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放棄治療
可以想象一下,從主動脈到腎動脈,從心髒射血的起始處,經過層層血管,最後到達腎動脈。
這麽一大段血管的內膜和中膜全部撕裂,血從而進入內膜和中膜之間。
從CT室回心內科監護室的路上,景蕭然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患者的變化。
撕裂了這麽大的一個口子,可能患者稍微換個體位或者用點力,撕裂的血管都可能會破裂,造成失血性休克。
原本十分鍾的路程,足足用了二十分鍾才將病床安全地推回了心內科監護室,景蕭然終於鬆了口氣。
“小景,我已經看到了主動脈CTA的結果了。”朱珠來到病房裏,“我去跟患者家屬溝通,你去請心外科的大夫會診。”
“好的。”景蕭然點點頭。
目前看來,主動脈夾層這種危重症疾病,心血管內科是解決不了的,隻能靠心外科植入支架或者置換掉整根血管。
景蕭然找到了心血管外科的電話,很快便聯係上了會診醫生。
心血外科也在第八住院部,不到十分鍾的時間,一個外麵穿著白大褂,裏麵穿著綠色手術服的男醫生走進了監護室。
“誰請的心外科的會診啊?”
男醫生朝醫生辦公室裏喊道。
“老師,我們組請的會診。”景蕭然立刻站起身回道。
朱珠正在和患者溝通,曹老師和李文琳在處理其他的患者。此時在醫生辦公室裏,朱珠組的隻有景蕭然一個人。
“我先看看影像片子,然後再去看患者。”
這個心外科醫生身材高大,濃眉大眼,隻是頭頂已經有些禿了。
“好的,老師您坐這兒。”
景蕭然身前的電腦畫麵,正是患者主動脈CTA的影像片子。
心外科醫生點點頭,走到景蕭然身旁,拿起鼠標,開始瀏覽整個主動脈CTA的圖像。
片刻後。
“哎呦,這個撕裂的口子挺大的啊!”
心外科醫生皺著眉頭,一隻手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不停地來回瀏覽患者的主動脈CTA的圖像。
“嗯,這是個I型夾層。”景蕭然道,“從主動脈起始段一直撕到了腎動脈。”
“挺棘手的,患者目前的狀態怎麽樣?血壓很高嗎?”
心外科醫生又看了眼患者的病曆信息。
“患者目前狀態還行,生命體征穩定,血壓現在維持150/80mmHg左右。”景蕭然道,“她以前有高血壓病史,血壓控製得不好。”
“嗯,我知道了。”心外科醫生站起身,“帶我去看看患者吧。”
景蕭然隨即帶著他來到了患者的病房,此時李文琳正在幫患者做心電圖。
“師姐,這是心外科來會診的老師,他來看看患者的情況。”
“好的。”
李文琳已經做完了心電圖,連忙退到一旁。
病**的女患者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
“醫,醫生,我這是得了什麽病……”
心外科的醫生走到病床旁,俯身道:“目前一切都很穩定,你放心。我是心外科的醫生,過來會診,看看你的情況。”
“醫生,我女兒在哪兒?”女患者怯生生說道,“能讓她進來陪我嗎?”
病床旁總是會聚集好幾個醫生,女患者的臉色緊張。
聽到這話,李文琳便出聲道:“阿姨,我們這裏是監護室,家屬是不能陪護的。”
“那,那我什麽時候能轉出心內科監護室?”女患者問道,“不能去普通病房嗎?”
“阿姨您放心,根據病情,我們會和您家屬進行溝通。”李文琳道。
“那好吧。”女患者不再出聲。
雖然患者擁有自己病情的知情權,但是很多時候,醫學需要“善意的謊言”。
特別是當麵對一種重症疾病,比如癌症,又比如現在的主動脈夾層,讓患者保持良好的心態可能更為重要。
心外科的會診醫生開始詢問患者一些病情關於的問題,患者都一一作答。
“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給我們就行了。”心外科醫生道。
“謝謝醫生。”女患者感激道,“麻煩你跟我女兒說,我現在很好,讓她不要擔心。”
心外科醫生又安慰了患者一番,然後就走出了病房。
“帶我去跟患者家屬溝通一下,如果她家想積極治療,進行外科手術,那麽現在就可以轉科,轉到我們組,我們剛好是做夾層相關的手術。”心外科醫生道。
“好的,老師您跟我來,家屬應該在約談間。”
景蕭然帶著心外科醫生來到約談間,朱珠正在和家屬溝通。
“朱老師,心外科會診的老師來了。”
景蕭然朝著約談間內輕聲喊道。
朱珠回頭,看見是景蕭然,和家屬又說了幾句,便走到心外科會診醫生旁邊。
“方主任,您親自來了啊。”朱珠道,“真不是不好意思,可能讓您白跑了一趟,患者家屬想出院了。”
心內科和心外科平時的聯係比較多,朱珠剛好認識這個前來會診的心外科醫生,他是心外科副主任,方平。
“家屬想要出院?”方主任一愣,“出院後去上級醫院嗎?”
雖然樊城市中心醫院的心外科在全華夏排不上名號,但市醫院畢竟是省級三甲醫院。
在華夏各個級別的醫院中,高等級醫院,比如三甲醫院,是不允許向低級別醫院轉送患者。
“不是。”朱珠搖頭道,“我剛才跟患者家屬稍稍透露了主動脈夾層手術的費用……她家好像不能接受,想要放棄了……”
主動脈夾層,特別像這些撕裂麵積大的,如果不手術,保守治療的死亡率極高。
不過除了高額的手術費,目前這種手術的成功率隻有50%,最後的結局很有可能是人財兩空!
“朱珠,讓我跟家屬談一談吧。”方主任沉聲道。
朱珠點頭,便將患者家屬又叫到了約談間。
其實很多時候,最想要患者活下來的人,往往不是患者家屬,而是病房的醫生。
……
約談間裏,方主任努力向患者家屬解釋病情,並且勸其積極治療。
聽到方主任的勸說,這個女家屬的表情有些猶豫,眼神中滿是糾結,但是卻一直沒有鬆口。
景蕭然知道,這個患者的女家屬最後大概率還是會要求出院。
“朱老師,我回病房去看看那個患者。”景蕭然道。
他不想待在約談間了,這裏承載了大多的負麵情緒。
甚至短時間就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
景蕭然知道這個女家屬的想法。
她家裏可能還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可能還有很多急需用錢的地方。
如果為了一個不確切的結果傾盡家財,甚至四處借錢貸款,那她以後的生活的該怎麽辦?
但是這種放棄親人的做法,景蕭然是完全無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