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園丁
三十多道目光，齊刷刷的看向陸澤，有好奇，有疑惑，更加有迷茫。
“首先，我們要理解的是，外麵的世界，是哪裏。”陸澤緩緩開口：“你們誰能說說，你們覺得外麵是哪，或者說，你們到過最遠的地方是哪？”
一群孩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人說話。
“老師，我能說話嗎？”
最先開口的，是猴娃，這個小家夥個頭是班裏最小的，但卻是思維最活躍的，陸澤剛問的時候就想要回答，等了半天終於忍不住率先舉起手來。
等到陸澤點頭示意之後，猴娃率先開口：
“我去過縣城，那裏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我見過有孫悟空的糖人，對了，對了，還有好多好玩的。”
猴娃打開話匣，其他人也紛紛開口：
“我也去過縣城。”
“我之前跟著我二叔去過林市，那裏才是真的好玩，還有好大的遊樂園，好多好多人。”
“我都沒去過，我就去過鎮子上，但吃的也有好多。”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不斷開口討論著，興奮的一張張小臉都滿是通紅。
原本第一天來上學的孩子們，還以為上學就是枯燥無味的，卻沒想到還能這麽愉快地聊天，心裏的大石頭到都卸了下來。
陸澤聽著孩子們的討論，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眼看大家討論的差不多了，陸澤再次拋出了自己第二個問題：
“你們能說說，你們見過最稀罕的東西嗎？”
這個問題剛問出來，立刻就迎來了大量回答。
“我覺得鎮子上放電影的最稀罕，我看過放映的叔叔把一卷叫膠卷的東西放在一個機器裏，就能夠把人放在白布上動，好厲害！”
“電視才厲害，我去縣城見過有人看電視，就一個小小的鐵盒子，想看什麽電視就有什麽電視。”
“最厲害最稀罕的還是電話，我去鎮子上見到過電話，方方的，還有一個握把，拿起來就能夠跟好遠好遠的地方的人說話！”
“隻有我覺得，愛國叔的手扶拖拉機很厲害嗎，不用馬不用牛，隻要搖一搖就能走。”
“……”
其實這個年代，電視和電話什麽的早就已經普及了，可在這個連電都沒通的小山村裏，這些東西顯然還很遙遠。
在陸澤前世，尋南村是在三年後才通電的，之後村長家裏買了台縣城淘汰的黑白電視，全村人跟過年一樣都湊過去看。
可有一次，有個孩子去了縣城，回來之後卻哭的稀裏嘩啦，所有人都不明白，後來問了之後才知道。
原來，他那個時候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彩色電視。
結果，全村孩子都哭了。
當初這一幕，給了陸澤極大地震撼。
這個貧困的村子，就像是活在八十年代一樣。
陸澤在孩子們討論的時候，拿起粉筆在黑板上，把孩子們說的稀罕物件全部寫了下來，對於一個落後無比的貧困小山村而言，任何東西都是稀罕的，都是新鮮的。
“電視、電影、電話、拖拉機、照相機……”
林林總總，全部寫下來之後，陸澤從講台下麵拿出了一個地球儀，這是他這次從縣城買了帶回來的，孩子們都是第一次見這玩意，全都滿臉的好奇。
陸澤招招手：“都上來看看。”
一聲招呼，早已經被勾起無數好奇心的孩童們紛紛走上講台，一個個圍著地球儀左看右看，但卻沒人敢伸手觸碰，生怕弄壞了。
等所有人全部看了一遍，陸澤打開指了指其中一個點，然後拿粉筆在上麵點了一下：
“這裏，是林市。”
隨即陸澤又拿出鋼筆在地球儀上畫了一個細微的小圈：
“這裏，是邛縣。”
到最後，陸澤幹脆拿著筆點了一下：
“這裏，是我們尋南村。”
到這個時候，所有孩子已經不說話了。
每個人都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地球儀，滿臉的驚訝，更滿腦子的疑問，顯然想不明白，諾大的尋南村，諾大的邛縣，甚至諾大的林市，為什麽隻有這麽點。
不由自主，不少人將目光看向了陸澤做過標記的其他地方，心裏大多都在思考，這些地方又是什麽樣子。
“尋南村在邛縣，邛縣在林市，林市又在炬省，而炬省在夏國，夏國在亞洲，亞洲在地球上。”
陸澤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把一個普通上過地理的孩子都知道的東西講了出來：
“而走出地球，還有太陽係，銀河係，甚至整個宇宙。”
“外麵的世界，真的很大。”
孩子們不說話了。
其實他們大多人最多也就隻知道夏國，再往後什麽亞洲，什麽地球，什麽太陽係銀河係完全不懂，但他們明白，這一定非常大，大到他們無法想象的程度。
“現在我們再看看你們認為的最稀罕的東西。”
陸澤轉身，指了指自己剛才寫下的電話電視拖拉機之類的名詞：
“有線電話，能夠在通過一條通訊電話線，將你要說的話，傳到非常遙遠的地方。但事實上，除了有線電話，現在還有手機，小小的一個拿在手裏，不用接電話線，就可以直接和很遠很遠的地方的人說話。”
“電視，通過信號接收傳輸，再由圖像處理工程借由電路轉換成為圖像。但事實上，邛縣的電視都很落後，有的電視畫麵甚至能夠讓你分不清真假。”
“拖拉機，由柴油發動機……”
陸澤每指到一個名詞，都能夠三言兩語之間說出一個大概的工作流程和原理構造，甚至能夠在孩子們見過的實物基礎上再往上提升一截。
囡囡四個上過學認識字的，此刻早已經聽的眼神發亮。
其他孩子其實不認識陸澤寫在黑板上的字，但沒關係，陸澤的解釋依舊讓他們充滿了期望和願景，甚至很多人已經能在心裏將陸澤所說的東西幻想出來。
不自覺的，所有人全部屏住呼吸，認真聽著陸澤的講解。
哪怕很多原理他們其實並不清楚，即使是陸澤說出來了他們也完全聽不明白，可每個人依舊聽的非常仔細，甚至生怕漏了哪怕任何一個字。
一個貧困小山村，對外麵的世界的了解非常有限，此刻陸澤說的，就是刷新他們認知的東西。
等全部說完，陸澤看著下麵的孩子，略作停頓之後，繼續道：
“未來的你們，可能會去到這個地球儀上任何的一個角落，甚至有可能離開地球所在的範圍。”
“未來的你們，可能會製造出我上麵寫的這些所有東西，甚至可能製造發明出比這上麵更厲害的東西。”
雞湯在任何時候都管用，特別是在這個年代。
由身為老師的陸澤，說出來的話，更是讓所有孩子在第一時間陷入了對於未來的美好幻想之中。
同樣的，也不是沒有人質疑。
“真的嗎？”
“我們真的能夠做到嗎？”
有人開口詢問，看得出來他的世界觀已經被顛覆了，但顛覆世界觀的同時卻又沒了底氣，開始陷入正常的自我懷疑階段。
麵對這個孩子的詢問，陸澤重重點頭，肯定的道：
“當然是真的，事實上有的東西，我們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能夠在村子裏麵嚐試製造。”
瞬間，單純的孩子們爆發出了驚喜的歡呼：
“哇！”
“我們真的要製造這些東西嗎，我們行嗎？”
“要是我能造一台拖拉機，將來我們出門就不用了走那麽遠的路了！”
“我想造一個電話，手機更好！”
“我想去地球儀外麵的那個太陽係看看，是不是能夠摸到太陽？”
“……”
這個年級的孩子最不缺乏的就是想象力，所有人甚至已經幻想自己製造出無數新鮮玩意兒，幻想出自己去到了無數自己從未聽說過的地方。
“你們所期望的，未來都能實現，但有一個條件。”眼看眾人情緒已經被調動的差不多了，陸澤開口：
“你們先告訴我，你們能夠把我寫下來的這些字全部認出來嗎？”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一窒。
囡囡他們四個上過學的臉上已經帶起了驕傲的笑容，但很快這份笑容便消失了，因為陸澤又問了一句：
“我之前說的那些東西是通過什麽原理生產出來的，你們之中有人能聽明白嗎？”
這兩個問題，如同兩盆冷水，直接澆在孩童們的心頭，讓他們無邊無際的幻想全部中斷。
是啊，他們甚至連字都不認識。
更別說去那麽遠的地方，做那麽多的事情。
眼看眾人的表情，陸澤明白，這群孩子心中求知欲的種子已經埋下，接下來就是灌溉、生根、發芽！
正思考怎麽把他們心頭那團剛被澆滅的火重新點燃的時候，囡囡來了一個神助攻：
“老師，你會教我們嗎？”
迎著囡囡和教室裏所有同學的目光，陸澤嘴角上翹，露出了一個笑容：
“當然！”
“我來這裏，就是為了教會你們這些東西！”
“……”
這一刻，歡呼聲，響徹雲霄。
孩子們心中的種子，已然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