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最廉價的食物
有一種悲傷，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站在你眼前，你卻忘記了――蘇軒
女孩的身子很輕，蘇軒感覺到背後的綿軟，有陣陣沁入心脾的馨香從她身上襲來，他深吸口氣，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你的腳，還在疼？”蘇軒似乎沒話找話，掩飾著什麽。
“不疼了。”
白初薇的頭垂的更低，將臉埋在他的肩頭，秀發落在蘇軒的衣領中，冰涼，恍若帶著電流，蘇軒的心神劇烈波動了起來，即使強大的意誌力也安奈不住，他隻能盡量保持鎮定，往前邁開腳步。
蘇軒的腳步很穩，風雪中，兩人緊緊挨在一起，都陷入了沉默，越走越遠，雪地裏留下一連串腳印。
直到回到了醫院前，白初薇終於抬起頭，打開了沉默，指著蘇軒的腦袋笑的眉眼彎彎：“嘻嘻，你老了，像個小老頭。”
蘇軒愣了愣，搖搖頭，頭發上掉了滿地的積雪，回眸看見白初薇俏皮的可愛模樣，莫名回了一句：“你也像個小老太太。”
“哎呀！”她才發現自己的頭發上，也染了一層雪花，連忙抬手一陣亂拍，不忘一拳輕輕捶打在他肩膀：“你怎麽能這樣說我，就算頭發白了，我就像老太太了？”
兩人談笑中，蘇軒背著她往住院部走，一路穿過花園，偶然間遇見的行人，會向他們投來羨慕的目光，女孩美的就像天仙，男人也英武不凡。
五年期盼，等來今日的一場遊玩，住院部近了，蘇軒心間忽然悵惘，覺得時間太快了，不知不覺就要天黑，忽然有些不舍。
他的腳步不自覺的放慢，白初薇趴在他的背上，雙手抱的很緊，也沒有催促，兩人慢吞吞走在花叢中，走在風雪裏。
終於，還是穿過了走廊，就在要進入病房，這一場遊玩，也到了說再見的時候，然而蘇軒忽然轉身往回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白初薇問道，甜美的聲音裏沒有不悅，也沒有太多驚訝，反倒是蘊含著一絲驚喜，她眯著眼睛，看著蘇軒的側臉，輕輕的呼著香氣。
蘇軒麵不改色道：“天黑了，晚飯還沒吃，你的腳受傷不能走，我背你一起去。”
白初薇抬手敲了敲蘇軒的腦袋，帶著野蠻：“你不回家，就不怕你的家人擔心？”
蘇軒腳步一頓，不自覺緊了緊手臂，他沒有告訴白初薇，自己的家人就在身邊，隻是他站在她眼前，她卻不認識了。
兩人又走進了風雪，穿過那片花園……蘇軒的目光，忽然看見兩道熟悉的身影，此刻的小米對上他的目光，像是受到驚嚇一般，拉著翼火便往回跑。
“糟了糟了，被爸爸發現了……”小米邊跑邊道。
翼火沒好氣道：“你回去最多被他訓斥，我可就慘了，這算是違背軍令嗎？”
兩人轉過拐角，避開蘇軒的目光，小米一挺小胸口：“翼火阿姨放心啦，一切有我呢，爸爸就交給我搞定！”
小丫頭想要拍拍翼火的肩膀安慰一番，卻發現身高不夠，拍在了翼火的翹臀上。
“在看什麽？”白初薇輕聲問蘇軒。
蘇軒咬咬牙，收回目光：“兩隻被打斷腿的兔子。”
白初薇抬眸望去，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來到了醫院飯堂，蘇軒小心的將白初薇放了下來：“你稍等，我去打飯。”
他走去打飯窗口，忽然衣角被人拉住，蘇軒回頭，白初薇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卡片遞給他：“這是我的飯卡，飯盒在第32號抽屜。”
蘇軒伸手接過，才想起還需要飯卡這回事，他自己不止沒有飯卡，連飯盒也沒有，現在去找張院長拿也來不及，隻能放棄和她共進晚餐的念頭。
此刻飯堂裏人頭湧動，蘇軒拿了飯盒，來到排隊的人群之後，偶然間回頭，女孩正瞪大眼睛看著他，隻是當對上蘇軒的目光，白初薇就立刻低下了頭，那滿頭的黑發垂落，如同九天垂落的銀河。
終於輪到蘇軒的時候，他遞出手裏的飯卡和粉紅色的飯盒，指著一盆南瓜燉豬肉，吩咐道：“麻煩多打點這個。”
五年前，白初薇最喜歡吃的食物，其中就有南瓜燉豬肉，曾經的點點滴滴，早已刻入了蘇軒的骨子裏。
食堂大媽拿著飯卡，不屑的笑了笑：“對不起，你這張飯卡是最廉價的，隻能打一個素菜，要白菜還是豆腐隨你選。”
蘇軒一愣，瞬間明白了什麽，回頭看著那道消瘦的身影，白初薇也正在望著他，那雙美麗的眼睛裏，如同秋水般明亮，如同嬰兒般無辜，如同清泉一般清澈見底，這一刻，蘇軒心裏的刺痛，如同排山倒海般狂湧而來。
就在這時，大媽又問道：“你到底要什麽菜，後麵還在排著隊呢！”
“就是，你自己沒交錢，還想吃白食不成，別影響我們吃飯！”身後傳來不滿的聲音。
蘇軒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不會無理取鬧，更不會遷怒嶽父嶽母，要怪隻能怪他自己，白家的落魄是受自己連累，導致嶽父母被趕出家門，才會拮據到讓她吃最廉價的食物。
“先給我來一道南瓜燉豬肉，稍後我會補上飯卡。”蘇軒道。
“這可不符合規矩，你真想要可以先去補辦飯卡……”
飯堂大媽沒有說完，一道焦急的身影忽然衝了過來，見到蘇軒便彎腰恭敬道：“蘇先生，您怎麽親自來飯堂用餐，醫院已經為您準備了專用餐廳，如果您需要，現在我就帶您去。”
來人正是張院長，醫院的最高管理者，也是著名國醫聖手。
此刻食堂大媽嚇呆了，這位院長大人，從來不會輕易來到這裏，她在醫院工作了幾十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院長對誰說話如此客氣，但凡見到院長的人，無不巴結獻媚，此刻居然對眼前的年輕人畢恭畢敬，他到底什麽身份……
排隊的患者家屬們也驚呆了，先前言語擠兌蘇軒的人更是後悔，生怕他對張院長告狀，那樣自己的患者家人就……
好在蘇軒並沒有跟任何人計較，目光清冷的看著張院長：“專用餐廳就不必了，為白初薇設立一個專用小灶，我會開出一張食譜給你，以後每天換著花樣為她做。”
“是是是，先前是我考慮不周，日後一定改正。”
“現在，我要打一碗南瓜燉豬肉。”蘇軒抬起修長手指，再一次落在那個鐵盒上。
飯堂大媽還沒回過神，張院長一聲厲斥：“你聾了是不是，蘇先生要打菜！”
蘇軒不願節外生枝，更不願打破與白初薇今晚的溫馨，他想給妻子最好的一切，但還不是時候，白初薇失去記憶之後依然很聰明，如今願意讓他靠近，也隻因她誤以為自己這個醫生的身份。
對於如今的白初薇而言，以前的蘇軒，隻是一個陌生人。
他打了飯菜便走了回去，白初薇抬起頭，紅著小臉問：“剛剛那邊發生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