身的戾氣！傳說他大兒子就是被他這一身的戾氣給克死的！所以他才會把小兒子看得跟個寶貝疙瘩一樣。
這樣的人，就算是冤死的，也不見得會是什麽好鬼。
因為有奶奶在旁，所以我才膽兒那麽肥的敢請他。
照著奶奶說的，在蓋上黑布後，我就閉上了雙眼，開始使勁兒的在腦海裏回想起了張屠戶的模樣。
關於張屠戶，最多的印象還是他在村口兒賣肉時那笑嗬嗬的樣子，但最深的，卻是那天他打我時那凶神惡煞的模樣。
然而，很快，張屠戶在我腦海裏那揮之不去的凶狠樣兒，卻變成了一副哭喪臉。
我正琢磨著這應該是他死不瞑目，所以才會這副表情的時候，腦海裏那個張屠戶，卻忽然一邊衝我作著揖，一邊開口跟說話了！
“小聰，我們一家死的冤啊！你行行好，把我們一家都給葬了吧！”
他會開口說他們一家死得冤，這我理解，畢竟奶奶也是這麽說的，我會出現這麽一種由潛意識衍化出來的臆想也不奇怪。
但讓我把他們一家給葬了？
開玩笑，那天被他們打的地方現在還疼呢！我又怎麽可能出現這種想法？
還是說，我已經把他給請來了？現在是真的張屠戶在跟我說話？
忽然冒出這麽個想法，我心裏立馬就打起了突。
果不其然，那個張屠戶竟然又開口了！
“小聰，我知道之前是我做的不對，但念在這麽多年鄉親的份兒上，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就權當是做好事積陰德了行不行？我求求你了！”
此時我所幻想出來的張屠戶，竟然直接就衝我跪了下去！
巧兒的死還曆曆在目，別說是讓我把他們一家給葬了，就算是他們家親戚把他們葬了，找著那機會，我都可能會把他們給挖出來鞭屍泄憤！
對方似乎是能感受到我的想法，當即就抬起頭一臉驚詫的望向了我，緊跟著，臉色就開始變得難看了起來。
“好你個夏聰，不幫就不幫，你竟然還想……”
張屠戶臉上的神色開始變得猙獰，整張臉都變成了瘮人的綠色！起身就要朝我過來！
這個時候奶奶的叱吒聲忽然在我耳旁炸響，張屠戶也開始變得不安了起來。
“夏聰，別以為你們家有點兒本事就了不起了！老子以後就跟著你了！別讓老子逮著機會，不然有你……”
張屠戶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強行從我的腦海裏抹去，緊跟著，就是一臉擔憂的奶奶出現在了我的麵前，罩在我頭上的黑布，早就被丟在了地上冒起了墨綠的磷火。
“怎麽樣？醒了沒有？”
看到我的眼中恢複了神光，奶奶這才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奶奶，張屠戶怎麽會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的？巧兒的事兒……”
我還沒說完，奶奶就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腦門上。
“那是通靈！引鬼上身，知道嗎？鬼跟你共用一個身子，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嗎？你的膽兒還真不是一般兩般的肥！一上手就敢激怒亡靈！要不是李先生覺出了不對，你就等著跟張屠戶作伴去吧！”
聽奶奶這麽一說，我這才注意到屋裏多出了鄰村兒的白事李這麽一個人。
“不不不，劉米婆您這就言重了，有您老人家在場，有我沒我都一樣！”
說著，白事李一邊咂著嘴一邊不住的上上下下打量起了我，那眼神兒，活脫脫見了羊的狼！
“這第一次就敢來橫的！而且張屠戶這人身上的戾氣可不是一般的重！要是我沒記錯，劉米婆就算是您招張屠戶這種人，恐怕都要抽抽好一會兒吧？小聰竟然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這可不簡單啊！要是培養好了，以後怕是能趕上他爺爺當年的風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