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進化日（一）
進化日到了，但老實說，澤爾還沒有做好全身心迎接它的準備。
天剛蒙蒙亮他就起來，這是他到這以來第一次這麽早起。
洗漱後用冷水衝了把臉，用力搓揉掉臉上的死皮，然後把剛冒出頭的一截胡茬剃了個幹幹淨淨，摸摸下巴光滑如新。對著鏡子照了照，直到臉上看不出什麽瑕疵，澤爾才滿意的穿上襯衣。
上一次他這麽注重自己外表還是在初次約會，雖然目前沒有哪個女孩會注意到他的這些細節……就當了為了今晚的宴會做準備，不要辜負了這份隆重感。
說起來，澤爾在前兩天就收到了管家的來信，家族聚會不出意料的演變為了慈善晚宴。
作為皮爾特沃夫的天使投資人，吉拉曼恩資助了不少經濟困難的學工，還經常通過宴會聯絡各大廠家籌集維生設備和物資捐增給祖安的苦工和孤兒。
澤爾知道此舉是在通過政治以外的方式來贏得聲譽，確保家族離開政治活動之後還能保持生命力，並不是真的在乎那些地溝人的死活。
但論跡不論心，這種假慈善怎麽也好過那些打著慈善的幌子騙錢的。
“家族裏真的在乎慈善事業的隻有凱姐了吧，聽說每次運送物資都是她親自去到祖安接洽的，就是怕物資被人貪汙克扣了。我是不是想太多了，今天可是喜慶的日子。”
澤爾搖搖頭，將無關的想法拋在腦後，離開公寓朝著咖啡廳出發。
昨夜的煉金路燈到現在都還亮著，跳躍的火光給微冷的清晨增添了一分工業氣息。澤爾在早餐店裏買了一塊恕瑞瑪太陽麵包，準備到店裏配著牛奶吃。
來到咖啡廳的時候，不出所料蘿伊已經在店門口等著了，老遠的朝澤爾招手，比街邊擺攤的小販還要熱情。
“太陽曬屁股我就起來了，這都沒能早得過你。”澤爾以為自己已經很趕了，但在積極性這件事上，蘿伊從沒讓他失望過。
明明從藍熏莊園到邊境市場，蘿伊要走的路程是他的好幾倍，而且也沒有騎車。都是兩條腿走路，難道她還能瞬移嗎？
想了想，也許是人家不用加班，早睡早起的原因。
“哪裏早了，日之門的鍾聲都六響了。趕緊開門，再不準備活動就要錯過彩車遊行了。”蘿伊催促著澤爾，不斷示意他腰間的鑰匙串，即使自己身上就有一把一模一樣的。
“你是第一次過進化日？不能沒見過遊行吧？總感覺你很興奮的樣子。”
“以前都是在私家飛艇上看的，沒有真正的參與進去。”
坐飛艇上參觀進化日慶典，澤爾都沒有過這種體驗。隨便一問還被凡了一臉，澤爾趕緊開門放她進去。
澤爾在後廚找牛奶就麵包的時候，蘿伊也正準備往魄羅的食盆裏倒點鮮奶。兩人想到了一塊，看到隻剩半盒的牛奶，在櫃子麵前彼此謙讓了起來。
“你拿吧，我去街對麵便利店買一盒。”蘿伊說。
“不用了，我喝熱水就行。”
四目相對，蘿伊眼角仿佛在笑：“店長，你是不是剃須了？”
“有個慈善晚宴要參加。”澤爾摸了摸下巴，打量著她的新造型：“你不也是戴帽子了，今天就不用換製服了吧。”
“我正想這麽說。”
兩人都不約而同笑起來，有一股難以言表的默契。
吃完早餐就要馬上準備檸檬茶了，兩人分工明確，澤爾把一整箱檸檬拉出來，切成兩瓣榨汁並切片。蘿伊則是負責煮昨天沒煮完的紅茶，摻入檸檬汁倒入便攜紙杯，再放進一片檸檬。
足足花了三小時，他們才做五百杯檸檬茶，裝進帶冰塊的箱子拉到門口屋簷下擺攤，跟別的街邊小販沒什麽區別。
他們沒有小推車，就在門口擺一張折疊式方桌，檸檬茶整整齊齊碼放在桌子上，然後掛上免費供應飲料的牌子。
免費就是最好的廣告，都不需要叫賣，馬上就有人湊到跟前來問。
“真的是免費的嗎？”
來問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口音帶著地底的急躁，總讓人感覺下一刻就要蹦出幾句地道的祖安問候。
她穿著一件縫了很多兜的背帶褲，學工外套上裝了一套精巧的鎖鉤搭扣，隻需要快速一拉就能把整件衣服脫掉，如果著火的話這個設計就能救命。
除此之外她還在手裏抱著一個不明用途的設備，看起來像是要參加某個家族的工匠考核。
“進化日快樂！祝你考核順利通過。”澤爾把一杯飲料帶著吸管遞給她，順便送上一句真摯的祝福。
蘿伊也跟著叮囑了一句：“空腹喝茶會胃疼，記得配點早餐一起喝。”
女孩有些措手不及，紅著臉說道：“謝謝你，願灰霾不入你家。”
看到女孩真的免費拿到了飲料，其他人也踴躍的圍上來。
“我可以要一杯嗎？”
“給我也來一份！”
“這裏這裏！”
“……”
“都有都有。”
“別急，排好隊，一人限量一杯。”
這一幕早在澤爾的預料中，他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傳音管，不斷大音量的重複著廣告。
領取飲料的人形形色色什麽都有，有皮城普通的一家三口，也有麵色慘白咳嗽不停的祖安苦工；有立誌成為發明家的年輕人，也有已成大器的藝術工匠。
澤爾無法改變他們的出身，他所能做的就是一視同仁的將節日快樂分享給他們。
上次他幫助過的那個祖安小女孩也來了。
不再髒兮兮的，而是換上了幹淨樸素的衣服，擦掉了臉上的灰塵，把頭發洗淨編成了辮子。差點沒認出來。
她過來拿走了一杯飲料，然後補上一句遲到的謝謝，聲音略顯沙啞。
邊境市場的人流量很大，不到半個小時幾百杯飲料就都贈送完了。
“做好事也太累人了，忙活半天一點沒賺還倒貼。”
澤爾回到店裏直接癱倒在沙發上，目光空洞的望著天花板，仿佛被掏空了靈魂。
蘿伊聽他嗓子有點啞，為他倒了一杯水。
“還好吧，感覺這比賺錢有意思多了。”
“那是因為錢對你來說已經隻是數字了。”澤爾在心裏暗暗鄙夷著該死的資本家。
你知不知道隨心搭從十二塊漲到十二塊九毀掉了多少人的快樂。
喝完水又休息了一會兒，澤爾才收攤關店，把魄羅們裝進籠子裏帶上，一同匯入街上的人流，融入這一年一度的慶典當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