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2：交易
“你是？”
牧魂人走在他前方，為王豐陽帶路。王豐陽試探性地問了一聲，但並沒有得到回應。
彼此間沒有話語的交談，漸而變得沉默，有的隻是一路上難聞的空氣，和四周黑霧中不斷傳來的淒慘的哀嚎吟叫。
約莫半個多小時的時間，終於走到了一座高大宏偉的建築麵前，這裏的黑霧不再像之前那樣圍繞在王豐陽周圍，而是在這座建築的高空處盤旋。
這裏的視野比之前自己穿越的那塊地方開闊，黑霧恢弘而不密集，黴臭的刺鼻味道也相對淡了一些。
“我可沒有多少耐心！”
佛耶戈那沙啞而空靈的聲音再次響起，很近，能感覺得出，他就在眼前這座高聳的破敗宮殿中。
四周的地麵皆是無數裂縫，離得最近的一條裂縫從上方低眼看去，底下望不到盡頭，半米寬的裂縫下泛出青綠色的熒光。
待佛耶戈的聲音落下，身前的牧魂人轉而飄向一旁，王豐陽看著它，拉遠距離後，它消失在茫茫黑霧之中。
怠慢即是死亡，……走吧，去與佛耶戈會麵！
眼前，看似是一座宮殿，卻隻有著幾麵高聳而又破敗的石牆；
步入石階上的門檻，一眼掃去，連石牆上的浮雕都被青苔腐蝕得百般瘡孔。
穿過一麵麵不規則的石牆，再往前，裏麵是一間四麵圍成的內室；
踏進空門，內室上方早已沒了遮擋，完全的露天狀態，
正前方，一個石雕座椅上，一個袒胸持劍的白發男人坐在那兒。
還很年輕的模樣，胸口正中間有一個菱形缺口，裏麵源源不斷地冒著黑霧纏繞著。
他的頭上懸浮著那頂墨綠色的王冠，第一眼望見，王豐陽激動得差點喊了出來……
破敗之王、佛耶戈！
但，現在的立場，並不允許自己展露自己對佛耶戈的熾熱崇拜，
因為，這是一場談判。
即將成為賭上性命開始的談判，容不得自己有半點私情；
佛耶戈漸漸抬眼，緩緩睜開的雙眸中，那眼神也是如此的冰冷。
“伊蘇爾德她……”
王豐陽小聲地開口說著，一邊說一邊想著後麵應該編造什麽樣的理由和條件，
此時的佛耶戈在王座之上，望著台階下的這個人類，眼神中竟泛起一絲淚花，連質問這個外來生靈的氣息都變得顫抖：
“她、她在哪！告訴我，伊蘇爾德、我的愛人，她在哪裏？！”
王豐陽的話頭被打斷，不禁咽了下口水，說實話，他有點慌，畢竟自己隻是個普通的人類，
實力差距就擺在這，一個字說不對勁，小命就直接交代了。
但比起性命，實力的差距與壓迫、權位又算得了什麽，麵子和良心在這一刻都不再重要，
王豐陽暗下決心，哪怕是無良的謊言，就算是欺騙也可以說得出口；
隻要能讓自己活下去！
“……她、她在德瑪西亞，…呃……”
“不！你的語氣、和你的眼神，你在，撒謊！”
佛耶戈的雙目一直盯著自己，王豐陽先前思考時展現出的猶豫和無奈斷絕的神情，被佛耶戈看得一清二楚。
謊言，在剛出口的那一刻，便被戳穿！
順應而至的，不止是佛耶戈的怨憤，還有他右手投擲而來的破敗王者之劍！
……
眨眼間，劍身刺入王豐陽的胸膛，洞穿了他整個心髒的位置，
後知後覺的疼痛與絕望，才猛然湧上王豐陽的腦顱……
無力的張口，喊不出聲音……
要死了……，要完蛋了？……
不，
這個世界不同以往，沒斷最後一口呼吸，我絕不能放棄！
但，已經沒有力氣再大聲說話了，王豐陽忍著疼痛半跪在地上，右手捂著劍身嵌入心髒的位置；
本應流出的鮮血被破敗之劍腐蝕，從傷口那兒揮散成一縷縷墨綠色的霧，縈繞而上。
盡可能地大聲，盡可能讓佛耶戈聽見，王豐陽皺著眉頭，痛苦地望著王座上的那個男人：
“佛耶戈，她……德瑪西亞雄都、黎明城、…禁魔石座……我能…救她……”
沒有足夠的力氣再維持他說下去，聲音不大，但能讓石階上的佛耶戈聽清。
隻是說出了幾個重點詞語，王豐陽希望他能明白；
也確實，遠在瓦羅蘭大陸西側的德瑪西亞國度，他們的主城中真的藏有一枚伊蘇爾德的靈魂碎片。
但佛耶戈並不知道，此前的好幾次噬魂夜，黑霧蔓延不及，德瑪西亞還沒去到過那個中心點。
聽著這幾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地名詞，佛耶戈稍稍有些動容，不自覺起身，從王座石階上走了下來。
站定在瀕死的王豐陽麵前，佛耶戈麵無表情地彎下身子，握住劍柄，一把將破敗之劍從王豐陽胸口處拔了出來。
罕見的是，並沒有想象中的血濺四方，有的隻是王豐陽痛到來不及反應的表情。
劍身才剛拔出，佛耶戈左手交接劍柄，空出的右手五指並齊，猛然捅進王豐陽胸膛那個腐化泛黑的傷口。
“啊！——”
王豐陽本能的疼痛讓他無力地叫著，佛耶戈半條小臂都插了進去，再度拉出時，掌心多了個東西，
……是王豐陽的心髒。
王豐陽將即刻斷去呼吸，這可不是佛耶戈想要的結果，他想給這個外來者一個機會，也算是給自己的一次機會。
雖說無比渺茫，但，愛，足已讓他去作任何嚐試。
佛耶戈將劍插在地上，空出的左手取下自己頭頂上的王冠，懸停在王豐陽的頭上；
隨後，還來不及倒下的王豐陽，被王冠降下的黑霧拉住，全身血液都在翻騰……刺痛、灼燒、冰冷的感覺，數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從頭頂傾然而下、
痛貫天靈！
“我用破敗之咒將你腐化，但你是唯一一個享有我平等力量的人，你的心髒留存於此，這是我對你的約束。”
分流儀式即將結束，佛耶戈語重心長地說著，右手上的心髒用另一種不知名的魔法禁錮了起來，裏麵的心髒停止跳動，仿佛隔絕了時間。
王豐陽被完全腐化，卻依舊保留了完整的理智，思想也沒有受到損傷。
“呃……啊、哈、呼、哈、呼、哈……”
重獲新生，王豐陽半跪在地上低著頭，此時的佛耶戈還看不到王豐陽結束痛苦後轉而喜悅的神情，
在佛耶戈看來，暗影島上的腐化生靈們在其他地方都會被視為怪物，人人得而驅之、見而滅之。
佛耶戈想著，一般人，都會向他要回人類之身。
“你的心髒由我存放，待你將伊蘇爾德帶回，我自會把心髒歸還於你，讓你重新成為有血有肉的人。”
聽著佛耶戈單方麵立下的條約，王豐陽緩緩站起身來，胸膛上的劍傷好了，但也失去了心跳，全身的皮膚有點發青，也沒有了體溫；
如同活死人一般。
“德瑪西亞那，你沒去過嗎？”
王豐陽試探性地問一下，他知道，即使強如破敗之王，想要外出活動，也必須依靠暗影島噬魂夜的黑霧外散才能離開這裏。
這個提問，隻是為了知道佛耶戈操控的黑霧能蔓延到多遠的距離。
麵對忽然發出的提問，佛耶戈也漫不經心，他已經開始幻想愛人曾經的模樣了，口中也是憑著本能回答：
“去過，隻是沒太深入，我知道禁魔石，那需要你單獨去，我在這裏等你。”
佛耶戈背身說完，緩緩走回王座，與此同時，王豐陽也背身而去。
王座上的佛耶戈一臉憂愁與期盼，離去的王豐陽意外獲得不死之身，臉下藏不住的喜悅。
失去人類的身體，付出這種代價，換來不死不滅的存在——破敗之咒！
這是一樁完美的交易；
……僅僅是王豐陽這麽覺得。
走到暗影島的岸邊，憑著感覺，王豐陽縱身一躍，跳向海麵，身體化成一股黑霧，向著德瑪西亞的方向飄去。
‘可以嚐試一下吧，萬一成功了呢，佛耶戈，癡情的男人啊，我也想幫你一次。’
王豐陽想著，一股黑霧脫離暗影島，繞過西部大陸南下，順著海麵越飄越遠。
“我在這裏等你，伊蘇爾德，我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