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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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特……”
隨手將一塊糖球丟到了石板路邊緣，李林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麵前若隱若現的道路。
相比較來時路上的那些閑散的門神石像，一進入這山霧之中後，那些石像變變得越發多了起來。神態和行動也越發的趨近於常人模樣，像是活人死的做著手勢和動作。
也沒有被注連繩捆住，身上也沒有掛著雨傘，與常人無異的石像在石子路兩旁或坐或臥或交流。不論是學者翩翩風度的在前處演講，亦或者是販夫走卒一臉狡猾的銖錙必較，還是警衛哨階拎著哨棒一臉警惕的模樣，在石子路兩旁的迷霧中，神像似乎是活在另一個世界似的。
或許都是因為神像一臉從容不迫的原因，反倒是顯得這點著不滅長明燈的石子小路有些幽暗起來。盡管說是白天，但是那氤氳的山霧卻依舊粘稠不放，在石子小路周圍翻滾擴散，和那些神態栩栩如生的神像配合在一起，讓行走在路上的李林反而有一種自己是世外之人的錯覺。仿佛永遠走不完的小路和蔓延至山林深處的長明燈火，讓整條路產生一股蒼藍色的幽寂。
“生與死，全部是一場騙局……嗯，這個記錄下來了……”
看了看在石子路旁一線之隔的草地上，那兩個正在打鬧著的小孩石像，李林搖了搖頭丟出了一塊糖球，然後繼續前行。
他沒有伸手觸摸石像或者感悟著什麽其他的東西。對李林來說，他對於這方麵的感知還是比較敏銳的。若是直接觸碰了那些石像，或許會導致什麽不太好的狀態。
但是李林並不想前去某種幻境，那個幻境卻主動找上了李林。在沿著石子路走過一個狹隘的窄彎後，李林的耳畔聽到了孩童嬉鬧的一陣輕笑。眼前的迷霧頓時一陣顫抖朦朧，就像是什麽東西逐漸蘇醒了一般。一艘裝點著無數紅花的畫船畫舫悄無聲息的從他的身邊滑過。
“……是嗎？”
看著眼前驟然展開的無聲畫卷，李林麵不改色的抬起了頭，摘下了自己的頭帽。
“這裏才是真正的黃泉比良阪吧……或者說是比良阪的鏡像……確實是如同記錄中的那樣繁花似錦的地獄盛景……”
在李林眼前的世界如同帷幕般向左右拉開。無數暗紅色的花瓣從天而落，穿透了李林的肩膀，直接落在石子河流上，沿著河水逐漸奔流而下。小山般的畫舫塗抹著精致的繪卷，被點綴的一片聖潔的骸骨船隻在左右沿著虛幻的河水滑行。
周圍那些神像都仿佛活人一樣，無聲的行走前進，嬉笑打鬧。迷霧的山坳轉眼間化為繁華的都市，紅黃彩燈鱗次櫛比的在山坳上排列展開，各路店家的招牌鮮豔奪目，種植在街道周圍的櫻花也如同血染的一般飄搖綻放，仿佛火焰似的在河畔搖曳，不時的緩緩落下，引來畫舫上的人影一陣陣驚呼的動作，伸手拉扯著暗紅色的花瓣，亦或者幹脆穿行而過。
但是這一切都是寂靜無聲的，就像是故意呈現的鏡子中的映像一樣。
“……”
那眼前的景象是真的？還是夢境？
看了一眼石子路邊那繁華昌盛的如夢中的瑰麗景色，李林毫無異心的繼續走在石子路上。
無聲的盛景在周圍流轉不休，不論那斑斕的燈色亦或者是華美的花燈，在周圍盛裝出行的行人和赤紅色的畫船一個個從李林的麵前穿行而過，最終透過了人的身影化作了一團泡沫。
穿過了畫船的底部，沿著虛實交疊的石子小路，李林穿過了河流，也穿過了都市。看到了那些肥頭大耳的富商們舉著酒杯和大肉吃吃喝喝的模樣。也看到了嬌俏可人的舞女在表演著各種歌劇的模樣。也看到了那些浪人抱著酒壇豪飲的模樣，也看到了幼童兩小無猜互相牽手麵紅耳赤的模樣。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是寂靜無聲的模樣。不論是奔跑的少男少女，暢飲的豪爽男人，千嬌百媚的舞女，一切的一切都是如同鏡花水月一般沒有任何聲音。
“……”
丟了一塊糖球後，李林神色如常的行走過去，也隻是像是撞碎了一團虛幻。眼前的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不論是看起來敦實的木質建築，亦或者是溪水河畔的血染櫻花，還是嘈雜人多的碼頭，亦或者是那些看起來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骨船，皆是一團夢境，一撞就碎，沒有半點殘餘。
隻有行走在石板路上清晰的腳步聲傳達到了李林的耳畔，連山鳥花蟲的鳴叫聲都不曾有過。雖然說並非是藥物的幻境，蒸汽套裝的清醒裝置並沒有什麽太大的作用，但是這種虛假的幻境實在是太蠢了。對於李林這種久經考驗的人來說，根本連半分的作用也無。
似乎也是意識到這種行為毫無意義似的，某個存在在心中歎息一聲。
花團錦簇的世界驟然陷入濃霧之中，轉眼間消散不見。
就好似有著什麽遺憾似的，一種強烈的不舍感強硬的塞進了李林的內心中，試圖讓其轉過頭來看一眼。
但是這種強硬的心理暗示對於李林來說連幹擾都不是，毫不猶豫的就繼續向前行進。沿著消散了幻境的石板路隻不過走了幾步的距離，跨過了一個小小的石橋後，一個石墩就出現在了李林麵前。上麵刻著的字讓李林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頭。
‘前方，靈台方寸屋。後方，無何有境。’
無何有境，意思是空無虛幻之夢。那麽靈台方寸屋是什麽？
帶著某種期待繼續前行，直到山霧在鬥篷上都凝出了露珠，滑落在地上的時刻，那仿佛漫無邊際的長明燈才隱約有了盡頭。
一棟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山門橫臥在了李林的麵前。左右兩側各有一尊神像，但是麵容模糊不清，動作也非常的混淆，看不清是什麽神像。隻有大門大大的敞開著，似乎是歡迎李林的大駕光臨，又似乎歡迎著每一個抵達這裏的旅人。
“打攪了。”
在門邊丟了一塊糖球，李林對著兩尊門神應了一聲，隨後走進了這個不知多久曆史的書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