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陰暗麵
王建仁帶著人找上魏大茂的時候,他還天真的以為隻是又一次的問詢而已。隻不過當被戴上手銬之後,魏大茂立刻傻眼了。他把已經爛熟於心的說辭立刻忘得一幹二淨。
雖說魏大茂是個身高體胖的壯漢,不過攻破他的心理防線卻比曾鐵簡單多了。當坐在審訊室冰靈的金屬椅子上的時候,王建仁隻是剛剛提到了曾鐵的名字,魏大茂就一股腦的全都交待了。
“狗的屍體和凶器被他埋在鄉下老房子的院子裏。”王建仁說,“這小子倒是還多少有點腦子,沒有把狗的屍體就近處理了。我們從徐銘那條泰迪犬的牙齒上提取到了魏大茂的DNA。徐銘的那條狗崽子算是沒白養,至少臨死前給了魏大茂一口。”
張芷晴唏噓不已:“忠犬八公啊。”
“狗永遠是狗,人卻不一定一直是人。”黃粱說,“魏大茂認罪如此幹脆,我倒是沒想到。”
“哥哥我也一樣,我TM還以為他會硬挺一陣兒呢。你們是沒和他本人接觸過,他根本就是個四六不懂的貨兒。”
“程凱呢,他認罪了嗎?”
王建仁臉上的得意表情一掃而空,他悻悻然的嘀咕道:“甭提了,這孫子太孫子了,真TM想不到事情竟然都是他策劃的。”
‘數字殺人狂’雖說是程凱、魏大茂和曾鐵三人合謀出來的殺人計劃。但究其根本,這一係列殺人案的始作俑者是程凱這個貌不驚人的豆芽菜。
而且他打從一開始就設想到了警方看穿這一障眼法,所以他一直留著一張底牌,一張十分棘手的底牌。
“程凱能證明王燕芬不是他殺的?”張芷晴驚叫出聲,“怎麽可能?他不是都承認了王燕芬身上的刀子是他捅進去的嗎?”
“菜刀的確是他捅進去的,但程凱堅稱在他捅刀子之前,王燕芬就已經因為心髒病發作而去世了。”
“什麽?!”張芷晴連連搖頭,“這怎麽可能?程凱他如何證明——”
“他提供了一段手機拍攝的視頻。視頻的內容大致上就是他對王燕芬進行的心肺複蘇急救處理——明顯是敷衍了事——他反複確認了王燕芬是否死亡,用了呼喊名字、掐人中等手段,反複確認王燕芬毫無反應後,他才捅的刀子。”
“他、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急救是因為十幾年的夫妻情分。捅刀子也是因為十幾年的夫妻‘情分’。”王建仁苦笑著說道,“我知道這話聽上去挺混髒的,但問題是,這段視頻將會成為程凱的辯護律師手中的主要武器。我聽聞這名知名律師正在躊躇滿誌的為程凱的無罪辯護做準備。”
“可是、可是程凱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呢?即然王燕芬已經死了——”
“誰能夠證明王燕芬真的已經死了?”黃粱沉吟道,“在程凱捅刀子的時候,王燕芬很有可能是假死狀態。隻有程凱自己清楚王燕芬死沒死。傷口大致上可以以此判斷:生前造成為紅色,死後造成則成黃色。但是這種區別在短時間內差別不大,很難進行判斷。
“因此,你就很難徹底駁倒程凱的說辭,即無法確定王燕芬是死後中刀還是死前中刀。他夥同其他兩人合謀出‘數字殺人狂’這一形象,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脫罪。即使事情敗露——”
“他也能有絕地翻盤的機會。”王建仁接過話頭,“他事先準備了視頻。但是魏大茂和曾鐵可沒想這麽多,他們的殺人罪行是實打實的。他們被程凱給狠狠坑了一把。”
張芷晴無言以對:“這人是真孫子啊...”
“確實孫子。根據程凱的自述,他都是受了其他兩人的蠱惑,所以才會做出對著屍體捅刀子的舉動。”王建仁說,“他倒是撇的幹淨。不過從這三人的聊天記錄來看,他們的話題大多是討論如何報複仇人的手段。給予了他狡辯的借口。
“程凱在三人中一直扮演著唯唯諾諾的跟從者的角色。曾鐵是出主意的人。至於魏大茂,他就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白癡,別人說什麽他做什麽。曾鐵也承認,是他讓程凱在王燕芬的屍體旁留下一張寫著毫無意義數字的字條,以此來迷惑警方視線,為接下來他和魏大茂的殺人行為做準備。但這件事你不能深琢磨。為什麽程凱會想到拍攝視頻?為什麽程凱在捅刀子之後聯係了曾鐵?究竟誰才是真正的支配者。”
王建仁的話讓黃粱和張芷晴陷入到了沉思。事務所的客廳內安靜了下來。和熙的風從敞開的窗戶縫中慢悠悠的飄進室內,帶進來一股略有些刺鼻的汽油味兒。行人車輛的熙攘聲裹挾著對麵街道上茶葉店的宣傳廣告,給予聽到的人一種安心的舒適感。
“我的個人觀點是,王燕芬心髒病發作是一件小概率事件,但是碰巧被回家取東西的程凱碰上了。這孫子腦子裏一直就有陰暗的想法,正好以此為契機爆發了出來。之後發生的這一連串的案件,其實都是源於巧合與意外,源自...源自...”
黃粱呢喃道:“源自人的陰暗麵。”
“對對,哥哥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王建仁連連點頭,“本來隻是一場心髒病發作而已,說不定王燕芬還能被搶救過來。但是因為程凱的一念之差,導致接連又死了兩個人,哎,不值當啊。”
“曾鐵和魏大茂基本也是死刑了。”黃粱說,“這又是兩條人命,記在程凱的頭上。”
“至於程凱的下場,看看他律師的本事吧。”王建仁像是吃了髒東西一般皺起眉頭,“無罪絕對是不可能,但是死刑嘛,我看有點懸。”
黃粱點點頭。
張芷晴不服氣的說:“整件事情中最壞的人就是程凱誒,他憑什麽受到的懲罰最少啊!”
“因為他足夠狡猾。”黃粱看向她,“他沒有妄想自己會逃脫法律的製裁,這就是他比曾鐵和魏大茂高明的地方。”
“可是——”
“放心好了。”黃粱拍了拍她的手,“他這種人在監獄中是很難生存下來的。或許他會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有時候生還不如死。”
王建仁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讚同的點了下頭。
在京陽市中掀起巨大風波的‘數字殺人狂’事件以略顯荒誕的方式戛然而止。那些近日來連篇累牘對這一事件進行報道的新聞媒體,很快把注意力就放在了其他更吸引眼球的事情上,比如某女明星婚內出軌啦,某男明星其實是個彎的啦。
一直擔驚受怕的京陽市市民們也很快走出了‘數字殺人狂’事件帶來的陰霾,去恐懼或是關注其他的事情,轉眼間就把這一切忘得一幹二淨。即便他們曾熱火朝天的討論。
其實本來也和他們沒什麽關係。
受害人家屬們遠離了聚光燈和無關人士的關注,總算有時間可以緬懷逝者,舔舐傷口。來自他人不必要的關注對他們而言是二次傷害。能夠放下這些事情繼續向前看,才是他們必然要做出的選擇。
而施暴者的家屬們,他們地獄般的生活才剛剛開始。一夜之間,他們的家人突然成為了殺人犯,而他們也因此承受著來自各方的壓力和白眼。他們無辜嗎?看似無辜。一個人的墮落向來與扭曲的家庭關係有關。用句不太恰當的話:雪崩之下,有哪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曾鐵被判死刑,立即執行。他提起了上訴,但最終隻是拖延時間罷了。
魏大茂同樣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他木然的接受了這一結果。從他法庭上呆若木雞的樣子不難看出,他早已經放棄抵抗了。
程凱的案件仍在審理中。王建仁的預感成為了現實。那段視頻成為了程凱辯護律師手中的重要武器,他以此據理力爭,為程凱的所作所為進行了令人拍案叫絕的辯護和解釋。
坐在旁聽席上的黃粱不得不在心中為這位梳著背頭的律師鼓掌。無論他是否在堅守事實,他都做到了一名律師該做的極致:為當事人提供最優質的辯護。他的行為不關乎善惡,隻關乎職業道德。
律師不是檢察官,無需堅守正義,隻需要堅守當事人的利益就夠了。
休庭的時候,作為證人的王建仁坐在了黃粱身旁的空椅子上。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銀行卡,塞進了黃粱的手中。
黃粱低頭看了一眼:“這是什麽?”
“給予你的小獎勵。密碼是你生日的後六位。”
黃粱點點頭,把銀行卡放進褲兜裏。
“真是張眼界了,好TM精彩的辯護。”王建仁咬牙切齒的注視著程凱的辯護律師,“這油光水滑的衣冠禽獸把我問的啞口無言。”
“你應該多做點準備的。”
“你究竟站在哪一邊?”
“我的立場無關輕重。還記得那句話嗎?抓住嫌疑人僅僅隻是開始,把他送進監獄中才是——”
王建仁翻了個白眼:“終極目標。還能咋整,努力吧。”
黃粱點點頭:“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