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雪國行者

十二月的劄幌市,正是冰天雪地一片。北海道著名的劄幌國際滑雪場已經對外開放了,安森鹿在討論組和那位叫做尤瑞的冰島玩家溝通過,她就在滑雪場。

兩道身影走在街道上,漆原律伸出食指,在指尖生成一隻烏鴉,讓那隻烏鴉飛掠在前方的天空中,幫助他們確認附近有沒有危險。

安森鹿則是把玩著手機,他現在隻想盡量避免和旁邊這個神棍多說話,不然說著說著就被漆原律那套詭辯邏輯給繞進去了。

“鹿君,實際接觸你之後,我發現你比我觀察之中的,還要更加擅長掩飾自己。”

“差不多得了。”安森鹿用手機玩著掃雷,爆炸的音效不斷傳出,“我就表麵這樣,沒什麽好掩飾。”

“嗬……”漆原律輕笑一聲,“那就當這樣好了。”

“滑雪場也算是娛樂場所吧,她應該用了5進化幣才能使用?”

“當然。”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

“怎麽了,鹿君,以我們的關係,直說就可以了。”

“關係你妹啊,我們明明才剛認識不到一小時好麽?!”

“華夏不是有句話,一見如故。”

“那也太如故了……”安森鹿歎了口氣,“所以,我想問的就是,為什麽你身上穿著囚犯服啊?”

漆原律微微勾起嘴角,平靜地說: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因為我是一個罪犯。”

“哦,你是一個罪犯呢,嗯嗯我知道了……”安森鹿點點頭,話鋒急轉,“知道個屁啊,這也太特麽理所當然了吧!如果你不好好解釋一下,我會考慮現在就刪掉你的好友。”

說實話,安森鹿真的懷疑,是不是全世界的特殊序列持有者,都跟漆原律一樣怪咖,簡直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倒是你,為什麽在了解到我是罪犯後,可以表現得這麽平靜?”

“罪犯也分很多種類型,說不定你是那種還有救的。”

“不,麵對一個罪犯,你實在淡定過頭了,作為你扮演的‘普通學生’而言。”

“看來你不隻有中二病,還有被害妄想症啊……”安森鹿說,“繞了這麽一圈,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麽?”

“我是因為賭博入獄的,我在東京最大的地下賭場連勝了九十九局,那個賭場的管理人和日本政府有點關係。”漆原律攤了攤手,“所以……”

“好了,我明白了。”安森鹿倒吸一口涼氣,“你能活到現在都是一個奇跡了,就算您的賭術這麽高超,做事好歹考慮下後果吧,那可是東京最大的賭場耶……”

“其實我是想主動入獄,東京的監獄裏有昔日的日本第一賭徒,他叫緋村安秀,是個天才。”漆原律舔了舔嘴唇,緩緩地說:

“我想跟他分個勝負,從他手中奪走這個名號。”

“你真是個瘋子……”安森鹿感慨道,“那你在監獄把他給贏了?”

“提起來很很可惜……”漆原律說到這裏,幽邃的眼眸中有光流轉,“他病死了,我沒能來得及。”

安森鹿愣了一下。

“這麽慘?為了他特意入獄,結果人家病死了?”

“倒也無所謂了。”

“所以,你的序列測試是什麽?”

“我在監獄的牢房裏,和一隻烏鴉賭博,我們換了十五種賭博方式,其中包括:牌九、梭哈、21點、炸金花、擲骰子等等。”

“牛,烏鴉都能賭博?”安森鹿挑眉,“你不會玩不過它吧?”

“我要是玩不過它,我現在就不會站在你眼前,而是躺在棺材裏了。”漆原律嗬笑一聲,緩緩地說,“我們的最後一局,比的是俄羅斯轉盤。”

“哈……俄羅斯轉盤?”安森鹿驚了。

他可沒少聽過這種賭博方式,在影視劇可出現過太多次了。

這是一種極其殘忍的賭博遊戲,賭具是左輪手槍和人的性命。

俄羅斯轉盤的規則很簡單:在左輪手槍的六個彈槽中放入一顆或多顆子彈,旋轉轉輪。

遊戲的參加者,輪流把手槍對準自己的腦袋,扣動扳機;中槍死亡是輸,怯場的也判為輸,堅持到最後的就是勝者。

“過程挺有趣的……”漆原律平靜地說,“轉輪裏隻有一個彈槽裝著子彈,我往自己的腦袋連開了五槍,把最後一槍交給了那隻烏鴉。”

“連開五槍?”安森鹿怔住了。

“係統在賭局開始時,給了我兩個選項:一個是對著自己的腦袋連開五槍,一個是和烏鴉輪流開槍。”漆原律勾起了嘴角,饒有興致地說:

“那是我唯一的活路,如果真的輪流開槍,輪到最後一槍的人會是我,不是那隻烏鴉,而子彈就在那最後一槍裏……”

“你真的是個瘋子。”

“我看過你和石像的那場棋局,你才是真正的瘋子,鹿君……”漆原律說,“和我比起來,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差不多得了,我就是單純下了盤象棋。”安森鹿說,“當時我也沒考慮那麽多,同學的性命什麽的……”

“所以,我才說你的本質讓我感到有趣。”漆原律幽幽地說,“表麵偽裝得平庸無奇,但內心卻是一個淡漠且理智到極致的人,我並不討厭這種反差。”

“隨便你怎麽揣測我好了,我也懶得反駁。”

“你知道麽,我最開始鑽進賭博的圈子,隻是為了高效地賺一筆錢,好資助自己身邊窮困潦倒的藝術家。”漆原律淡淡地說:

“我喜歡有才能的人,如果這個人藏得很深,那我隻會更感興趣。”

“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啊,你特麽的能不能少說點話……”安森鹿從手機屏幕上收回目光,抬起頭,看向前方白茫茫的一片。

“看到了,劄幌國際滑雪場。”他說。

這時,由於副本內的時間流逝得比較快,已經是下午四點半的時間。

黃昏的雪,從暗藍色幕布一般的天空飄落而下,望不到盡頭的霧白雪原宛若一幅朦朧的畫卷,而滑雪場就像一條銀白色的綢帶嵌在這幅畫卷上。

漆原律抬起頭,眼眸幽邃地說:“她在上麵。”

過於冰冷的空氣,讓安森鹿的雙腿稍稍收縮,他深褐色的眼眸,緩緩地倒映出正佇立在山坡頂端的那一道小身影。

一襲輕盈的白裙,雪白的發縷隨風飄散,好似隨時都要融於風雪之中。

尤瑞,來自冰島的女生。

安森鹿的腦中閃出一係列信息,他開口問:

“話說,烏鴉,她為什麽是白發?”

“似乎是職業序列帶來的外貌影響,但你和我都沒有這種情況呢。”漆原律打開一個對話麵板,他看了眼信息說:

“她會滑下來。”

“滑下來?”

“對,滑下來。”

“但是她沒滑板啊,而且這邊和滑雪場隔著一麵護欄,她要怎麽……”

安森鹿的聲音戛然而止。

名為尤瑞的冰島女生順著雪坡向下滑去,憑借下滑的力勢,在一塊斷坡處縱身躍起。她沒有滑板,落地隻有死路一條。

但在這一刻,她腳下的空氣忽然凝結為冰,一道坡度較高的冰麵在半空中形成,以勢如破竹之勢延展向下方,甚至越過了滑雪場邊緣設置的護欄。

“哧——”

尤瑞穿著的皮靴與冰麵劇烈摩擦,碎冰四濺。

她的身體以一股銳不可當的力勢,順著冰麵向下迅猛疾馳,直到越過滑雪場高高的護欄,她才從冰麵落至雪地,踩踏出一個不小的坑洞。

她偏過雪白的臉頰,仿佛被霧氣蒙蔽一般的清冽雙瞳,直勾勾地注視著安森鹿。

這個冰島少女的眼神分明不帶感情,卻處處透露著冰冷。

“媽耶……”安森鹿怔怔地說,“這就是你口中的玩冰塊的?”

“雪國行者。”漆原律看著尤瑞,緩緩地說,“這是她的職業序列名稱,作為我們隊伍的第三名成員,鹿君,我認為她很夠格,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