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個重任被推到了宿舍裏公認英語最好的樸京那裏,現在的樸京雖然開始學大學英語,但基礎還是高中的,他自認為會聽一些英語,但要是說,他總感覺舌頭上拴著石頭,當那中年外國人離他們越來越近的時候,樸京的手心已經全是汗。

胡東來對樸京說:“咱們306首次國際交流活動可都靠你了。”

一向話少的周住冒了句:“這麽冒然的和外國人說話似乎不太禮貌吧,我去莫斯科參加數學奧林匹克競賽,好奇的看了一眼正在排隊買麵包的大媽,那大媽恨不得用眼神殺死我,我永遠記得那大媽的樣子,毛骨悚然,老外恐怕都這德行吧。”

張一軍噗嗤笑出了聲:“也許那大媽心情不好,更何況那是俄羅斯人,冰天雪地的可能不太友好,別以偏概全。”

三人的聊天讓樸京又好氣又好笑,他搖搖頭,那中年外國男人已經離四個人越來越近,他做了一個深呼吸,上前像是背英語課文的說道:“Hello,How are you”

那中年老外一臉茫然,對四個毛頭小子圍上來,有些措手不及,他僵硬的笑著說:“I“m fine.”然後那老外用奇怪的中文說道:“同學,這句話可真是怪,我們美國人從來不這麽說。”

原來他會說中文,樸京鬆了一口氣,他剛才一瞬間還頭腦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胡東來搶到了話:“不好意思,先生,我和我的舍友有幾個問題請教你。”

那外國中年男人露出尷尬的笑容說道:“沒關係的,什麽問題?”

“先生,您是哪國人?”

“美國。”

“哇塞,那你見過喬丹嗎?”

“沒見過,但我知道他是現在美國最hot的人。”

“最熱?”

“對對對,他是現在美國的superstar,超級巨星。但是我不太了解他,我喜歡的是棒球和冰球。”

張一軍推開胡東來,說道:“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得問問人家,家鄉是哪?來道口大學幹什麽?叫什麽名字?”

對於張一軍盤查式的問法,樸京和周住都在一旁搖頭歎氣,這是更大的不禮貌。

“我來自華盛頓特區,來這當外教,我叫Hayden,大家都叫我海頓,我教的是美國文學。”

四個人不顧海頓在麵前就議論起來,他們已經忘記了海頓聽得懂中文,樸京說海頓來自美國首都,應該去過白宮,周住則說華盛頓曾經舉辦過IMO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胡東來說華盛頓巫師隊是NBA有名的爛隊,國家隊一定能打敗他們,而張一軍則說華盛頓有座紀念碑專門紀念華盛頓,就像人民英雄紀念碑一樣,區別在於一個紀念一個偉大的人,一個紀念一群偉大的人。

海頓尷尬的笑著說:“你們說的我都能聽懂,你們對我的家鄉就這麽感興趣?那請你們到親自來美國看看吧!”

兩天以後306的四個人才明白那樣和美國人乃至歐洲人那樣聊天非常不禮貌,張一軍還說,美國的民間槍非常多,要是這樣在美國街頭和美國人聊天,會不會被美國人拿出槍來指著。他們對海頓的寬容和大度印象深刻,在選選修課的時候,306四個人不約而同的選修了海頓的美國文學。

這幾天他們學到了美國作家馬克吐溫的文學作品,他最喜歡馬克吐溫的一段話:永遠要像你不需要金錢那樣地工作,永遠要像你不曾被傷害過那樣地愛,永遠要像沒有人在注視你那樣地跳舞,永遠要像在天堂那樣地生活。他並不懂這段話的真正含義,甚至有的時候他連這句話的字麵意思都會理解混亂,但是他就是單純喜歡這句話,卻說不出原因。

樸京還學到了海明威的作品,他最喜歡的是《老人與海》中的一句話: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樸京覺得《老人與海》中老人出海打魚的經曆過於冗長乏味,唯有這句話是他覺得能夠看得懂,他覺得這句話是撐起這一本書的成為諾貝爾文學獎的話。

比起美國文學課,必修的主課樸京就不那麽感興趣了,劉興借給他的《高等數學》和《大學物理》他看起來有些吃力,如果不是劉興的重點勾畫和書上的筆記,樸京恐怕舉步維艱,新的課本他直接放到了一邊,用起了劉興給他的課本。

也許是因為難度的陡增,也許是因為自己根本不適合理科,他真正喜歡的是文學和文科的那些東西,他這才恍然大悟,自己靠的是高中時候瘋狂的機械化訓練,現在大學要的是真才實學和融會貫通,除了胡東來,張一軍和周住對課程都是信手拈來,特別是周住,他向306的其他人宣布,其實在一年前,他已經自學完大學數學,這讓樸京心裏涼了一大截,現在的周住不是在做題,而是在做數學建模,還在看費馬大定律被證明的過程,周住有的時候會在宿舍了興奮的大叫,會被胡東來用毛巾塞進嘴裏,有時候則會一整天不說一句話,有人叫他,他則像是沒聽見一樣,即便有人推他,他也無動於衷。

張一軍學的是最快的,他在上大學之前沒有提前學過任何關於大學的知識,不論多難的課程,他都能學得懂,還能輔導其他人。

在新生入學的時候,係主任就提醒過係裏的學生,道口大學的課程代表的是中國大學的最高難度,並不是所有進入這裏的好學生都能夠適應,樸京自認為不是好學生,他覺得自己能進道口大學完全靠的是運氣,自然不能適應這樣的高難度學習,最誇張的是在課堂上有的時候老師講的基礎知識,樸京一堂課下來,一點也聽不懂。失眠的陰影再一次怕了上來,他在**翻身的時候,吵到了床下的周住,周住說:“我說樸(piao)哥,能別這麽動,我剛要睡著。”

“我說過多少次那是pu,不是piao。”

“反正由讀音轉化為字的結果都是一樣的,就是木卜兩字,不懂幽默。”

樸京自認為和306四人已經混得很熟,便把一個月以來藏在心裏的話說了出來:“我可不像你,讀高中就把大學課程學完了,我學起來困難,”

“你就靠高中的思維,甚至都無法接受大學最基本的課程,更別提這是道口大學的課程了。”

“那張一軍為何能學懂呢?”

“可能他是怪胎吧,其實在道口大學他這樣的人挺多的,不止咱們宿舍有一個,最享福的就是胡東來了,天天學些簡單的。”

張一軍和胡東來一直在假裝睡覺,因為他們呼吸的不自然出賣了他們,胡東來聽見這句,便說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學的就是怎麽運用好身體,你懂什麽?”

張一軍也不服氣的說道:“我這樣的人在道口大學挺多?我看像樸京那樣學不懂的人多了去了,要不,考試的時候過過招?”

“別,要是你用數學係的數學試卷來和我比較,我就服。”

苦悶就這樣在一群酸話和諷刺中消解了,樸京竟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