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一夜

樓梯上麵一直都有人打著礦燈,二牛就在礦燈的注視著,瞬間消失不見。

“二牛!”二牛的奶奶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孫子消失在黑夜中,絕望且悲愴的喊了一聲,隨後就要朝水裏衝。

二牛一家很苦,二牛從小就傻傻的,和奶奶相依為命,兩人就視為這世界上最後的依賴,二牛奶奶忍受不了自己的孫子消失在自己麵前,他要下去救孫子。

劉嬸急忙抱住二牛奶奶,這要讓她跳下去,十死無生。

“別攔我,我要去救我的孫兒,我那苦命的孫兒~~”隨後,二牛奶奶哭了起來,聲音淒慘可憐,即使枯燥的暴雨聲也沒能隔絕。

那一聲聲的哭泣,傳進楚涵的耳朵裏,讓楚涵想起了這個大傻子,每次見到自己都笑的模樣,每次都要把自己從街裏接回來的模樣,每次都靜靜的坐在自己身旁,看自己釣魚的模樣。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有善良單純,沒有一絲雜質的人,那個人肯定是二牛。

上輩子,二牛同樣也沒了,楚涵不想看他就這麽沒了。

如果楚涵記得沒錯,自己家的後麵是姚奶奶家,洪水剛衝塌了自己家的瓦房,因為自家瓦房的遮擋,姚奶奶家的房子肯定還堅持著,二牛不會跑遠,現在的水隻到腰部,如果二牛被衝到了姚奶奶家,並且站起身的話,還有活下去的希望,但前提是,必須有人去救他。

望著老劉頭手上的細長礦燈,楚涵有了決定,如果可以,他希望救下所有人。

楚涵知道這個願望貪心了一些,明明他做的已經夠了,村子裏這麽多人,都被自己救下來了,明明已經無愧於心,明明不用去冒險了。

但有些事既然做了,那就要做的完美。

任何人對待自己,總是蜜汁自信的,比如楚涵,他總認為即使在這疾馳的河水中,也能遊起來。

“老劉頭,礦燈給我!”楚涵叫道。

經過這次事件,所有人都對楚涵信任了起來,老劉頭聽見楚涵的聲音,想也不想就把礦燈給了他,還沒等他問楚涵幹什麽,隻見楚涵咬著礦燈,整個人朝著水裏一躍,同樣也消失不見。

顧不得身後的驚呼,以及母親的擔憂,楚涵竭力的控製著自己的身體。

站起來肯定不可能的,這種衝擊力,不管他站起身多少次,水流都會把他撲倒,楚涵隻能遊,把腦袋露在水麵上,嘴裏的礦燈朝前方照射著。

突然,水流的衝擊力不再向前,而是向著左右而去,果然,前方是有房子的,是姚奶奶家還未坍塌的房子。

楚涵眼疾手快,抓住了姚奶奶家的牆邊,控製住身體,終於站了起來。

“二牛!二牛你在哪裏!”一隻手抓著牆,一隻手握著手電,楚涵喊起了二牛的名字。

狂風暴雨瘋狂的拍打著楚涵,黑暗和洪水裹挾著他的身體,讓他寸步難行,隻能緊貼在姚奶奶家的牆邊,對著黑暗處喊著。

“我....在這。”二牛微弱的聲音傳來,楚涵頓時抬頭看去。

楚涵家門口有一顆棗樹,二十年了,據說是父母剛結婚的時候栽的。

長到現在,那顆棗樹已經很高很高,自打楚涵記事以來,他就喜歡到平房的樓頂去摘棗子,因為棗樹在平房的旁邊,雖然很高,上了樓頂卻剛好能摘到比較矮的棗子。

而在姚奶奶的家門口,也有一顆這樣的棗樹,和楚涵家的棗樹一起種下的。

此刻,二牛正抱著樹,一動不動,雙眼驚慌的看著楚涵。

看到二牛暫時沒事,楚涵鬆了口氣,然後,把手裏的礦燈扔到了水裏。

他必須空出雙手,才能做動作,黑暗裏,礦燈的作用確實很大,但如果接下來因為單手做動作出現失誤,楚涵的這輩子可能就結束了,他可不想就這麽結束。

趁著河水才剛到腰部,楚涵扣著牆縫,慢慢的挪,終於來到了距離那棵樹最近的地方。

“二牛,你不是會爬樹嗎?爬上去,道樹杈上等著我,快點。”

“好...好的。”

二牛或許有很多缺點,但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聽話。

村裏的小孩沒有不會爬樹的,水裏因為浮力原因,爬起來反而更加輕鬆。

看著二牛兩三下爬到了三四米的樹杈上,楚涵雙腳猛的朝前方撲去,終於,在最後時刻抱住了樹幹。

幸好距離不遠,否者這一下要是撲空,那結果就不言而喻了。

樹當然沒房子堅固,但在大洪水裏,反而是這樣一顆三四十厘米粗的棗樹,成功的屹立在了原地。

借助摩擦力,楚涵很快的爬上了棗樹,渾身濕透的和二牛緊挨在一起。

前方,傳來了楚涵母親以及其他鄉親們的呼喊,楚涵盡力的回應,也不知道他們聽沒聽見,反正迷迷糊糊的,整個人開始發昏,隨後便不省人事。

白天淋了一天的雨,晚上泡在水裏救人,就是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

楚涵發燒了,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

在昏迷之前,他盡量把自己的身體固定在兩個樹杈之間,然後拉住二牛的手臂,防止摔下去後,才徹底閉上眼睛。

昏迷的感覺和熟睡其實沒什麽兩樣,同樣會做夢。

即使在夢裏,楚涵還是擔心著沒有安全的人,比如父親,還有隔壁村的夏初,在如此龐大的洪水麵前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

總之當楚涵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吵鬧聲驚醒的。

他睜開眼,就看見樹下周鵬,老劉頭,和其他幾個人正小心翼翼的扶著他的大腿,想把自己扶下去。

下麵的水位很高,已經達到了人的胸口,但卻不在奔騰,安安靜靜的,如同一麵平靜的湖水。

“你醒了?能自己下來嗎?”周鵬擔心的問道。

“應該沒事,你拉我一下。”楚涵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昨天在樹上睡了一晚上,渾身上下都麻了。

經過一夜的晾曬,本來已經晾幹的衣服再次入水,總覺的有些難受。

但他不能總在樹上待著,不然餓了吃棗嗎?

舉目朝前方看去,隻剩下一個被淹沒了大半的平房在那裏屹立著,而周圍大多數的房子,都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到胸口的水自然不會把房子埋裏麵,隻有一個可能,被衝垮了。

“其他人沒事吧?”楚涵問道。

“都好好的在樓頂等著你呢,我們等到洪水平靜了才下來救的你們。”周鵬一邊接著第二個跳下來的二牛,一邊說道。

“沒人出事就好。”楚涵鬆了口氣,看著久違的大太陽,內心的重擔終於緩緩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