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誅邪退散

七月十五,中元鬼節。

眾所周知,所謂的鬼節就是鬼的節日,因為閻王會在這天打開地府大門,放出地獄小鬼,回到陽間省親。

所以,鬼節當天,百鬼夜行,生人回避。

鬆江縣也與往年一樣,依舊秉持著千年來的傳統。

天一擦黑,便家家閉戶熄燈,繁華的街道更是鮮有行人。

原本繁華的小縣城,在此時更是盡顯蕭條,宛若一座死城,唯獨老街的牌子樓下,卻是高搭戲台,鑼鼓喧天。

老舊的戲台上,七名戲子正咿呀呀的,唱著讓人聽不懂的《目連戲》,也就俗稱的鬼戲。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鬆江縣便一直有這個傳統,鬼節當天,生人回避,鬼戲登台,唱上一出《目連戲》給死人聽,而戲台子下麵也不可以有活人出現。

當然,奇人異士除外。

人分好壞,鬼亦如此,為了避免惡鬼作祟,所以每年的今天,都會有奇人異士自發的到台下坐鎮。

可惜,當今之世,奇人異士猶如鳳毛麟角,在鬆江縣這個小縣城更是罕見,以至於這數年來,隻有葉連山一人還在堅持。

戲台之下,葉連山身穿一件大紅袍,懷抱一口鬼頭大刀,搖頭晃腦的端坐於太師椅上,看起來頗為享受。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忽然走出一個禿頭的中年男人。

禿頭走到葉連山身旁,微微躬身,“小主子,向陽集團的大小姐楊薇悠,剛打過電話,說想見你。”

“向陽集團?”

“對,咱們本地最大的地產開發商,楊萬功老爺子的小孫女。”

葉連山緩緩睜開眼睛,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台上,“他們找我幹嘛?”

“這……聽說是他們楊家的新項目出了問題,前幾天在基坑開挖時,搞出來一具銅棺,然後工地上就開始接連不斷的出事,現在已經死了七個人了。”

禿頭說完,就靜靜地盯著葉連山,等待下一步指令。

然而,葉連山卻盯著戲台一言不發。

等了許久,禿頭有些耐不住性子,小聲的催促道:“小主子,聽說楊家在當地的權勢……”

“禿鷲啊,求人辦事就要有求人的樣子,楊小姐要是真想請我出山,你就讓她自己來。”

人如其名!

禿頭男人的年紀五十開外,身材雖然魁梧,但卻弓腰駝背,脖子伸得老長,一雙鷹眼瞪的老大,像極了一隻禿鷲,眼中更是殺氣十足。

從麵相上來看,這人絕對殺過人!

被他看一眼,還真有種被禿鷲盯上的感覺。

禿鷲跟著葉連山這麽多年,自然是了解他,見他這麽說,心裏也差不多明白了,轉身就走了出去。

人唱戲,鬼來聽,活人退避,死人上前,這就是鬆江縣的規矩。

葉連山讓楊小姐自己來,就是擺明了不想管這件事。

禿鷲走後,葉連山也恢複了老樣子,輕閉雙眼,抱著鬼頭大刀,懶散的躺在太師椅上搖頭晃腦,指尖時不時的跟著台上節奏,輕輕敲打懷裏的鬼頭大刀。

其實不是葉連山不想管,畢竟他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死了這麽多人,見死不救也不是他的作風。

但問題是,今天是鬼節,沒有他在這裏坐鎮,隻怕今夜過後會死更多的人。

不知過了多久,禿鷲去而複返,再次折回,滿臉的尷尬。

“小主子,那個……楊小姐來了,我還以為她懂規矩呢,結果就是個小丫頭,啥都不懂,我讓她自己來,她就自己來了。”

葉連山皺了皺眉,也有些頭疼了。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人都來了,不見一麵就說不過去了。

看了一眼戲台子上麵,演出已經基本接近尾聲了,有他無他貌似也沒什麽,隻要這場戲唱完,今天就能安穩度過了。

葉連山站起身,伸手遞出鬼頭大刀,禿鷲則是立刻上前,熟練地接住大刀,用紅布仔細包好,然後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

二人一前一後離開戲台,繞過老街牌坊,就隻見一輛豪車停在路燈下,車裏的人一見到人,就連忙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然而,葉連山瞄了一眼對方後,目光就看向了一旁的十字路口。

昏黃的燈光下,處處都是焚燒紙錢的火光,葉連山掃了一眼,大概能有十幾堆。

“小主子,楊小姐等著你呢。”見葉連山沒有動靜,禿鷲小聲催促道。

葉連山微微點頭,但目光卻落在了火堆後的一名少年身上。

“嘶,奇怪啊!這人的身邊怎麽還有一陣微弱的旋風啊?”見葉連山盯著少年出神,禿鷲也看出了蹊蹺,“小主子,這是怎麽回事?明明有風,可他身邊的那些紙錢,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葉連山心煩的歎了口氣,“唉,現在的年輕人啊,真不讓人省心!”

“啊?什麽意思?”

禿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剛想繼續追問,豪車上下來的楊薇悠也走了過來。

“葉先生好大的架子呀!人都來了,您看都不看一眼?難不成是我楊家分量不夠,請不動……哎哎哎,葉先生,你怎麽不理人啊!”

葉連山向少年走去,女人急匆匆的追了上來,不過卻被禿鷲攔在身後,讓她與葉連山始終保持一米距離。

“喂,你家老板怎麽回事?人家都說他本事最大,怎麽這個樣子啊?一點禮貌都沒有。”女人嬌嗔著,禿鷲白了他一眼,“我家小主子對你夠客氣的了。”

“切,他該不會是沽名釣譽,故作玄機吧?這都什麽年代了,還小主子?”

楊薇悠皺著眉,一臉的不爽,畢竟他這段時間可沒少遇到假大師,而且這些假大師也都有個通病,都喜歡故作玄機,稱呼也一個比一個怪。

什麽高人、大師、真人、高僧啥的,尤其是葉連山這種,深更半夜的還穿著一件大紅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要去唱戲呢。

見楊薇悠口氣不善,禿鷲也懶得計較,而是快步跟了上去。

葉連山走到少年麵前,隨後便在其麵前蹲了下來。

見有人來,一直忙著低頭碎碎念的少年,也終於抬起了頭,看了一眼葉連山後,發覺不認識,也有些懵。

“你們……有事?”

“兄弟,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的好,請鬼神做事,最終也隻會被其反噬,自食惡果。”

少年臉色微變,眼神也變得慌亂了許多,“你、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葉連山淡淡一笑,隨手抽出一支煙塞到嘴裏,隨後湊到火堆前點燃。

吸了一口煙,葉連山依舊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就隻是滿臉微笑的盯著少年。

少年被葉連山盯得有些不自在,隨手抓起一把元寶,就要往火堆裏麵填。

可就在此時,葉連山卻突然出手,一把就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你、你要幹啥?”

“拿吾錢財,替吾消災,金銀奉上,為吾所用,四方鬼神,速速前來,急急如律令。”

葉連山話一出口,少年臉色頓時巨變,“你、你怎麽知道我剛才說了什麽。”

葉連山淡然一笑,答非所問道:“我不但知道你說了什麽,還知道這元寶是你親手所疊,元寶內部還寫有你的生辰八字,籍貫所在,以及你所求之事。”

少年被驚的說不出話,葉連山也站起了身,同時也把少年用來裝元寶的袋子拿了起來。

“兄弟,求鬼神辦事,終究是旁門左道,你能奉養他們一天兩天,卻不能奉養他們一生一世,所謂的錢財,也不過是消耗你自身的壽元罷了,快點回家吧,這些東西我幫你處理掉。”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我聽不懂!”

少年起身,剛想搶奪元寶,就被禿鷲出手攔了下來,與此同時,少年身邊的微弱旋風,也在此時越演越烈,眨眼就變成了一陣狂風。

“呼呼呼——”

陣陣風聲,獵獵作響,少年麵前的火堆瞬間被吹得火星四濺。

三四張扭曲的人臉,也在大火當中若有若無的浮現!

“天啊!見鬼了!”

楊薇悠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驚聲尖叫,連忙躲到一旁,就連剛才忙著燒紙的少年,也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兄弟,看到了嗎?這就是鬼,你還想找他們做事?”

說罷,葉連山給了禿鷲一個眼神,禿鷲微微頷首,將包著鬼頭刀的紅布扯下一角,露出刀柄,隨後高舉過頭頂。

“殺神在此,誅邪退散!”

“呼——”

邪風來的快,去得也快,禿鷲一聲厲喝,四周狂風猶如見了鬼似的,瘋狂逃竄,眨眼就沒了蹤跡。

見此,禿鷲得意一笑,收起鬼頭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兄弟,趕緊回去吧,今天這一劫,我家小主子給你擋下來了,再有下次可就沒這麽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