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夾帶私貨（求月票）

漢娜迅速聯係了斯蒂芬，得知斯蒂芬也已經接收了稿件，並且開始加班加點的翻譯時，頓時便連連感謝，隨後她便立即前往總編辦公室，告知這一消息。總編雷納德通過郵件確認了這一事實，頓時拍案叫好：“不錯，漢娜，我要對你表示讚揚，《三體2》的全部內容都在這裏了，不過，我們還是要按照約定好的合約，把《三體2》分為上下三部出版，當然，《三體2》的全本集也應該加入印刷流程……”雷納德很是高興，《三體2》的上部《麵壁者》讓哈伯斯出版社的業績猛然翻了好幾倍。這第一自然是因為《三體1》獲得了雨果獎最佳長篇，繼而名聲大噪，第二則是《麵壁者》的內容讓人更加驚豔，畢竟第二部 的主角羅輯也分外亮眼，深受讀者們的喜愛，能有今日成績，《三體》係列可謂是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 漢娜也很高興：“斯蒂芬跟我說了，每翻譯一萬字，就會立即發給我們。”“這很好。”雷納德笑著說：“讓糾正員現在開始，24小時待命。”漢娜立即答應。斯蒂芬即便翻譯的再準確，但也難免有疏漏的時候，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文字糾正員的存在，哈伯斯出版社本身就雇傭著這樣的員工，在出版前檢查文章的語病和單詞拚寫。像是《三體》這樣的暢銷宏偉巨著，更是安排了一整個小組去檢查糾正，確保不會出現芝麻大小的錯漏。把事情安排下去，漢娜就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從現在開始，除了上廁所之外，她不會離開自己的電腦桌麵半步。足足瞪了一天，隻聽到電腦“叮”的一聲脆響，漢娜立即反應過來，點開了文件。“三體，中部：咒語，兩萬字。”看到這行標題，漢娜激動的渾身汗毛都快要豎起來了。正在這時候，電話響起，漢娜立即接聽，就聽對麵的斯蒂芬說道：“嗨，漢娜，《三體：咒語》我已經翻譯好了一部分，發送到了你的郵箱。”漢娜連忙道：“謝謝你，斯蒂芬先生，我已經看到了。”“嗯，《三體》的故事波瀾壯闊，特別是這第二部 ，腦洞更是異想天開，不過從中文角度來看，其實《三體》的文筆很一般，為了保證原汁原味，我盡量不添加任何的修飾詞，但中英文本身翻譯差異就很大，所以我在其中也加入了我的一些理解。”斯蒂芬抱有歉意的說。 漢娜頓時惶恐：“斯蒂芬先生，您不必向我解釋，我完全相信您的能力，要知道，《三體》能夠獲得雨果獎最佳長篇獎，原創者固然占據最大的功勞，但是您的翻譯能力也是功不可沒的，我們都知道，是您的翻譯才能夠讓這部小說更加出彩，這件事，連鄭先生都曾親自承認過。”“哈哈，感謝你的理解。”斯蒂芬想到了鄭謙站在雨果獎領獎台時，一開口就是先感謝自己的話語，心中也頓時感覺到了欣慰，也不枉他整整一天都在加速的翻譯這些中文。實際上，斯蒂芬對於《三體》也是很有研究的，而在翻譯《三體2》的時候，斯蒂芬明顯感覺到，相比於上一部的精致，這第二部 反而有不少的疏漏。 在《三體2》的內容方麵，斯蒂芬明顯感覺到鄭謙已經非常懈怠於分章節的事情。整體小說結構上疏於管理，比如粗暴的分為了上中下三個大章節。這導致各種內容完全雜亂的混在一起，給斯蒂芬帶來的閱讀體驗並不是太好。甚至因為精通中文的原因，所以斯蒂芬在閱讀《三體2》的《咒語》部分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味同嚼蠟，不得不說，鄭謙這樣的文筆，對於非科幻迷來說，具備著是巨大的阻力。但是，作為一名科幻翻譯人員，斯蒂芬雖然對於鄭謙的文筆表示不滿。但是在其磅礴的想象力上，還是很欽佩的。所以斯蒂芬會在翻譯的時候，對文筆稍加修飾，但會保持原汁原味的內容，這樣一來，讀到英文版的讀者們，反而更能認真且細心的看下去。這就是斯蒂芬這個翻譯人員的作用。但斯蒂芬也承認，有時候，鄭謙的文筆也會莫名其妙的，詭譎的大幅度的上升。其對一些神秘星空以及物理學、宇宙學的描述，讓斯蒂芬非常癡迷。他思來想去，覺得這大概是鄭謙長期浸染在星球科幻的書寫氛圍中的原因。這會讓鄭謙的文字，在描寫對星空宇宙這種廣闊寂寥的形象的喜愛時，表現的格外明顯。也常常寫出一些頗有意境的句子。比如羅輯在楊冬墓前與葉文潔對談時，鄭謙這樣描述星空：“那藍色的虛空透出一篇廣闊的茫然，仿佛是大理石雕像那沒有瞳仁的眼瞼。現在盡管星星很稀少，這巨大的空眼卻有了瞳仁，於是虛空有了內容，宇宙有了視覺。”同樣的，三體故事的時間線在兩個世紀的跨度上展開，鄭謙在時間的表述上也常常伴隨著一瞬千年的滄桑感，也經常讓斯蒂芬深深動容。比如在常偉思主持召開的中國太空軍第一次會議上，談及真正的交戰要到十幾代以後，軍人們陷入長久的沉默，鄭謙這樣寫道：“鉛色的時光之路在他們麵前徐徐展開，在漫長的延伸中隱入未來的茫茫迷霧中，他們看不清這長路的盡頭，但能看見火焰和血光在那裏閃耀。人生苦短這一現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折磨他們，他們的心已飛越時間之穹，與子孫們一起投入到冷酷太空中的血與火裏，那是所有軍人靈魂相聚的地方。”這段文字，單單是讀到表麵，都覺得十分優美，深思其內容時，更覺得深遠。而在讀到這一段文字的時候，斯蒂芬也曾聯想到上下文。他隱隱能猜到並期待的後續情節，這一度讓斯蒂芬眼含熱淚，激動莫名。斯蒂芬讚歎這樣的描寫，也讚歎鄭謙對於時間理解的描述。在剛剛發現的那段文字中，其中一段文字，讓斯蒂芬感覺到毛孔倒豎，整個人都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在那段文字中，鄭謙直接表述了對時間恒定、亙古的感歎：“唯一不可阻擋的是時間，它像一把利刃，無聲地切開了堅硬和柔軟的一切。恒定地向前推進著，沒有任何東西能夠使它的行進產生絲毫顛簸，它卻改變著一切。”漢娜對此並不是太了解，她看不懂原版，讀不到鄭謙的文筆，但對於斯蒂芬的翻譯，她和大多數讀者一樣，都是十分激動且滿意的。所以在掛斷電話後，她就立即迫不及待的去嚐試著閱讀。整整兩萬字，足夠漢娜閱讀很長一段時間了。她讓助理關好辦公室的門，並謝絕會客，然後便獨自一人，一邊捧著一杯咖啡，一邊看著電腦中翻譯好的文字，麵露享受的閱讀著……這兩萬字，描寫的是破壁人的出現，破壁人將會對四大麵壁者進行致命打擊，使其心理崩塌，信念崩潰，但其他三位麵壁人下場淒慘，唯獨吊兒郎當的羅輯，成為了最後的真理。時間逐漸過去。等咖啡涼了，漢娜都沒有喝上一口。因為她完全的沉浸在這些文字裏，沉浸在這磅礴的想象之中了，除了主劇情之外，斯蒂芬對於原作的翻譯，其中一些言語，帶給了漢娜振聾發聵的錯覺。“第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第二，文明不斷增長和擴張，但宇宙中的物質總量保持不變。”“城市就是森林，每個男人都是獵手，每個女人都是陷阱。”“我有一個夢，也許有一天，燦爛的陽光能照進黑暗森林。”“無際的太空就這樣在它黑暗的懷抱中哺育出了黑暗的新人類。”“宇宙也曾經光明過，創世大爆炸後不久，一切物質都以光的形式存在，後來宇宙變成了燃燒後的灰燼，才在黑暗中沉澱出重元素並形成了行星和生命。所以，黑暗是生命和文明之母。”“通過忠實地映射宇宙來隱藏自我，是融入永恒的唯一途徑。”“嗬嗬，不理睬才是最大的輕蔑。”“麵壁者所承擔的，將是人類曆史上最艱難的使命，他們是真正的獨行者，將對整個世界甚至整個宇宙，徹底關閉自己的心靈，他們所能傾訴和交流的、他們在精神上的唯一依靠，隻有他們自己。他們將肩負著這偉大的使命孤獨地走過漫長的歲月。”“真理總沾著灰塵。”“不會怎麽樣的，泰勒先生，不管地球艦隊是坍縮態還是量子態，不管人類太空戰士是活人還是量子幽靈，主都不在乎。”“武器？金錢？不不，那東西比這些都珍貴，組織之所以存在並不是因為有謝頓那樣宏偉的目標，你沒法讓一個理智正常的人相信那個並為之獻身，組織的存在就是因為有了那東西，他是組織的空氣和血液，沒有他，組織將立刻消亡。”“那是什麽？”“仇恨。”“麵壁者羅輯，我是你的破壁人。”漢娜回過神來，發現已經是深夜了，百葉窗外的辦公大廳的燈光已經漆黑了下來，但漢娜隻感覺渾身在毫毛倒數，耳邊想著的始終是那句讓她熱血沸騰的言語。“麵壁者羅輯，我是你的破壁人。”她代入到了羅輯的身份當中，代入感更強，所以當破壁人出現的時候，漢娜隻感覺渾身緊張到的僵硬起來。但……“沒了？”看完了這兩萬字的翻譯之後，漢娜先是麵露茫然，最後才反應過來，隻感覺一陣失落。而後看著“麵壁者羅輯，我是你的破壁人”這句話後麵的空白文檔，自嘲一笑：“難以置信，斯蒂芬先生竟然也是個斷章狗。”漢娜有些忍不住了，明明《三體2》全部都完成了，但她還要等翻譯之苦，於是她叫了份外賣，然後重新打開電腦文檔，打開電子翻譯器，把這些漢字一對一的翻譯成英文。雖然閱讀困難，但大致上還是能窺出一些情節的。於是在填飽肚子後，漢娜就繼續坐在辦公室裏，把大片文字進行機翻，而後讀著拗口別扭的單詞，填充進自己的大腦，開始想象那些驚人畫麵。通過自己的理解，以及這些語句的表述，漢娜忽然發現，鄭謙在內心深處，或許對這個世界懷著的是冷眼旁觀的冷靜與理性。他似乎不熱衷於溫情。隻是信仰世界大道的本質是各自為生存而競爭。正如文中所寫的那樣，猛獸吃獵物，是美的，沒有善與不善。善惡不在世界，隻是人心的自我認定。“多美的語言啊！”漢娜感慨萬千。這一晚，同樣在熬夜的還有斯蒂芬和哈伯斯出版社總編雷納德。雷納德也接收到了斯蒂芬的稿件，然後在讀完之後，先是一片悵然，緊接著便是做出了與漢娜同樣的舉動，打開了電腦翻譯器，逐字逐句的進行翻譯，雖然看的很別扭，但習慣了，竟然能把這些單詞自我排練成想要的句子。這讓雷納德十分愜意。斯蒂芬則是在翻譯完兩萬字後，終於忍耐不住，開始直接對剩下的二十萬字進行中文閱讀。他迫切的想知道後麵的劇情，這也能幫助他理解前後文的語句，並精準的進行翻譯。於是他看到了章北海在太空軍工作會議中向常偉思報告軍隊存在的失敗主義思想問題。“失敗主義的思想根源，主要是盲目的技術崇拜，輕視或忽視人的精神和主觀能動性在戰爭中的作用。是技術製勝論和唯武器論等思潮在太空軍中的延續和發展，這種思潮在高學曆軍官中表現得尤為突出。”斯蒂芬看到章北海的時候，腦海中竟匆匆掠過之前驚鴻一瞥的後麵的那段文字描寫。“這個章北海，表麵上是勝利主義的堅定擁護者，堅信能打敗三體人，但最後結尾的時候，麵對一個小小的水滴，竟然第一個選擇掉頭逃跑……”斯蒂芬越看越心驚，後來實在忍不住腰酸背痛，捧著筆記本躺到了**，繼續觀看剩下的情節。伴隨著情節的推進，斯蒂芬看到了驚人的“春節鞭炮兩千響”的情節，一時震撼的頭皮發麻。而在水滴之戰後，在星艦地球第二次公民大會上，他又看到章北海說：“僅靠生存本身是不能保證生存的，發展才是生存的最好保障。”這特麽不是中國的社會主義思想嗎？“還能這麽寫？”斯蒂芬喃喃自語了以後，忽然苦笑了起來：“鄭謙啊鄭謙，在這樣的文學名著中夾帶私貨，西方世界文學獎的評審們可不會再青睞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