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想死都這麽難?

第一章 想死都這麽難?

望著球場上拚搶的球員,我心情卻無比的悲痛。曾經我也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啊。

受我父親的影響,我從小就接受了足球訓練,甚至放棄了學習都在所不惜,我也確實是熱愛它的,為了進俱樂部一線隊踢球我拚命地訓練。汗水的付出是得到了回報,在訓練場上一次又一次的跌倒爬起,一次又一次的傳球射門,終於換來了教練的賞識,破格把我召入了球隊,我清楚自己的實力,我有技術,有意識,至少在我們球隊是出類拔萃的,我隻是缺少一個機會而已,現在機會來了,應該是我大展宏圖的時候了,可是……殘酷的現實沉重得打擊了我。一場熱身賽上,表現突出的我受到了對手的嚴防,每次的拿球都有兩三個人上來圍搶,而急於表現自己的我初生牛犢不怕虎,總是一味的選擇突破,一次——過了,兩次——也過了,三次——又過了,第四次——球過了我倒下了,第五次……球和我都沒過,但我卻永遠的倒下了,或許是我的表現讓對方覺得我在戲耍他們,對方衝人不衝球,兩個人直接踢向了我的右腿,不同的方向受力,讓本來身體單薄的我右腿直接曲折斷掉,我痛昏在場上。

我恢複知覺的時候,已經躺在了病床上了。映入眼簾的是父母擔憂而又欣喜的麵容,後來我明白了我父母的擔憂,我的腿廢了,我的足球生涯終結了!我的右小腿脛骨腓骨同時骨折,至少要在病床上躺一年多才能恢複,而且從此右腿不能再受更大的衝擊。我是一個右腳將,在比賽上右腳不受衝擊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於是,球隊放棄了我,因為他們不可能需要一個對它沒點價值的球員,而且我又不是在正式賽事上受的傷,球隊對我的補償有限,甚至都沒有代表來看望過我,連個人名義的看望都沒有,現實的殘酷又一次打擊了我,曾經在球場上一起拚搏,一起稱兄道弟的隊友竟然這樣對待我,讓我的心如死灰。我痛哭了好久,生平第一次哭,是哭得那麽傷心,那麽無助……

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我也早已出院,隻是行動稍有別扭,一切已如常人,我回去找過教練,希望他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繼續為俱樂部踢球,教練說得很冠冕堂皇,再三拒絕了我,他說我的腿不能再受任何傷了,它會毀了我一輩子的,讓我成為殘廢,他還說世界上不止踢球這份事業,我還年輕,可以找到更好的工作,更好的生活。可是他不知道,我為了踢球,放棄了所有了,我早也放棄了學業,現在除了踢球一無是處,沒有技能去哪裏找工作,怎麽生活下去?我父母也勸說過我,要我放棄足球,要我麵對現實,日子還長,要好好活下去,我明白父母的苦心,他們為我的事沒少操心,家裏又隻有一個獨子,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這,可是我沒了足球,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於是我一直消沉著,我父母看著我這樣雖然很不忍心,隻能無聲得看著我頹廢,看著我一整天的坐在場邊看別人踢球,出了歎氣,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球場上的訓練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我的思緒也在遊離著,突然一個球向我飛過來,我下意識的起身,張開雙手胸口一停,球穩妥的停在我身前,正當我想起腳把球踢回去的時候,我忽然醒悟,楞了下,俯身把球撿起來扔了過去了,過來的一個人順勢接過球,返身就走,謝謝都不曾說一句,因為他們習慣了每天訓練有個人在旁他們了,在他們看來,我隻是一個普通球迷而已。

很快他們訓練完了,收拾東西準備離開,我也起身準備回家,忽然球場上有個聲音喊道:“朋友,下來玩玩怎麽樣?我們這差個人。”

我愣了下,對方都是些俱樂部二三線隊的新麵孔,我本來就在球隊沒待多久,而且不在球隊有一年了,新晉的球員大多不知道我的存在,隻當是普通球迷或是球員家屬了。顯然他們剛剛隻是枯燥的進行訓練,沒有對抗性的比賽,對於這些常年打不上比賽的隊員來說,訓練完踢場比賽是再好不過的事了,而且今天訓練的強度不大,還是有足夠的體力踢個比賽。

見我沒回話,對方又說話了:“朋友,隻是隨便玩玩,我們這差個人,你來湊個數,沒事的,娛樂下嘛。”

我有些意動,但是我看了看我的右腳,歎了口氣,剛想拒絕,對方又說了:“朋友,你就往那位置一站就好了,不動也行,隻是少了個人,我們陣容不完整,不好操練。”

老實說我很動心,畢竟很久沒有體會賽場的那種激動人心的感覺了,於是我猶豫著點頭應許了。

雖然我不能激烈踢球了,但並不妨礙我經常一身球場上的打扮——球鞋當皮鞋穿,脫了外套就是球服。

很巧,我站在了我最熟悉的位置——前腰,想當年就是站在這個位置的我讓我的對手們聞風喪膽,我嫻熟的盤帶,犀利的突破分球,富有創造力的直塞,角度刁鑽的遠射,都是對方深深忌憚的,而現在……

在無視我很久之後,隊友在四麵圍搶之下,迫不得已的一腳傳球給了我,而久違球場的我竟然茫然不知所措,右腳動了幾下,愣是不敢碰球,讓對手輕易地斷掉。我目光有些呆滯,從沒在球場上這麽畏手畏腳的,難道現在的我隻能這樣去踢球了嗎?

那個招呼我來踢球的人跑過來問問我:“朋友,沒事吧?”我無力的搖搖頭,腦袋昏昏沉沉的。那個人看了看我又對後麵的人招呼:“球盡量不要傳給他了,他拿不穩得。”

然而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我,想當年叱詫球場的我,現在竟然淪落到連球都拿不穩的境地,還被人這麽看不起,加上這一年來我所忍受的遭遇讓我骨子的強勁一下子發作,完全忘了我的腿傷,大喊一聲:“我沒事,給我球。”

那個人愣了下,喊道:“繼續。”

重新開始之後,我再也不顧忌自己的腿,主動拚搶,敢搶敢拚的作風,和變現出的水平讓隊友大吃一驚,對手也意識到了我的重要性,開始對我進行防守,凶狠的拚搶讓我的腿不自覺得受到衝擊,我不時的感到一陣疼痛,但我的倔強讓我無所畏懼,繼續得奔跑,拚搶……

終於,一個很輕微的鏟球碰到了我脆弱的右腳,我一聲慘叫,又一次倒在了我心愛的足球場上……

這次醒來,印入眼簾的隻有父母痛苦的表情。我的腳算是徹底殘廢了,由於沒有完全複原情況下再次受傷,讓我的腳再也無法恢複,我隻能靠著拐杖和輪椅渡過我的下輩子。

我聽到這個消息,心徹底得死去,如果說受傷隻是讓我心如死灰的話,至少它還是活著的,現在它徹底的死去。我是獨子,我是要贍養我的父母,可是我現在這幅樣子,我怎麽去盡我的孝道?我現在非但不能贍養他們,反而需要他們為我勞心勞力的,我這個兒子還有什麽麵目去麵對他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我沒有再哭了,正確的說,是我哭不出來了,我隻會整天躺在病床上發呆,腦子一片空白,要說以前腿受傷隻是不能踢球而已,我還是個正常人,可現在我已經是個殘廢了,我要怎麽麵對別人的眼光?我要怎麽麵對我的父母?想著剛入一線隊的時候,我對父母承諾說,以後有錢了,要給他們買撞大房子,不要他們擔心我結婚沒有房子了,還要他們都辭職在家休息,為我勞累這麽久,該休息了……可是現在,房子還是那個二室一廳的小房子,為了給我治腿還欠下一大筆的帳,而且我這個樣子了還能有女人跟我這個蹶子過一輩子?父母的白頭發是越來越多了,本來想讓他們享清福的,現在反而更勞累了……

在病床上想了半個月,我似乎終於想通了我的歸路,是的,活下去是個負擔,為什麽不讓父母解脫,也讓自己解脫呢?於是,我借口出去透氣,讓護士推我出醫院外走走,護士死活不讓,說要走隻能在醫院裏走,可是我怎麽能讓醫院這個清淨之所,因為我的自私而不得安寧呢?於是我耗盡口舌,終於勸動了一個同情心泛濫的小護士,讓他推我出去走。

在繁華的街道旁,我遞給了小護士一封書信,是給我父母的遺書,然後借口口渴讓小護士去給我買水,然後我對著小護士的背影說了句“對不起!”然後依然推動輪子衝向正好綠燈的街道……

嘭……

我感覺自己飛起來了……

那種感覺很解脫……

……

我睜開了眼……周圍是一片純白,點滴,儀器,我又躺在了醫院……

我心死了……

老天爺還要和我過不去……

難道想死都這麽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