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灰土

第二十章 灰土

戰場上,什麽情況都是有可能發生的。僅僅不到一分鍾之前,我還在像碾死蟲子那樣將一個個異教徒士兵殺死,而眼下,我剛剛在一場硬碰硬的靈能對抗中被一個千子術士擊敗,隨即又有一場軍火庫級別的大爆炸在我身前不足一百米外爆發。要不是有集裝箱和牆壁擋著,爆炸足以殺死在場所有人。

等爆炸的餘波平息下去,忍著耳鳴目眩,我掙紮著挪出去檢視戰場。很幸運,西爾維婭和她的士兵雖然看起來都受傷頗重,卻沒有人真正陣亡,畢竟集裝箱固定的很是牢固,真空中發生的爆炸也沒有產生太過強烈的衝擊波,僅僅是爆炸氣體和破片並不足以殺死集裝箱後麵的人們。至於那些直接暴露在爆炸之下的……

千子術士被炸得撞進了集裝箱的外壁上。他的鎧甲已經破爛不堪,上麵插滿彈片,幾乎癟了下去,武器也早已不翼而飛,但他居然還活著,並且能掙紮著從鐵皮上拔出身子,以一種極為怪異的姿勢向遠方逃去。術士離開後,集裝箱上露出阿大的身影,他身上的紅袍已經破破爛爛,失去了所有的武器裝備,機械手臂和附肢能用的也所剩無幾,但他軀體基本完好,看上去沒有挨上太多破片——全被那個術士給擋住了。

眼看術士就要逃離,所有人都想追上去,但有心無力。爆炸的震蕩讓我們徹底失去了平衡感,根本無法隨意移動,而頭暈目眩的狀態下連舉槍瞄準都是極為困難的事。然而,就在術士即將遁入黑暗之前,一束粗大的激光從背後貫穿他的軀體,將他擊倒在地。

那是一束單兵火炮規模的激光,足以貫穿任何輕型載具。順著shè來的方向看去,阿大正仰躺在那個嚴重凹陷的集裝箱下麵牆角裏,兩腿叉開,中間一門粗短的炮管高高揚起。很明顯剛才那一擊已經讓這門激光炮有些過熱,冷卻劑揮發產生的白霧正猛烈的升騰起來,而大功率的火力輸出也讓這位強大的戰鬥型機械仆役有些能量衰竭,他的紅sè雙眼正在慢慢暗淡下去。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使用這門內置式激光炮,雖然聽不到任何聲音,我還是能感覺到他正在例行喊出他那句完全不合乎機械神教規矩的戰吼,“吃我大**!”

雖然出了個意外,不管怎麽說,阿大這次又用他的重火力重創了一個強敵。

我的手腳依舊有些不太靈便,但隨著腦子的逐漸清晰,我可以試著再次使用靈能。於是我漂浮著慢慢靠近那個術士。

混沌術士臉朝下撲倒在甲板上,看上去已經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我能感覺到他的靈魂依舊沒有消散,像是一堆灰燼中最後的星火。但我深知靈能者的可怕,哪怕是一點星火也有重燃的危險,我不會給他任何機會。然而西爾維婭再次搶在了我的前麵,她打開噴shè器撲向術士,揮劍向他砍去,但在靠近到他的身體時,她像撞上一堵無形的牆壁般驟然停下。

沒用的,讓我這個專業的來吧——我發給她訊息,她卻聽而不聞,身上驟然爆發出一股令我目眩的氣勢,這一刻,她在亞空間中的投影變得像正午的烈rì!

她高喊出一句我聽不懂的戰吼,身體像在凝固的泥漿中遊泳一樣緩慢而堅定的向前移動,她手中的劍也一分一分的刺向前方,以不可阻擋的姿態刺入頭盔下方,隨即將整個頭盔從胸甲上割裂下來。

我看到,那股屬於混沌術士的靈魂之火正在急速消散,終於完全看不到了。

在意識存在的最後時刻,他沒有做出什麽掙紮,僅僅向我發送了一道靈能訊息,聲音平靜的像是友人之間在閑聊,既沒有混沌常見的瘋狂,也不見瀕死者那種歇斯底裏的不甘,“凡人,請收下我的聖典,不要讓它毀於芬裏斯野蠻人之手。那是高無上的導師瑪格努斯留下的手跡,那是所有靈能者都夢寐以求的知識,是最終極的……”

他沒有足夠的時間說完遺言,但我已經了解了他的意思。

我翻動他的屍體,出乎意料的很輕。千子的術士在叛變時血肉已經化作飛灰,隻有墮落的靈魂附著在古老的盔甲上,而當盔甲受到難以挽回的巨創時,內裏的靈魂也會隨之消散。空洞的鎧甲在經曆了漫長歲月的侵蝕後早已經不複它剛被鑄造出來時那樣厚重和堅固,輕薄的仿佛隻剩一層能用手指捅破的鐵皮。看來,千子們有些過分相信了他們的靈能力量。

他的腰間用鐵鏈拴著一本大書,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的雙手都放在書上,做出要保護它的姿態。

西爾維婭身上的氣勢和光芒慢慢熄滅了下去,身體也顯現出極度的疲態。她打開戰術手電檢視那件盔甲,然後發出驚呼聲,“帝皇庇佑,我們剛剛打敗了一個千子!”

不過是補了個刀而已,虧你還有臉說“我們”。事實上,無論是做正麵對抗吸引火力的我,還是做出製勝一擊的阿大,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勝利者。

榮耀歸於帝皇,他大能的引爆了我們身邊的彈藥庫,一舉重創了這個在常規火力麵前近乎堅不可摧的混沌術士。

帶著無法用疲勞掩蓋的興奮,西爾維婭用劍挑起了那個空蕩的頭盔,“多麽有意義的戰利品,這東西能讓我榮耀終生,哪怕是太空野狼的戰士也會羨慕我。”

我伸手按住她的手臂,製止她要去撫摸頭盔的動作,“小心,女孩。或許有很人會有資格保管這種東西,但那絕不是我們。對我們來說,銷毀它們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一個活著的術士都無法奈何我們,一個死物又有多大威脅?你也想要留個紀念的話,地上還有一件完整鎧甲,憑什麽要管我這一件?”西爾維婭強詞奪理。

我曾經見過很多像你一樣富有勇氣同時也一樣愚蠢的年輕戰士,他們之中很多人因為一點點的差錯——比如無意中與混沌接觸——而被賜予帝皇的仁慈,但我懶得解釋那麽多,我隻是像個正常軍官那樣說話:“憑我是中校而你隻是少校!”

哦,不對,我應該根本連解釋都無需給她的。帝**人隻需要行動不需要解釋。於是我直接奪過她劍上挑著的頭盔摔在地上,摸出一罐鉕燃料潑了上去,連同那件鎧甲和鎧甲上掛著的大書。

是的,那本書。混沌術士的遺言,是出於誘惑我墮落的目的也好,是恪守著千子們對知識的珍視傳統也好,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麽意義。我相信那本書上確實記載著能令我的實力成倍提高的寶貴知識,但那又如何?在帝國的實力和帝皇的威能麵前,一切皆為灰土!就像地上這具鎧甲一樣。

咦,好像叛變之後的千子軍團,戰吼就是“皆為灰土”?真是符合他們的命運呢。

就在我們圍著術士的殘骸爭論時,從爆炸的震蕩中清醒過來的船員們也開始搖晃著飄蕩著向前探索了。方才那個術士還在的時候,前麵一片黑暗,不僅我的靈能無法觸摸到,連燈光都無法照shè進去。

而現在,前麵探路的士兵在通訊器中驚呼:“天啊,船長,快點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