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交流

解剖實驗室,齊翌盯著死者遺體,臉色和屍體接近,烏青烏青的。

把死者遺體拉回解剖室,第一件事就是去除屍袋好檢查屍體。

齊翌很快發現屍體回來了,但又沒有完全回來。

死者的性器官不翼而飛,整個被割下,不知所蹤,切口平整光滑,刀法幹淨利落。

看著這樣的遺體,老池半天說不出話。將心比心,如果他是死者家屬,知道屍體在警局被人竊走還割掉了性器官,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即使死者是個老混蛋。

老池咽口唾沫,澀聲問:“現在怎麽辦?遺體還能再搶救一下嗎?”

齊翌正在戴手套的手頓住:“隻要能及時把性器官找回來縫回去,問題應該不大。”

“對對對,”老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者畢竟被碎屍了四百多塊,隻要到時候我們不說……”

齊翌打斷他:“你覺得可能嗎?”

老池小聲嗶嗶:“可能吧,這事兒就我倆知道,隻要我們都不說……”

看見齊翌肩膀上掛著的黑疙瘩,老池臉色變了幾變:“臥槽,你開了執法記錄儀?”

齊翌沒搭理他,戴好手套蹲下身低頭盯著兩股間的傷口,又抬手隔空比劃了幾下,閉上眼睛回憶,起身道:

“傷口沒有生活反應,而且看起來比較新,附近又沒有縫合過的痕跡,應該是近期割的,就今天晚上吧。”

說完齊翌又打了個哈欠,他快要油盡燈枯了。

老池獻殷勤:“要不你先睡會兒,我不想看到明天新聞頭條某某法醫深夜猝死解剖室,反正現在屍體也回來了,即使沒了性器官,也差不到哪裏去。”

齊翌沒理他,目光在屍體身上來回遊弋,隱約覺得不太對勁。

他的巴掌也貼上屍身,打算一寸寸查過去——在這間解剖室裏熬了四天,他太熟悉這具屍體了。

屍體還沒完全解凍開,體表散發著絲絲寒氣,齊翌掌心撫過,涼意浸透肌膚,倒很提神醒腦,感覺比咖啡管用多了。

終於,齊翌動作一頓,巴掌停留在屍體胸腹部之間。

他偏頭思索一陣,微提起手,指尖朝下戳兩戳,又在周邊捫一圈,隨後指尖繼續沿著胸骨向上走,劃過密密麻麻的線頭,於喉結處停了三四秒,繼續向前,最後落在死者下巴處,捏著輕輕一掰,打開了死者的嘴。

老池躡手躡腳的摸上前來,壓低聲音問道:“你發現什麽了嗎?”

“噓,安靜。”

老池趕緊閉嘴。他自家事自家清,明白自己就是一庸人,沒什麽破案的能耐,平日全靠齊翌幫襯才有今天的成績,這會兒哪裏敢打擾齊翌。

又過了幾秒鍾,齊翌忽然側目看他:“你能不能出去?”

老池:???

“你要跟他深入交流一下?”

齊翌揚起下巴,無聲肯定。他跟屍體深入交流的時候,不喜歡別人在場,隻是需要深入交流的情況很罕見,老池也沒碰過幾次。

“這不好吧?”老池為難的說:“以前雖然不太符合規矩,但大家心照不宣也就過了,這次情況特殊,屍體失而複得……”

“你出去了,雷我全抗。包括被割性器官的事,我來負責。”

老池扭捏起來:“這怎麽好意思呢……那個,對了,咖啡,你的咖啡我還沒弄好呢,我這就給你泡,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齊翌頭也不回,鬆開掰開屍體下巴的指頭,改成捏著死者的麵頰,扭著腦袋左右轉了幾轉。

電動門開啟又關上,老池離開了解剖室,裏邊隻剩齊翌一人了。

他鬆開手,拿起解剖刀將遺體胸腹處的線頭一根根挑斷,自言自語道:“胸腹交界處有一塊異常隆起,胸骨沿線的線頭不再平行,稍顯淩亂,下巴表皮和口腔黏膜剝脫嚴重,嘴角輕微撕裂……

明顯有人強行往你嘴裏塞了什麽東西,一路捅到肚子,沒猜錯的話,是你的吧?你那玩意兒得罪誰了?居然讓你死了都不得安生。”

屍體當然不可能回答齊翌,但齊翌會用自己的辦法得到答案。

很快,屍體胸腹部的縫合線全被挑斷,齊翌抬指輕輕向下一壓,屍塊就像地陷一樣凹了下去,亂成一團。

齊翌攤手插入屍塊當中,左右撥弄一陣。

他嗬一聲,將那玩意兒放到一旁,盯著屍體說:“果然沒錯,東西就在你肚子裏……挺狠啊這是什麽心理?”

接著他右手一路上撥,將胸腹屍塊全都翻過來,邊翻邊觀察:“果然,損傷挺嚴重的,作案人用了棍子之類的東西。

話說回來,目的呢?泄憤?如果是為了泄憤,他把你送回來做什麽?”

這離奇的案情真把齊翌搞糊塗了,作案人的動機不明,手法未知,毫無頭緒,他從沒碰過這樣的案子。

“首先還是得摸清楚他的動機,不用很具體,能確定他針對誰就行。”齊翌艱難的從一團亂麻般的思緒中理出脈絡:“所以,他是針對我還是針對你?很可能兩者都有,那就得查查我倆人際網中重合的部分了。”

他思路漸漸清晰,緊繃了一晚上的精神終於放鬆了點兒。

“那麽是時候好好交流交流了。”他將解剖刀放一邊,盯著屍體活動手指:“讓我看看你被偷的這段時間都遭遇了些什麽。

睜著通紅的雙眼,身上像灌了酸水,雙手都開始難以抑製的微微顫抖,但進入了狀態的齊翌臉上卻絲毫不見疲態,微微勾起的嘴角甚至透露出了幾分狂熱。

所以他和屍體交流的時候不喜歡有外人在場,容易被當成變態。

彎著腰,齊翌將屍體胸腹部麻將塊大小的屍塊一捧一捧的往外掏,忽然,他摸到個梆硬的東西,捏起湊眼前瞧瞧,瞳孔瞬間擴大。

“我艸,這他媽是……”

齊翌指間捏著略大於玻璃彈珠的烏鴉頭,手腕微微顫抖,帶著屍身來回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