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 與 獸(下)

安德斯疲憊地撿起長劍,一一刺穿另外兩頭狼嘴猿的脖子。

他用狼嘴猿屁股上的綠布擦拭劍上的血汙。

要是沒有劍油和迷煙,即便穿了板甲衣死的還是我。

得益於安德斯的父親二、三十年來的積累以及在家這兩年的潛心研究,這些超越時代的藥劑才能降臨世間。

剛剛靈魂融合還無法發揮他正常實力的我尚且能以輕傷的代價獵殺三頭狼嘴猿。

如果是安德斯本人隻會更加輕鬆,難怪他的父親有底氣讓他孤身前往異國,東山再起。

這樣的人必將在賞金獵人界大紅大紫。

不過話說又回來,有了這些發明還用著去當刀頭舔血的賞金獵人嗎?光火柴這一項就足以躺著掙錢了……

大概是環境和時代限製了思想吧。

他繞過巨大的樹根,走近被吊著的父子。

他們的雙腳同樣被草繩牢牢捆住,腳下的大片土地上沒有一根雜草,那裏用樹枝之類的長條硬物畫了兩把相互交叉的長柄鐮刀。

安德斯雙眉緊鎖,萬魂主宰的聖徽……這是血祭儀式。

難怪狼嘴猿會將他們吊起來,而不是直接殺了。

原來這些狼嘴猿在祭祀邪神。

赫加曼人信奉的萬魂主宰之所以被稱為邪神,就是因為這種殘忍的獻祭儀式。

邪神的信徒們會用受害者的鮮血塗滿聖徽呼喚邪神,然後殺死受害者來取悅邪神。

他伸手探過兩人鼻息,滿臉傷痕的黑發青年氣息微弱,而他父親已經死了。

安德斯拔出短刀割斷吊下來的草繩,將兩人放倒在地上,再一一割開他們手腳上的草繩。

他抓住黑發青年的肩膀搖晃道:“醒醒、快醒醒……”

黑發青年被他搖得上下晃動,卻依舊不醒。

什麽情況?安德斯表情凝重。

他突然一拍額頭,起身走進樹林,回來時肩上背著大背包。

從大背包裏拿出又一瓶裝滿紅色渾濁**的小玻璃瓶。

跪坐下來,將黑發青年的頭靠著自己的大腿上,拔出木塞,右手捏開青年的嘴巴,左手將迷煙解藥全灌了進去,然後合上嘴巴,緊緊捂住。

“唔……嘔……咳……咳……”青年被嗆醒過來,坐起猛咳。

好一會兒後,青年用袖子輕輕擦了擦臉,然後回過頭來握住安德斯的雙手,虛弱道:“咳……永烈之炎保佑,謝謝你先生,我父親他……”

青年突然一呆,他看到了安德斯身後靜靜躺在地上的老人。

“不……不會的……不會的……”青年滿臉痛苦地繞過安德斯,爬到老人身邊。

安德斯跪坐在原地,嘴唇微張,什麽也沒說。

“嗚嗚嗚……”

青年痛哭流涕地收回放在老人鼻子下的右手,不遠處狼嘴猿的屍體出現在被淚水模糊的雙眼中。

袖子在臉上一抹,左手捂著側肋緩慢地爬了起來,佝僂著身子,步履蹣跚地走了過去,慢慢從地上撿起一根木矛……

安德斯鼻子一酸,看向左邊十幾米外——那裏有一株高大的山毛櫸,白灰的樹幹粗壯筆直,翠綠的葉子如薄雲般環繞。

看了一會兒後,他收回目光站起身來。

不遠處的黑發青年淚流滿麵,他一腳踩住綠布狼嘴猿的腦袋,虛弱地喘息著,右手顫抖著將沾血的木矛從狼嘴猿的脖子上拔起來。

“嗖!”

一支長箭突然紮進他的腹部,他低頭呆呆地看著長箭,倒退了兩步,支著木矛痛苦地坐在地上。

樹林邊緣,另一頭腰圍黑布的狼嘴猿正搭箭拉弓,漆黑的眼睛與站在大橡樹下的安德斯對視。

安德斯慌忙躲到巨大的樹根後麵,焦急地靠在樹上,心髒怦怦直跳。

“該死,居然還有一頭!手上還有弓箭!迷煙筒也用完了!他要是死了線索就斷了!該死、該死……”

“嗷嗚嗚……”遠處突然傳來狼嘴猿的哀嚎聲。

他小心地探頭看去。

一頭幼小的狼嘴猿從黑布狼嘴猿的身後鑽出,大聲哀嚎著直奔向大橡樹下那頭黑布狼嘴猿的屍體。

樹林邊的狼嘴猿連忙鬆開空弦,追出兩步,一把摟住瘋狂地掙紮的小狼嘴猿。

拚了!

安德斯從樹後竄出,順手搶過黑發青年手中的沾血木矛。

“這是我父親做的箭……嗚嗚……我父親的……”黑發青年斷斷續續的哭泣聲從身後傳來。

安德斯沒有回頭,反而爆出更快的速度衝向狼嘴猿,同時大吼道:“欺人太甚!”

狼嘴猿指著衝來的安德斯大聲嚎叫,它懷裏的小狼嘴猿才不再掙紮,它將小狼嘴猿拋進身旁的灌木,迅速搭箭拉弓。

安德斯舉起木矛用力一擲。

狼嘴猿向左甩開弓箭,反向一躍。

木矛呼嘯著擦過它的身體飛入後麵的樹林。

安德斯邊跑邊抽出長劍。

狼嘴猿撿起它放在地上的木矛嚎叫著衝向安德斯。

雙方同時進入彼此的攻擊範圍,安德斯左手握住劍柄的同時,左腳踏前一步,長劍劈向狼嘴猿的脖子。

“啪!”

狼嘴猿用矛頭別開長劍,迅速扭身橫推,矛尾甩向安德斯的腦袋。

安德斯頭向後仰,粗糙的木棍刮過鼻子,酸痛感湧入眼中,淚水一下模糊了雙眼。

朦朧中,木矛末端又向脖子捅來,抬起左臂擋在矛前,一股大力將左臂撞向喉結,劇痛與窒息同時襲來!

“嘔……”安德斯倒退兩步,低頭幹嘔。

狼嘴猿調轉木矛,雙手用力一刺,削尖的矛頭狠狠地捅向安德斯的腹部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狼嘴猿大驚,連忙收回木矛。

安德斯向後退去的同時,鬆開劍柄,雙手抓住回縮的木矛,全力一拉,狼嘴猿不由得身體前傾。

他一腳踹中狼嘴猿的襠部,狼嘴猿痛嚎著彎下腰來。

他左手攥緊,一拳打歪狼嘴猿的腦袋,收回左拳的同時,右手上勾拳正中狼嘴猿的下顎。

“呯!”

狼嘴猿仰起下顎向後倒退,安德斯上前一步,右手反拔短刀,從側麵“噗嗤”一聲紮進它的脖子,用力一扭。

狼嘴猿全身癱軟下來。

他左手摳住狼嘴猿的頭頂,右手往外一拔,血液狂噴,左手一推,狼嘴猿仰麵倒下。

安德斯長出了一口氣,喘息著在大腿上擦拭短刀,顫抖的右手試了幾次才將短刀收入鞘中。

彎腰撿起地上的長劍,鼻血成串地滴落到雜草上。

他左手捏住鼻子,仰頭走向已經躺在地上的黑發青年。

青年的麵色慘白,奄奄一息,他的腹部不斷湧出大量的鮮血。

安德斯趴到他的耳邊道:“我把它宰了。”

青年半闔的眼睛歪向安德斯,虛弱道:“謝謝……救救我……救我……”

“……我很抱歉。”

“……我不想死……求你……”青年淚流滿麵地哀求道。

安德斯伸手擦幹他的眼淚道:“你是誰?我要通知誰?”

青年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他的哭泣聲越來越低:“……哈姆斯堡……跛子亨利……告訴安娜……我愛她……還有……對不起……”

安德斯抓緊青年肩膀上的衣服著急地問道:“你和你父親的真實身份是什麽?為什麽來這裏?”

“……獵人……獵鹿……給安娜……快生了……男孩叫約翰……女孩叫瑪麗……”青年嘴角帶著笑意,聲音越來越微弱,“約翰……瑪麗……”

青年瞳孔擴大,聲音戛然而止。

安德斯眉頭緊鎖,虎目微紅,他輕輕地合上青年的雙眼。

“嗷——”

小狼嘴猿猛撲到安德斯的背上,右手拚命地摳住他的眼鼻,同時一口咬住他的脖子,用盡全力合攏上下顎。

“啊啊啊——”

安德斯大聲慘叫,一把抓住小狼嘴猿的頭皮,拔出短刀瘋狂戳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