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前哨站
夜去晝來,日升又落,又是一天黃昏時刻。
伏擊阻截周寧的五人,黑著臉再度湊到了一塊兒。
“確定那小子會從這裏路過?”
“必須啊,從黑鬆林斜插過來,順著官道,走完最後一程。”
“萬一他不走這一段官道呢?”
“這裏又沒有捷徑,放著官道不走,有病麽?”
“該不是還被困在黑鬆林裏吧?”
“或許昨晚後夜也正常趕路,早早就走到了我們前邊?”
“絕無可能,蠕蟲雖慢,卻無需繞林,走的大體是直線。”
“那對方要是全力狂奔呢?”
“好了,不用爭了!”剛接到飛鴉傳訊的一人,陰沉著臉對其他四人道:“林營傳來訊息,那家夥在一炷香前,入營報道了。”
“這他姥姥的,是怎麽做到的?”
“應該是出了朔隆縣城軍營,就向著林營直行,一點官道都沒走,直接翻山越嶺去的。”
“我特麽!這捷徑走的……”
“那家夥或許是狩邪者!”
“不能吧?葉不群又不是嫡長子,在家中的地位也就那樣,否則又何須來麒麟軍曆練?他哪來的麵子請狩邪暗中保護?”
“別忘了他的老師是誰。”……
天賦就如同胎投的好,而狩邪,則是諸好成一好的代表。
天賦、財侶法地、自身努力,缺一不可,才能造就出類拔萃。
他們就像黑暗宇宙中孕育的恒星,仿佛生來就是為了輝煌。
周寧當然不是什麽狩邪,相比開掛程度,狩邪在他麵前隻能算個弟弟。
他專程在日落西山抵達目的地,為的就是圓這個謊。
林營的守夜人有乙二,周寧報道當天沒被安排任務,為的就是第二日能精神飽滿的出戰。
麒麟軍,風林火山四營,每營額定戰兵六百,不過由於風、林二營的消耗一直很大,火、山二營就從未滿編過,更像是訓導營,總是被抽調人。
這次出陣,也是近乎傾巢,出了五百人。
周寧仍舊是在魘車上,三名軍士輔助,兩名馭師,一個勤雜。
隊伍向著一線峽方向前進,行出二十多裏,又遭遇箭雨襲擊。
“箭雨襲擊都成了保留節目了?這簡直就像在占領區被遊擊隊針對。究竟是朝廷的統禦力不足,還是這次的對手太牛嗶?”
吐槽歸吐槽,周寧得承認,這次駕馭陣車的施法者們表現的頗為了得,也不曉得是不是有了前車之鑒,故而能針對性準備。
總之,箭雨襲擊被完美克製了。
隨著軍號吹響,行進中的官兵齊聲吼喝,氣血如旗,又跟陣車的法術融合,在隊伍上方,形成一片茂密的林木虛影,並且還是燃燒著氣血火焰的莽林。
箭雨落入後,便紛紛不見了蹤影,那些爆炸箭,也沒炸。
隨後,又有兩撥箭雨先後飛來,都被這等軍陣術法破解,便再沒有新的箭雨出現了。
又行了一個多小時,天近中午,前方高大的山脈已經清晰可見,白雪皚皚,在當午之日下卻並不顯靚麗,反而十分陰沉。
究其原因,阻在隊伍前方的詭異草海,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周寧身處望鬥,有可拉伸的真3D視野,能夠看到比較遠的地方,他發現,在視野的盡頭,大大小小的岩石隨處可見,即便有草,也稀稀拉拉、幹枯凋零,並且蒙著積雪。
不正常的就是這片阻道的草海,鬱鬱蔥蔥,繁茂異常。猶如深秋之葉,呈濃綠、乃至墨綠色澤,也看不到積雪。
“這算啥,超凡版的雷區?知曉林營目的,故意布置在必經之路上?這一路行來也沒有路啊,典型的荒野行進……”
正胡琢磨著,將車那邊有命令傳達,要他注意草海異象。
好吧,這是他的本職工作,周寧自忖還是有職業操守的。
集中注意力,執行警戒工作。
又過了一會兒,便見完成披掛的噴火兵排眾而出,火力開道。
這些噴火兵的扮相,意外的跟{凱恩之怒}中NOD兄弟會的分支黑手的火焰兵相似:
全身甲胄,內襯是耐高溫麵料,背著燃料罐,端著噴火槍,寬大厚重的黑麵紅裏鬥篷,格外顯眼。
而噴火槍噴出的火焰,讓他都小吃一驚。
核心是熾白色、之後是青藍色,最外麵才是橘色的火焰。
按照光譜分析,這樣的火焰,其核心絕對超過了2000攝氏度。
他再次為這個世界的普通人類掌握的力量而動容。
這要被噴一下,當場火化。
噴火兵用烈焰大肆焚燒草海。
周寧從高處看的真切,半人多高的草海裏的確有東西。
在被烈焰大火驚擾之後,它們紛紛逃竄,從高處俯瞰,能清晰的看到其奔行時,形成的一條條軌跡。
切換遊戲視角,然後摁V鍵顯示地方血條,哇哦!大量血條遊動遠去,成百上千。
軍隊主力在草海前待命,噴火兵結陣,用火焰開路前推。
這片草地陰潮的厲害,麵對這樣的火,都隻是被烈焰覆蓋的才會化灰,稍微遠點就成了焦糊模樣,再遠些,幹脆都好端端的,一點都沒體現出被高溫炙烤的幹朽焦糊。
更可怕的是,被燒過的地方,連十分鍾都沒有,就有新嫩草葉滋生了。
麵對這種情況,陣車釋放了術法,被燒過的土地,就像翻卷的草毯,地皮、泥土、連帶土下的草根,都被卷了起來,露出水光漬漬、泛著腐臭味道的黑泥。
不久之後,新組建的第二隊噴火兵頂上去,用火焰燒黑泥地,一時間,煙氣水汽大作。
而被卷起的地皮,卷到一定程度,就會被無形的術法巨手握住,然後象一捆捆的麥稈般懟立在附近的草叢中。
隻後,又被來自陣車的術法火焰點燃,形成狼煙般的煙柱,看起來十分的壯觀,很有那種城市被轟炸後,濃煙四起的效果。
就是在這樣的一個背景下,周寧注意到了東側的草海中,有大量的生物正在集結。
他立刻向著那個方向射出了一支信箭。
守夜人在魘哨上的主要職責,就是用它預警。這跟守夜人是不是射手專精無關。
‘吱!’非常響亮刺耳的聲音,並且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清晰的紅光軌跡。
不久之後,陣車便有術法之眼飛起,循著軌跡看清了情況,繼而有數顆明亮的‘籃球’飛出。
就跟他在風營遇到箭雨襲擊時,用來炸石山的一樣。
他估計,這玩意多半是陣車自帶的攻擊手段,隻需要施法者激活,就能運用,跟開炮差不多。
但其威力,可比一般的炮強多了,起碼也是200MM口徑的艦炮效果,毀滅半徑超過5丈,並且爆炸的效果,並非是一般的衝擊波,而是具有極強的粉碎效果。
從他的視角,在耀目的光焰中,就沒有比拳頭更大的玩意,不管在那裏集結的是怎樣的怪物,這下都粉身碎骨了,想辨別其模樣都做不到。
燒草、卷地皮、燒黑泥、卷地皮……
為了安全的通過草海,林營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
周寧估計,林營之前怕是在這裏吃過大虧,因此這回才準備充分,步步為營,且流程熟練的讓人心疼。
一直到太陽西斜,長近三裏的草海大道,硬是被開辟了出來。
繼噴火兵之後,士兵們在官兵的帶領下,有序的將原木當路沿石用,一根挨著一根釘入地下。
這些原木明顯也是事先準備,並經過特殊處理的。
釘下去不就,便生根發芽,其枝條竟然象藤蔓般彼此盤纏,進而形成一堵原木牆,將草海拒之牆外。
與此同時,那被反複燒過、卷過而露出泥土本來色澤的大道地麵上,則被鋪上了沙粒般的粗鹽。
灰白的粗鹽就跟不要錢般的潑灑,讓周寧聯想到了現代地球人修高速路的情景,那種模式、那種奢侈度,很像。
同時,他也為這等工本暗自舌咋。
修路期間,敵方也組織了幾波怪物進攻,但都被化解。
周寧知道,光是在草海裏棲身的怪物,就還有不少。
敵方如今不再僅供,很可能是想尋個更好的機會,衝擊木牆防線。就跟驅趕民眾蟻附攻城一般,起碼也能用屍體把護城河給填了。
隨著鹽路的鋪就,太陽距離落山已然不遠。
將車下令,林營今晚就在鹽路過夜。
周寧感到不解和無語,這鹽路大約一千五百米,除以五百人,平均每三米一個人。
就算是拿它當戰壕用,這點人也守不住啊,而且是兩頭挨揍。
而且這五百人白天當工程兵用,築起總長超過三公裏長的兩道木牆,就算有超凡術法幫忙,體力消耗也很大,哪裏還有力量作戰?
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施法者們還有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給力手段,否則今晚怕是要危。
事實證明,施法者們確實有手段,簡單的說,就是種樹。
隨著夜晚的降臨,樹牆瘋狂生長,在施法者的引導下,藤狀樹枝結成了拱頂,硬是將鹽路變成了樹廊。
另外,周寧還注意到,樹牆在瘋狂吸收粗鹽,並且掠奪牆外黑泥土中的邪穢之力。
隻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粗鹽便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由根須結成的地板。
周寧暗自評了個‘服’字。
之前,他以為係統給他的種植體係很牛嗶。
現在才知道,跟這個世界真正玩植物的比,起碼現在,他還是個弟弟。
一夜安然,甚至沒要他守夜。
第二天早上,周寧注意到樹牆昨晚應該遭受過攻擊,又不少痕跡尚未被掩蓋。
貌似是因為沒有了粗鹽,這種植物的生長和恢複力便走低。
但不得不承認,即便如此,也基本夠用了。
現在的樹廊外麵,就仿佛被巨量的藤蔓和氣生根包裹一般,光是看著,都能感覺到,想要清理它們,會是一項巨大的工程。
可以說,它已經跟這裏的大地融為一體,同時又跟草海涇渭分明。在它的周圍,泥土是黃褐色的,並且幹裂,也沒有草生長。
讓周寧感到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今天,林營官兵的任務,是對這樹廊展開第二輪建設。
他這才知道,原來林營的指揮官,的確是有意在這裏建立一個橋頭堡性質的兵站。
樹廊上造塔、造閣樓。
周寧今次見識了‘編織黨’,萬千藤蔓,在術法的作用下,自己象編筐子般編造,單層、多層,複合,最終就位定型。
正當他琢磨著,這要遭遇火攻,分分鍾變成祭奠紙火,結果小範圍的人工落雪就開始了,然後是雪化冰……
於是,以藤蔓為鋼筋,以堅冰替代水泥沙土的混凝壁壘、就初步建成了。
周寧還注意到,施法者們在完善細節,比如樹廊兩端的大門、壕溝吊橋等等的同時,還為這兵站加持了不少符石、符陣。
他估計,這其中應該就有保持低溫的,甚至能調節這裏的風水氣候,形成循環也說不定。
到了這個時候,周寧終於有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既視感了。
在這黑暗世界,統禦人類的是玄門正派,而不是順應環境的魔宗邪道,原因就在於前者更具力量,技術更高杆。
詭異草海,和這凍木兵站,便是極具代表性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