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淚化冰

凜冽刺骨的寒風,一望無際的荒涼,嚴雲星獨自一人艱難的行走在末日電影般的場景中,進入荒原已經半個月了,別說是動物的蹤跡了,整片荒原連半隻昆蟲都沒有,這裏的確是太寒冷了,溫度太低導致所有的動物都跑到了悶熱的叢林中去了。

今天是嚴雲星感覺最寒冷的一天,他將動物皮毛塞滿了身體表麵所有透風的地方,隻露出兩隻眼睛看路,但依然能感覺從腳底傳來的陣陣寒氣。

天色漸晚,嚴雲星掏出懷中一塊早已凍成冰塊的凍肉,摘下由野獸皮做成的簡易口罩,將凍肉一口塞進嘴裏含住,接著又很快將厚厚的口罩戴上,等著嘴裏的冰肉自行融化。他吃過一次虧,第一次吃肉時因為沒帶口罩,冰冷刺骨的寒風很快便灌進口中,不一會他的下巴就被凍的不能咀嚼,就那麽捂著嘴暖和了半天血液才暢通起來,這幸虧也隻是在遊戲中,要是現實這麽寒冷的話,嚴雲星估計自己早就被凍成人棍了。

自己可是來玩遊戲的啊,不是來生存大冒險的啊!嚴雲星好幾次都想刪號重練一了百了,他實在是受不了這兒的天氣了。

隨著夜晚的來臨,荒原中第一次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嚴雲星徹底崩潰了。

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來避開這場大雪,那就是下線退出遊戲,可是轉念一想上線之後還是依舊得承受這種刺骨的寒冷,這麽逃避實在不是辦法,嚴雲星隻能冒著飛揚的鵝毛大雪繼續前進著,今晚這覺是睡不成了,看這架勢要是睡著了趕明兒起來還不得被大雪活埋啊!隻能硬著頭皮繼續了...

雪下的越來越大,荒原之中隻能聽到陣陣朔風和嚴雲星撲哧撲哧的腳步聲,很快大雪便蔓延至膝蓋,嚴雲星整個小腿都已經失去了知覺,但他心中還是抱著一絲奢望,幻想著前方不遠處就是另一個新的世界,隻是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緩慢,在他身後一片銀白的世界留下一道道深陷的腳印,很快又被新的冰雪覆蓋。不知過了多久,他像一隻迷失了方向的動物般呆立在原地不動了。

大雪猶如繽紛飛舞的柳絮一般密密麻麻的不停飄落下來,這已經不叫下雪而是倒雪了,僅僅一個轉身的時間,他已經分不清前後左右了,四麵八方都是銀色的世界,地麵沒有坡度,身後沒有了腳印,前方沒有標誌物,天空也沒有星星月亮,整個世界一片銀白,整個天空一片漆黑,往哪個方向?嚴雲星終於堅持不住了,他放棄了...

他的整個下半個身體已經深深的埋進了雪中,眼睛裏感覺像充滿了風沙,紅腫流淚不止,睜開眼卻一片黑暗,他摸索著想要撕扯一片皮毛遮住眼睛,隻是手早已凍僵半天扯不動,沒有辦法隻能閉上了酸痛的眼睛稍微挪動身體嚐試著能走出這個深陷的雪坑,但無奈掙紮了半天都無濟於事。他真的要放棄了...

雪依舊不停的傾瀉著,已經蔓延至腰間了,嚴雲星此時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他仿佛看到了前方溫暖的叢林,各種各樣的野獸,奇形怪狀的樹木,以及一位緩緩向他走來的白衣飄飄的女子,嚴雲星蠕動了一下嘴唇想要說什麽話卻始終發不出一點聲音,他感覺自己就要死了,隻是這種死法卻是他最難以接受的,沒有戰死,沒有摔死,而是被活生生的凍死,現在的他連說一聲下線的力氣都沒有了。

終於要死了嗎?

嚴雲星腦海中突然浮現了很多很多的人和事,日漸年邁的辛勞父母、一起玩耍的小夥伴白小白、叢林深處屠殺野雞野豬、那隻調皮的小黃貓、漂亮的東方人妖和小狐狸、冷漠的嚴冷鋒、倔強的李玉清、慈祥的鬼穀子、桀驁的血刀、陰險的楓林晚、義氣的落葉兄弟、冰冷的銀、嫵媚的橙色耀月光、一臉猙獰的唐念羽以及那個一直信任著他的白色麵紗女子...這些人和事浮光掠影一般一個個漸漸消失於嚴雲星的腦海。最終他的意識模糊了,腦中一黑便昏迷了過去...

人世間最痛苦的死法不是一刀斃命或是一劍封喉,最痛苦的莫過於一點一點等著死神的來臨,腦海中想起過往的一件件熟悉往事,那些重要的或不重要的,在承受身體痛苦的同時還要麵臨心理的折磨,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那種死亡才是最痛苦最折磨人的死法...

天寒地凍,雪舞紛飛。

一名女子的身影漸漸的出現在雪原之中,隻見她緊了緊裹在身上的白熊皮毛,不緊不慢的一步一步向著未知的方向挪動著。由於自身的內力還算是渾厚,堪堪能度過這一晚要人命的風雪,她漫無目的的走著,想著五毒教的眾人,不知道他們還好不好,想著逝去的師父,想著英勇犧牲的三位堂主,想著那個運籌帷幄的年輕男子,不知道他還好嗎?現在自己已經身陷囹圄,麵前是一道又一道的危險難關,還有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危險仇家,自己還能活著回去見到他...和他們嗎?有時想想,這樣也好,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試煉者的天下,自己始終和那個男人不是一路人,早點離開或許...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吧...

花天嬌緩緩的走在風雪之中,腦中卻想著五毒教的事情,走著走著卻突然感覺踢到一個硬梆梆的東西,雪下了一夜早已堆積了到了半身高的位置,怎麽會踢到地麵呢?除非是剛凍死不久的荒原凶獸,想到這兒,花天嬌微微彎下了身子探了探深埋雪中的屍體,不對!怎麽會是個人的形狀呢,不會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唐念羽吧?花天嬌心中大喜急忙扒拉開身前的積雪,然而想象中唐念羽的麵孔並沒有出現,一個年輕男子的臉龐卻在積雪的映射下緩緩映入眼簾,花天嬌看著這個熟悉的麵孔,腦袋中頓時猶如炸雷一般停止了思考,身形呆立小嘴微張,片刻之後眼淚便撲簌撲簌的滑落了下來,怎麽會是他?怎麽會是他!

花天嬌此時心裏說不出來的一種感覺,是喜是悲,她已經不敢再想了,想要忍住眼淚卻始終製止不住,隻能任由它滴落在雪麵緩緩的結成冰,她一隻手探著男人早已停止的鼻息,仿佛是瘋了一般一邊哭著一邊挖著那男人下半身的積雪,她不相信這個男人會這麽輕易的死掉,她不相信他會這麽窩囊的死掉,最重要的是,她不允許這個男人死掉!隻見她瘋狂的刨著積雪,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的掉落凝結,倔強的雙眸盯著那男人慘白的麵孔,心中狂喊著他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終於挖到底了,花天嬌隻看見這個男人以一個奇怪的姿勢站立著,他的整個上半身平躺在雪地上,與下半身幾乎形成了一個直角,花天嬌不敢亂動,生怕一不小心就折斷了他的腰肢,她急忙將雙手捂著他的腰肢,希望他能將身體溫度恢複正常,但手上的那一點溫度根本無濟於事,眼看著這個男子已經沒有半絲氣息,花天嬌哭的更厲害了,她沒有辦法了,隻能緊緊擁抱著那男人的上半身,希圖將身體的熱量能全部傳給他,她摘下了口罩麵紗,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絕美臉蛋,緊緊的貼著男人凍僵的臉,強忍住了眼淚生怕淚水在他臉上結冰,凍得發紫的小嘴一直不停的顫抖著喊著他的名字:“雲星,不要死...不要死...

一夜風雪...

天空終於露出了魚肚白,漫長的黑夜終於熬了過去,大雪也終於停止了。嚴雲星依舊沒有絲毫動靜,花天嬌起身將他抱出了雪坑,繼續貼身緊緊的抱著,而隨著大雪的停止溫度也略微有些上升,花天嬌就這麽抱著嚴雲星,內心卻是翻江倒海一般...

“這個男人是跟著我一起跳下來的嗎?他為什麽這麽傻,不好好管理五毒教,明知我們不是一路人,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你就是一個傻瓜你知道嗎?”

“第一眼見你我就知道了,明知五毒教沒救了還要往火坑裏跳的傻瓜!”

“什麽師父之命,我看你就是傻!”

“雲星你知道嗎?這會兒的毒王峰頂已經開滿了白色的‘雪雁棠’,每年我都會摘兩朵戴著玩兒,可師父總是罵我長不大...”

“雲星,我告訴你我今年不是十六歲,你記住了!我今年二十二了!你一定要記得哦...”

“雲星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你個傻瓜跟著跳下來了,這下好吧,你要凍死了...”

“嚴雲星!你還沒看過我摘下麵紗的樣子呢,我答應過你的...你不能死...你死了五毒教怎麽辦...我...怎麽辦...”

“雲星...”

女人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一滴一滴的晶瑩冰珠滴落,雪麵上留下了一道道滾動的痕跡。

朔風陣陣,卷起了一片哀傷。

“就這麽相擁而亡,想必會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死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