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本外之爭

在蕭牆受傷第十天，一個噩耗傳來，金錢幫“本地人”的平民采集隊伍遇襲。張木帶人趕赴事發現場時屠殺已經結束。除了幾個男性還活著，女性……總之，現場十分慘烈，凶手手段狠辣，禽獸不如。蕭啟惑的哥哥、嫂子以及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小翠也在遇襲隊伍中，嫂子和小翠……他大哥眼睛被挖掉一隻，手筋腳筋半邊被挑斷，受盡折磨，傷痕累累，差點流血過多而死。

“活著的救回去。死者……”張木不想讓其他看到慘狀，下令，“燒掉吧。隻帶回骨灰。”

在第二次遇到張龍前，那個曾經殘害過自己的人，張木以為自己會很恨，但見到他後，張木知道自己錯了，其實沒有太大的反應，甚至一點報仇的念頭都沒有。從那時候開始，張木覺得自己以後再不會恨任何人，畢竟連“凶殺之仇”都能忍耐，還有什麽事能讓他恨呢。但他錯了，又錯了。張木從未像今日這般痛恨一個人，一個組織，他現在特別想為受害的人報仇。蕭牆的大哥蕭懦張木見過，是他和蕭牆一塊救張木回來的。一個老實巴交又小心謹慎的人，一輩子都犯過什麽錯，卻要承受妻子慘死，自己殘廢的事實，老天何其不公。

“是嶽坤。”錢望很快將死者的後事和傷者療愈安排妥當，並給登樓堂掌櫃蕭泥放假，讓他回家照顧自己大兒子。“因嶽坤死過一次，所以玄嶽幫一直安排不少人在他附近，聽從他的調遣。前幾日你遇到他們時那些保護的人不在。這次……你準備怎麽辦？”

張木沒有說話，沉默許久，說道：“我要帶蕭牆離開。”

“去哪？”

“南離城。”張木說，“啟惑是個十分珍重親情的人。我還沒把他哥哥、嫂子，還有小翠的事告訴他，如果他知道……我怕那小子會衝動。在南離城我有朋友，先安排他進入軍武。”

“那……好吧。”錢登樓說道，“那你呢，你準備去哪？”

“我……我要去做些事。”張木舉起手，“嗖嗖嗖”，隨意撥弄幾下，“噠噠噠”，氣勁穿透木頭的聲音從房梁上發出，隨後，“嘩啦啦，啪啪啪……”好似是一些人摔倒在房頂磚瓦上，然後掉到地上。“蕭懦對我有恩，我要給他報仇。”

錢望眼見幾個黑衣人從房上落在門口地麵，生死不知，心中驚訝。他已經很高估張木的實力，可現在看來，還是想的太少。“龍臨會是大組織，你自己……”

“大組織就大組織吧，我隻能試試，報仇的事成與不成，還看老天。”張木說道，“能殺幾個算幾個。他們可以任意的剝奪‘本地人’的性命，那我便要讓他們試試失去最愛的‘力量’是什麽感受。本地人的生命和外地人的武功，相比來說還是生命更珍貴。已經很便宜他們了。唉~其實我真的不想讓別人‘失去’，那種感覺我體會過，很不好。”

“既然你已經決定，我也不多說什麽。”錢望說道，“如果有什麽需要，你盡管說。”

“沒什麽需要，隻希望你們金錢幫的人躲開點。”張木道，“我知道你並不能決定太多事，但至少你個人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唉~如何不明白呢。”錢登樓頗為無奈，“張木兄，你我同窗，雖隻有不長時間，但在下對你喜愛有加，不想加害於你。我本人亦是對‘本外’之爭不感興趣，從不覺得擁有生老病死的‘本地人’是下等，反而認為他們的人生更加完整，是傳說中我們的世界沒有毀滅時的狀態。甚至有時候我會想，也許我們隻是從虛擬世界進入到真實世界的一群過客，一群不配輪回的魔鬼。我們才是有缺憾的下等人。唉~但是，現在確實如張兄所言，我看似是金錢幫一堂堂主，實則……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他的表情很真摯，沒有任何虛假，“張兄，關於‘本外’之爭其實我看到一個改變的契機。”

“什麽？”

“新生命的誕生！”錢望說道，“張兄，你仔細想想，無論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生下的孩子卻都是‘本地人’。隻要等這些孩子長大，成為武林的中流砥柱，到時候還有什麽‘本外之爭’，啊？”

“哦？！”這件事張木倒是從未思考過。

進入武俠世界的人都比較“單”，更喜歡以長劍大刀為伴，形成伴侶的相對不多，但也有。不過，伴侶生孩子的情況更少。原因有二，第一是大男兒（女兒）誌在四方，不該拘泥於兒女情長，親情相係，心有牽掛，練功、做事有顧慮。第二，生下孩子後，不少伴侶會在心裏產生疑問，那就是自己的孩子到底是“真人”還是“假人”。畢竟許多“外地人”覺得“本地人”隻是一些係統生成的假人。其實這個問題在虛擬本界也存在，是不少人的思想障礙，總覺得在虛擬中生下的“孩子”很可能隻是假人。在虛擬本界，隻有那些真正經曆過毀滅世界、重生於虛擬的人們才認定自己是真人，而之後出生在虛擬、長大在虛擬的人，比如張木、李古、李雨等，這些年輕的生命，他們對自己的存在也有懷疑。這種懷疑會淡化親情，讓父母不承認子女，以及放棄子女，虛擬本界的無數孤兒便因此產生。好在隨著“新生命”不斷出生，虛擬本界的人們漸漸接受“虛擬生子”這個事實，討論聲逐漸熄滅。不過，自從各種虛擬新世界誕生，擁有生老病死輪回傷痛的“本地人”出現，從小對自己生命有“懷疑”的“外地人”藏在心底疑惑再次出現，他們感覺很迷茫，很恥辱，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假人”，而“本地人”是真人，於是為了增強自信，為了與他們認為的“虛假本地人”撇清關係，開始下意識的厭惡、殺戮“本地人”，並刻意提高自己的身份，強行產生“優越感”，產生高人一等的自我認知。

說到底，一切的緣由是“真”的太“假”，“假”的太“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誰也看不清楚自己，誰也看不清楚世界。懷疑自己，懷疑世界，於是敵意便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