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城市、黑夜（第一更）
白羽遲疑道：“這是您的孩子？”
女子道：“是啊，你看，他是多麽的炫目，也隻有出生不久的孩子有著這麽迷人的顏色，我們慢慢成長，慢慢丟失顏色，等到失去所有顏色，就會回歸大地，就象他一樣。”
女子的目光轉向了外麵街道中的“醉鬼”。
醉鬼身上的色彩順著從下往上飄去的水滴漸漸融化，失去色彩的地方，變成了黑白色，那些色彩似乎隨著水滴慢慢蒸發，在他的身體周圍變成了一團五顏六色的光霧。
“其實這麽死去，比慢慢失去顏色老死更加?爛，隻是這種死法太過殘酷了。”那女子獨眼中帶著些不忍說道。
白羽聽懂了她說的殘忍是什麽意思。
雨中的人，他的腳部開始變作黑白色的線條，如同頑童手繪的簡筆畫線條，這些線條被牢牢固定在了地麵，如同陷入沼澤，他慢慢地象蠟燭融化一樣，線條流淌著攤向地麵，白羽這才反應過來，這地麵上雜亂的線條是怎麽形成的了。
外麵的男子似乎從醉酒中清醒了過來，他努力掙紮著想逃離地麵，獨眼四處張望，裏麵露出的是深深的恐懼和絕望，嘴裏的嘶吼聲越來越微弱，最終，他失去所有的顏色，身體融入腳下的街道。
“這麽快速地失去顏色，很痛苦，你會感覺到顏色被抽離身體後，不僅是痛苦，那種漸漸失去力量卻沒有任務辦法阻止的無力感，才讓人絕望，他本來還有不少的顏色……可憐。”女子雖然語氣平靜，但白羽卻聽得出來那隱藏的恐懼，那是對生的留戀和對死的抗拒。
白羽毛骨悚然，外麵的地麵，是這個世界的人的屍體？
“你不用覺得奇怪，其實我們正常失去顏色的人，都會火化，隻有運氣很不好的人，才會莫名妙的死在外麵。”
“這裏有多少人？”白羽好奇地問道。
“不多，城市大約有幾百人吧。”女人安撫好孩子，把他放回了裏間，走了出來。
“偶爾會有外來的人到我們這裏來，但距離上一次有人到這裏，已經很多輪顏色了。”女子出神地看著窗外從地麵飄起水滴，在空中慢慢消失。
“您知道怎麽離開這裏麽？那些外來人都到哪裏去了？夫人？”白羽對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感到有些心煩意亂。
“離開？我可不知道怎麽離開這裏，走出世界的邊緣，就會轉眼間失去所有的顏色，甚至連黑白的線條都留不下來，那才是真正的可怕！”女子的眼皮快速地眨動，身體周圍淺淺的色霧浮現。
“那麽，夫人，這裏倒底存在了多少……顏色了？”白羽心裏明白，這裏的顏色就如同他們的時間、壽命。
“這個誰知道，也許無數顏色吧，或許去問褪色最多還活著的人能問到些消息，那些外來人都去找他了，陌生人，雨停了，請你離開吧。”女子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道。
“您說的，裉色最多還活著的人在哪裏能找到他？”白羽問道。
“她家在黑夜最深的地方，那裏接近世界的邊緣，聽說……聽說她可以為人們添加顏色，誰知道呢？或許這隻是個流言。”女子聳了聳肩。
“美麗的夫人，您的善良與您的美貌一樣那麽奪目，還沒請教您的名字。”
“陌生人，趕快離開吧，叫我顏夫人就行了，對了，那位老人家，你叫她彩大人就行了。”女子看著天空中的日頭將地麵再次曬得變成了白色中帶著雜亂的線條，有些著急地說道。
“好的，給您添麻煩了！”白羽點了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回頭時，他在奇形怪狀的窗口隱約看到那隻獨眼也看著他，他頜首示意，抬頭看了看天，向著黑天的方向走去。
在白天和黑天交界處，前進一步便是昏黑的街道，退後一步卻是白天，白羽搖了搖頭，前麵的灰色世界和這個怪誕的世界，玉簡都沒有記錄，照理說，這麽多兩門弟子進入，怎麽會沒有人經曆過？
他定了定神，沿著昏暗街道向前走去。
白羽敏銳地觀察力，讓他發現，白天和黑天……街道的布局似乎一模一樣他不信邪，又退回了白天位置，看了看街道兩旁。
終於，他發現了，唯一區別就是，無論多麽怪誕，白天的世界是色彩斑斕的，而黑天，卻是沒有任何的顏色。
沒有顏色？對於這裏的人來說，那隻能是死亡世界，白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應該就是這樣。
白羽再次踏入黑夜，前麵有燈光，而且，那是熟人的家，顏夫人的家。
白羽走到了門前，輕輕敲響門。
“誰？”一個似乎壓擬著的聲音問道，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白羽從他聲音裏聽出了他的不耐煩。
“您好，我是過路的人，想打聽一下，彩大人的家在哪裏？”
“彩大人？趕快滾！沿著街走，最遠的房子就是她的家！”男子聽到彩大人，似乎情緒被點燃，大吼喝罵道，還好，他給出了白羽需要的消息。
裏麵傳來了喝罵聲、毆打聲、孩子的哭叫，白羽搖了搖頭，轉身向著更遠的地方走去。
沿途，街道兩旁房屋中的燈光慢慢點亮，白羽覺得似乎每個屋子裏都有一隻或幾隻眼睛在偷偷地看著自己，甚至似乎耳朵裏也傳來了聽不清辨不明的竊竊私語，白羽猜，他們正在偷偷地觀察自己。
迎著昏暗的路燈，白羽吐出了一口氣，象冬天吐出白色霧氣一樣，白羽發現自己每一口呼吸都吐出的是漸漸的五顏六色地霧氣。
“這是……這是我的壽命？”白羽心中一凜。
剛才在白天的世界，並沒有發生這樣的情況，這讓白羽更加確定，這裏一定是這個幻境中亡者的世界！
生人進入亡者的世界，自然是要消耗額外的生命力！
“我的時間，應該不會很多……”白羽加快了腳步，橫著跑。
終於，白羽走到了一道籬笆前。
這是這個“城市”的邊緣？白羽向兩側看去，看到的是延伸到黑暗之中，不知道多大範圍的籬笆。
在籬笆外圍，更遠的地方，隱約有燈光。
“那裏應該就是什麽彩大人的家吧？”白羽抓了抓頭，輕輕一跳，離開了城市的範圍。
和安靜的城市不同，剛剛落地，白羽就感覺到了呼號的風聲。
似乎有人在耳旁耳語，但仔細聽時，卻又隻餘下了風聲。
當白羽不再注意時，那耳語又出現，這種耳語不是白羽知道的任何語言，還夾雜著笑聲、哭聲、罵聲。
白羽甩了甩頭，沒有任何作用，隻能無奈地向前走去。
白羽看了看天，還好，有那個坑坑皰皰的怪異月亮散發著光茫，所以白羽勉強還能看清路，其實這裏哪有路？就象是走在遠郊，這裏隻是個隱入黑暗之中，不知道邊界的平原而已。
忽然，白羽麵前什麽東西一晃而過，白羽頓時警惕起來，如果這裏是亡者世界，有些怪異也不奇怪。
他的左臂傳來劇烈的疼痛。
“有東西在攻擊我！”白羽心中念頭電轉。
但那東西似乎一擊則退，白羽反手一撈，竟沒撈著。
還好，儲物裝備可以使用，白羽取出一把天工門製式的長劍。
但長劍取出後，竟如同煮過頭的麵皮子，軟軟地耷拉下來！他順手將長劍收回，取出一張誅魔鎮邪符。
白羽借著月光，看清手裏的符紙：“還好，這個是正常的！”
白羽激活符紙，符紙“篷”地一聲燃燒，起來，光亮照得老遠，白羽這才看到，自己竟然已經被一些扭曲的黑色線條形的東西圍著，黑暗就是它們隱藏自己最好的外衣，其中一個怪物看起來似乎是嘴的位置咬著一塊彩色的東西。
但是光亮了瞬間，那符紙竟變成稀泥一樣滴落在地，白羽一聲怒吼，將頭扭回九十度，正麵向著燈光的方向衝去。
他一路飛奔，偶爾有碰到什麽東西，都是拳打腳踢地將這些莫名的東西踢開，但卻感覺自己似乎陷進了沼澤地裏，行動越來越困難。
白羽咬牙，又摸出一張誅魔鎮邪符，似乎符紙在這裏可以短暫地生效！
符紙燃起不過一瞬，白羽將它扔在地上，又是一張燃起，白羽這才看見，自己的身上纏繞著大量的黑色絲線，這些絲線，似乎在抽離他身上的顏色！
火光燃起的一瞬，這些絲線扭曲著從他身上掉落。
白羽就這麽點燃符紙一瞬，便任憑它落地，再點燃一張，終於走出了讓他感覺舉步維艱的位置，借著符紙燃燒，他才發現，先前的位置，已經糾結成了一團亂麻，無數絲線扭曲揮舞，似乎想將他拉回線團之中。
白羽哪敢停留在這詭異的地方，手中符紙連燃，向著燈光的地方衝去。
也不知道狂奔了多久，白羽終於走到了燈光的範圍。
在燈光的範圍，似乎是那些線條不敢進入的位置，白羽看了看自己的左臂，那裏如同被人咬掉一口的水果，一些色彩從裏麵流出，白羽發現自己身上的顏色淡了很多，在這個燈光的範圍，白羽發現了一樁好處，呼出的氣息，終於不再象之前，帶著淡淡的色彩，這裏……算是安全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