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你們錯了

宗門收弟子不是說嘴裏通知一聲就算完事了,有相應的儀式,象焚香、上表、拜祖師、告天下這些缺一不可,告天下是指向有交遊的門派發出新進弟子的資料,意思有咱又進了個新人,以後行走俗世,千萬莫大水衝了龍王廟的意思。

但這時施芸到青靈劍宗也不過三個月多一點,無論天才到什麽地步,該走的儀式要走,該守的規矩要守,所以宮元霞在跟施芸有了師徒之約後,卻並沒將施芸帶在身邊施教,所以才給了江元妍鑽空子的機會,而這時近乎翻臉的一番詰問,頓時讓江元妍氣得俏臉發白,渾身顫抖,自成為議事五長老之一以來,什麽人敢用這樣的態度和自己說話,她手指顫抖,幾乎就要召出飛劍與宮元霞決一死戰。

但終究她還是忍了下來:“都是同門師姐妹,宮長老對我的做法有意見,我能理解,畢竟每個人對宗門怎麽樣才算好有不同的標準,宮長老不理解我沒關係,但施芸你卻帶走不得。”

宮元霞傲然道:“施芸願拜我為師,便是內門弟子,你能將一個還沒拜入宗門的人帶入內門,我就帶走不得?”

江元妍又恢複了那平淡止雅的模樣,微笑道:“因為首席之位空懸,按門規,我們需要選出七位弟子,然後再在這七位弟子中選出日後接替我等職位的弟子,但現在內門弟子死水一潭,總覺得入了內門便可放心無憂,總得讓這死水動起來,讓她們有奮發之意,所以,我想讓施芸來當這攪動池水的魚。”

宮元霞頓時氣笑了:“你們把前途無量的弟子全都打發了嫁出去,這會兒又嫌內門弟子不行?你腦子是進水了麽?首席之位空懸?鳳璃若的資質好了吧?修行也努力了吧?身為元嬰修士,卻要被你們拿出去和親,生生逼她進了劍窟,你這時居然拿這個來誑我,莫非是欺我的飛劍不夠利?”

江元妍被她一頓搶白,頓時被卡死了話頭,說一千道一萬,現在她們的所作所為,不合常理,大多數弟子已經非常反感,說得再好聽,也是逼弟子出嫁。

修士入道之後本來就對男女之情不是那麽熱衷,更何況劍修,每天都在和體內經脈刺痛對抗,心誌偏激堅韌,哪有那麽容易動情的?對於修士來說,道才是永恒,外貌再好看,也不過是一堆血肉,修士更看重的是神魂,隻要到了分神境,想要個什麽樣的外貌做不到?肉身不過是個皮囊,決非說說而已;至於什麽哪個修士長得好看,受到大量異性修士追捧之類的事,不過是俗世中的人把自己的喜好,幻想後再加以放大再放到了修士身上,凡人區區數十年的生命,把愛好放在一些比較利於傳播基因的活動上是正常的,修士要入道,資質差的能入麽?所以大多數的修士是能修出點名堂的,活幾百上千歲它不香麽?非要把時間花在男女之事上,對於修士來說是一種非常可笑的猜度。

這就和現實世界你非要帶著宅男宅女科學家去風月場所教他怎麽泡妞撩漢一個道理,這些人已經把整個身心都奉獻給了研究,對於人情往來交際隻會覺得不耐煩到極致,哪願意花時間在浪費這些荷爾蒙作用下的衝動上?劍修也同樣如此,所以,這些家夥恨不得掘地三萬尺躲到地底或遁入深山,以免影響自己悟道,花癡一般的對所謂“十大傑出青乾修”之類的偶像派修士法春的坤修不是沒有,但比大熊貓還少。

所以,所謂聖子、聖女之類的宗門招牌貨,那也就隻是招牌貨,絕對無法代表一個宗門真正的青年修士水平,打坐悟道不要時間?煉丹製藥不要時間?練器製符不要時間?天天在外麵擺出偌大的排場當太平洋警察、到處作秀的修士能有多高的修為?所以俗世的偶像炒作方式絕不適合宗門:好不容易吸了幾個粉絲,這些粉絲一個閉關下來,二十年已過,當年的聖女都生了七八個娃了,你當這青春飯好吃?所以什麽在修行圈子裏某某聖子聖女有多大的號召力,純屬扯蛋:修士都是有驕傲的,誰又不是個修士呢?。

江元妍所說便是青靈七子,分別對應內門首席、外門首席、長老院長老之職,也就是年輕一代的宗門核心,但任那江元妍巧舌如簧,前麵釜底抽薪的事幹得太狠,誰還敢信她們?

江元妍眼光閃爍,長歎一聲,辯解道:“宮長老對我果然是深有成見,罷了罷了,你帶她走便是,但宮長老收她為徒,宮長老身為外門之首,收徒對於宗門來說,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所以我們需得詔告天下,廣邀同道見證,不知道宮長老以為如何?”

宮元霞一通發作,胸中怒氣稍減,臉色也平靜了下來:“江長老說得對,我收徒自然不能馬虎,江長老考慮得周全,那便在機緣弟子和新弟子考核之後吧。”

江元妍笑道:“宮長老識得大義最好,但雖然你將施芸帶在身邊,卻不可將宗門絕藝私相授受哦。”

宮元霞冷笑道:“給你點臉色你又開始燦爛了,宗門規則你們玩得轉,我就不知道?有的是不相幹的功法讓她修行,你管得著麽你?”

江元妍頓時被氣得胸痛,啞口無言,強笑道:“宮長老說笑了,我這裏太過簡陋,就不強留宮長老了。”

宮元霞點了點頭:“這句話是你今天說得最像人話的。”

江元妍渾身顫抖,冷哼一聲,禦劍先行離去,宮元霞嘴上不留情是宗門裏出了名的,她生怕自己再多留一會兒,就會忍不住與宮元霞翻臉。

宮元霞占足上風,臉上卻沒有半分得意之色,帶著施芸禦劍而去,卻沒回居所,而是來到了鳴鶴峰絕巔之上。

宮元霞站在懸崖邊上,風吹過時,發絲衣袂飛揚,恍若謫仙。

“你一定奇怪,為什麽我今天占了上風,卻一點也不高興。”宮元霞看似自言自語,施芸卻知道是在問她。

“長老……”

宮元霞打斷她的話:“可以叫師尊了,再不定下名份,隻怕她們還要拿這個做文章。”

“師尊雖占了上風,但於她們無損,當然不開心。”施芸聽她們對答那麽多,當然大約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內門要選弟子,都必須經由我核準之後才可由外門晉升,這幾年,我著實擋了不少弟子進入內門,所以名聲極差,嗬嗬,都知道進入內門,資源和所得到的指點與外門完全不同,我擋著這弟子的道途,她們隻道我是心性扭曲見不得弟子們好,她們又哪裏知道,這幾個賤人鐵了心耗盡我青年一代精英弟子,她們進了內門哪裏落到了什麽好處,連首席弟子都僅能自保……偏偏這些還不能宣之於口,若外門再亂,我青靈門真的就要覆滅了。”宮元霞的聲音帶著顫抖。

“現在的情勢是因為掌門無法理事造成的麽?”施芸問道。

“不完全是,最早的幾位弟子,嫁出去時我們並沒太過注意,他們也是狠下了血本,當他們門派中的才俊,使了百般手段,終於讓內門幾位傑出弟子動了情,本來青靈劍宗也不禁嫁娶,既然弟子願意嫁,宗門自然不會攔著,便放了她們出山。”宮元霞努力平靜心情,慢慢說道。

施芸知道必有下文,所以便沒出聲打斷她的思路。

“緊接著,數年間,我青靈劍宗竟接連損失了兩位元嬰修士,甚至……一位分神大修,其中便有兩位長老院的長老,然後便有貝元玲和江元妍兩個賤人提拔到了長老院補足五人之位。”

“彼時,掌門剛剛突破分神被這噩耗引得境界不曾穩定,又落回了元嬰,然後就進入了閉關療傷,以求重回分神。”

“再接著,我青靈劍宗的辦事弟子、履世弟子遭到襲擊,嘿嘿,還真巧,總會遇到護花人,我們這才省得,兩位元嬰和一位分神,隻怕不是什麽巧合因為落單遇到了仇人,應該是有人在針對我青靈劍宗。”

“一些宗門便仗義直言,說什麽哪家都有弟子履世,不該針對年輕人,然後,果然就消停了許多,然後又有那些門派的弟子上門提親,我們也是豬油蒙了心,便征求了弟子意見,雖然有幾個並不想嫁的,想著青靈劍宗欠了對方宗門人情,捏著鼻子便嫁了。”

“我們可真白癡,這時,青靈劍宗內門精英弟子已經去了一半,這時大量的資源由那幾個門派送來,那兩個賤人說我們元字輩修士損失慘重,應該突擊供養一兩位修士盡快突破到分神好撐起大局,我們又傻呼呼的以為非常有道理。”

“直到後來,又嫁了幾位弟子出去,便有人把這事當成了習慣,等有一天,某位長老修煉缺少某種天材地寶,這兩個賤人便邀人送上,條件就是要娶某位弟子,偏偏那位弟子並不願意,便拒絕了,結果那兩個賤人便隨便扣了個罪名在那弟子頭上,打入了劍窟,為這事,我們大吵了一次,她們指天發誓是為了宗雲雲,我們便不是太好追究了,結果再後來,再有女弟子被要求嫁出去,被拒絕之後,她們外出,居然殞落了,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幾次,我們終於覺得有點不對,但這時,我們內門的精英弟子已經沒剩幾個了。”宮元霞的語調十分平靜,但語氣卻陰森森地充滿恨意,這是對自己的後知後覺和無能,還有對她們無能為力的靖綏充滿了恨意。

“我們查出來,貝元玲和江元妍竟然是和我們青靈劍宗有宿仇的一個宗門送來的臥底,但這時她們的力量已經基本上和我們持平了,我們忌憚她們引來強敵,又因為不知道她們策反了多少同門,所以投鼠忌器,不敢發動反正,若我青靈劍宗還有一位分神大修,又何至於此!”

“宗門選擇弟子,都是由俗世有牽連的世家中選,再遇到天資悟性好的良家子渡入門中,再有就是你這樣無牽扯無掛的弟子被巧合帶入門中的機緣弟子,一位閉死關的宗門前輩耗盡心力,才查推衍血脈,查出來她們兩人竟是那個和我們有宿仇的宗門,某兩個還俗弟子的後人,隔了七八代的後人,七八代之前就開始算計我們,我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如果占盡上風,她們為什麽還不發動?”施芸這才明白這當中的原因。

“因為我們閉死關的前輩中,還有一位閉關兩百多年以求衝擊合體期的大修,這位前輩目前生死未知,她們哪裏敢輕舉妄動,這位前輩的生死,就決定了我青靈劍宗的存亡,兩百年前,她就因為壽數被逼入死關,若是得以突破合體境,她便可得壽兩萬,自然我青靈劍宗不會有什麽危險,但若是她仍不得突破,坐化也就隻在這一兩年了,但合體修士臨死一擊,那宗門又怎麽敢派人來送死?所以我們這才膠著至此時。”宮元霞苦笑道。

“師尊,你們錯了。”施芸歎息道。

“為何是我們錯了?”忽然另一道聲音響起。

“師妹!”宮元霞喜道。

“師姐。”來人打招呼道。

施芸連忙跪下:“見過師叔!”

她偷偷打量麵前的女子,身姿綽約,一身淡青的絲繡蘭草紋紗外袍,青絲垂下,隻用淡黃銀絲錦織額帶束住了頭發,腳下是一雙沒有一點花紋的絲履,一身衣飾簡單、清爽,臉上微帶愁容卻不掩麗色。

宮元霞道:“這位是……”

“師姐你先不忙說,這是你新收的弟子?還不曾入門?”那女子打斷了宮元霞的話。

“唉,還沒機會正式列入門牆。”宮元霞歎了一口氣。

“無妨,師姐看好的孩子,想必是極好的孩子。”那女子沉吟了一下,將手上一個暗銀龍紋銜尾鐲子抹了下來。

“初次見你,也不曾帶著什麽好東西,這鐲子還有點用,拿去防身吧。”女子笑吟吟道。

“師妹是說我還沒給徒弟見麵禮麽?”宮元霞鬱悶道。

“你的徒弟,什麽時候給見麵禮你決定啊,對了,師侄說我們錯了,究竟錯在哪裏?”那女子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