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能嬰兒乎
“我真傻,真的。”衛胖子抬起他沒有神采的眼睛來,接著說,“我隻猜著月奴姑娘手藝精湛,再怎麽難吃,那也不是毒藥;我不知道看著好看,弄出來的東西真會吃死人。我候在旁邊,想著莫累著這姑娘,便問她可需要我幫些手,她便叫我幫他泡牛肉、摘菜、劈柴,月奴姑娘廚藝一道說來頭頭是道,真的,說得極好,字字珠璣,火候也是掌握得爐火純青;她在灶上掌勺,我便旁邊做些粗使活計,待席桌整治得差不多了,我便去請她家少主。但到紫衣巷叫了許久,卻沒人應聲,進去看,隻有墨白衣兩個徒弟,那兩姐弟還不識得我,防備我得緊;我各處去一問,隻說墨白衣應該是在青樓裏,我長這麽大也不曾進過青樓,便央人去尋。直到下半天,尋來尋去尋到酒肆裏,一看,糟了,這兩人已經喝得爛醉……,我隻得將他們帶回書齋……,我餓得緊了,等不及他二人,又怕菜式冷了浪費,便……”他接著但是嗚咽,說不出成句的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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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胖子第一口菜入口便險些沒噴出來,臉色發綠之下,終歸還是硬生生吞了進肚。
花月奴滿臉希翼:“好吃麽?”
衛胖子努力調勻呼吸,看著那一桌子色香俱全,引人大動食指,食欲大開的菜,強笑道:“月奴姑娘的手藝,沒得說,是這個!”他比了個大姆指。
花月奴歎道:“為了讓少主吃得好些,我可下了不少功夫呢!好吃就多吃些,可惜少主醉了,享受不了這些美食。”花月奴臉帶愁意回頭看了一眼後廂。
後廂中,兩人傳音交談,墨白衣奇道:“兄弟,我看那月奴弄出來的菜式還蠻不錯呢?你為何如此……害怕?”
白羽黯然道:“月奴便是喜歡做菜弄藥,偏偏弄出來的東西,著實難以下口,若白衣你不信,裝著酒醒去試上一試,但是若吃出什麽好歹,可別怪月奴。”
墨白衣幹笑道:“兄弟,不用了,不用了!我看到到胖子臉都綠了,咦,還真是綠了!莫不是中毒了?”
白羽強提精神道:“若沒什麽意外,胖子頂多臥床半個月,死不了人的,嘖嘖,看來是月奴這化食為毒的本事又精進了幾分啊!”
墨白衣把話題岔開道:“這胖子是個什麽來曆?我看兄弟你對他象是十分放心。”
白羽點頭道:“我在霧雨大澤中想著弄些藥物材料,就碰上了他,雖然這廝貪吃貪財……嗯,還要加一樣好色,但卻還算有底線,合作了一番,基本算是可信吧,嘖嘖,說他好色果然不差,妹子還在家裏候著他回去,這廝看到月奴卻走不動路了,活該他吃這番苦頭。”
接下來,白羽將前去寒冰坳後的經曆細細說來,墨白衣嘖嘖稱奇:“想不到這霧雨大澤中還藏著這麽大的秘密!”
白羽忽然想起:“白衣,我看你倒是築基了?果然還丹重塑資質,再無瓶頸,嘖嘖,你這重修的速度可還真是快啊!”
墨白衣笑道:“隻是金丹無瓶頸罷了,元嬰起仍然是隻能靠時間打磨;若不是兄弟你大義,我哪有這樣的機會重修?隻怕現在是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說起來,你若再去蟲王塚可別落下了我,多個人,行事也方便許多!”
白羽道:“這次去蟲王塚太過匆忙,好歹得準備些時日,下回再去,定要打通整個蟲王塚!”
墨白衣忽然緊張道:“兄弟,胖子吐白沫了,沒事吧?”
白羽搖了搖手:“怕甚,築基修士哪來這麽脆弱!”
墨白衣道:“也是,兄弟,我看你也是金丹隻差臨門一腳,什麽時候突破?”
白羽道:“我門中修為增長自本命造物一出,便隨與造物進化相輔相承,目前我正在思考怎樣讓本命造物進化,還不得條理……”
墨白衣麵色鄭重:“嗯,修行一事,確實不可操之過急,胖子眼中流血了,當真無事?”
白羽遲疑道:“應該沒什麽大礙……吧?”
聽他語氣狐疑,墨白衣道:“我看他血色變黑,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若胖子倒斃在這兒,俗世中隻怕是要吃官司……”
白羽不情願道:“但那一大桌子,若是不吃月奴定要哭鬧,白衣,你幫我吃些?”
墨白衣強笑道:“最近辟穀……不過兄弟,你對一個小小人偶侍女都這麽重情,當真是……長情啊。”
白羽毫不留情地反擊:“莫扯什麽辟穀,方才的茴香豆,你可比我多吃了兩顆!”
外麵傳來呯的一聲,卻是胖子倒在了地上,又努力起身,一臉紅紅綠綠,聽到月奴憂愁道:“胖子,你可是在外麵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我看你模樣倒有些象是中毒了?要不要我給你煎上一碗祛毒正心湯?”
胖子掙紮著說道:“月……月奴姑娘,我沒……沒事,忽然想……想起,家……家中小妹……尚,尚等我回家……我……我便……先行告……告辭了!”
白羽讚道:“這胖子倒算是知機,這下算是留下條小命,白衣,千萬記著,月奴拿出來的任何吃食,千萬不可入口!便是分神大修……”
白羽沉浸進了回憶之中,連鄒誌峰都聞之變色,嗬嗬。
“便是分神大修也無福消受的。”
房外傳來花月奴喃喃的聲音:“可惜我嗅不到也嚐不出味道,也不知這些菜,倒底是有什麽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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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禾仙子,典籍之中提到:‘專氣致柔,能嬰兒乎?’是指修士需要專心於理順呼吸麽?能嬰兒乎又何解?”施芸問道,子禾隔數便會前來查看這些機緣弟子學習的進度,施芸抓著機會便會找她解答一些自己不理解的東西。
“人身自母胎落地,便有生、老、病、死,入道為修士則有成、壞、住、空四境,那修士倒底是逆天行事以求長生久視好呢,還是無欲無求,以無為順天為好呢?”子禾反問道。
“我就是不明白,明明是逆盜天機,必將為天地不容,卻又強調無為而生,如此矛盾,我實再不懂。”施芸也滿心的疑惑。
子禾道:“身為俗人,為命運之下,無論怎麽做,都隻是命運下的木偶,逃不出樊籬,入道為修士,則身入命運之中,便有了逆命與順命的機會,隻是無論怎麽掙紮,仍是在命運之中,但總歸有了一線跳出命運掌握全真自我的機會,所謂修行便是修真,便是修命,所以,目前你所看的典籍,都是讓你看得懂的,解釋起來就各有矛盾,但總的一句話就是凡人隻能順命,修士卻有順命、逆命兩個選擇,所以順應天命,無為而生是對,逆天改命也是對,看你如何理解。”
她接著道:“專氣致柔是指人剛剛出生之時,尚在胎中之迷,為天地所愛,帶有一股先天之氣,此時的嬰兒累了便睡,餓了便吃,無欲無求,修士便應該如同嬰兒一般,能為、亦能不為,不需太多強求,隻需求後天返先天,重新養出那股先天之氣,此時為順命,為潛隱,所求不被天地大道所嫉,隻求為天地所鍾,此為順天,在天地大道所見如,便如同嬰兒一樣。”
施芸道:“便是順應天道,寧靜淡泊,養出先天之氣。”
子禾讚道:“正是,咦?說了這麽多,這明明是《道經》中的句子,你何時看到的?”
施芸道:“最近識到的修士用字越來越多,我便試著閱讀了一下,所幸雖然還有些字不太認識,但總歸能在對比字貼中尋到,通讀了一遍道經之後,似有所得,但又不完全懂。”
子禾驚道:“一個月時間,你已經識了多少字了?”
施芸靦腆道:“我太過愚笨,仍有不少的字不熟悉,大約記了十之六七,還需多多記誦。”
子禾歎了一口氣:“當年我們從頭便是學的修士文字,不曾被俗世文字固化印象,學來要容易得多,但也用了足足三個月才能磕磕巴巴的讀一些簡單的文句,你……一個月,嗬嗬,如果這也算愚笨,那我又算什麽?”
施芸遲疑了一下道:“想是那時子禾仙子尚年幼,一時記不了那麽多吧。”
子禾搖了搖頭:“你不用給我找理由,一個月文字入門,說不好,剩下五個月,這幾十本典籍還真能被你背下來,你仔細尋尋吧,裏麵或許有些驚喜。”
子禾站起身來,饒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這個女子,先別說讓她自己找驚喜,她到是給了自己一個巨大的驚喜,機緣弟子嚴重的兩極分化,要麽是資質不足,隻能成為仆役、使婢,要麽就是一飛衝天,成為修士上的修士,而且因為是由俗世入的修行世界,往往心性上比如白紙般的低級別弟子更成熟,更知道珍惜機緣,在修行方麵,極有自控能力,看來自己無心插柳的交好這個女子還是一件好事了。
她緩緩道:“機緣難得,你好好學習吧,有什麽不懂的,我入門早,好歹也懂得些,你使你那侍來找我便是。”
她遞出一塊玉符:“這是外門弟子可給出的憑記,用它,外門行走無礙,我還不曾給過旁人,隻要莫在外門生事,這玉符還是有些作用。”
施芸一臉的感激,她在青樓長大,焉不知這是子禾在交好自己?她在這裏張眼一個熟人也沒有,也隻有指著這個子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