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個長長的夢

林軒時刻提防著陳長北。

陳長北似乎一點兒都沒有提防林軒,竟然找了把椅子,坐在那裏兒,悠哉悠哉地抽著煙鬥,看著林軒幹活兒,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菩薩畏因,眾生畏果,狗子的爺爺如果能看到他的子孫後人遭遇不幸,也許會對這句話,有新的認識。”

“俗人俗眼,對‘因’視而不見,見‘果’卻又不思反省,還哀怨老天不公。”

“這就像一個人,檢查出癌症了,開始怕了,報怨老天不公,其實跟老天沒啥關係。”

“先天體質,那是父母給的,生成什麽樣的人,責任在父母;後天體質,是自己養出來的,身體養成啥樣,那是自己的責任,跟老天爺有啥關係?”

……

林軒聽著陳長北的嘮叨,不停地揮著鎬頭掘地。

怦!

這一鎬頭終於掘到堅硬的東西上麵了。

他清掉上麵的土塊,看到下麵是一排青磚。

“嗯,有那味兒了!”

陳長北嘀咕一著,終於收起煙鬥,從椅子上站起來了。

林軒並沒有聞到什麽異常的氣味兒,有些疑惑地問:“啥味兒?”

陳長北沒有回答,走過來接過鎬頭,對林軒說:“可能會有危險,我來吧!”

“好!”

林軒也沒有跟他搶,把鎬頭交給陳長北。

陳長北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挖東西卻是老手,手法非常嫻熟,三下五除二,便把青磚全部刨出去了。

青磚下麵,是腐爛成黑色糞渣樣的東西。

“這是木箱嚴重受潮腐爛後的情況,看來狗子的爺爺,確實是外行。”

陳長北嘀咕著,從裏麵挖出一尊陶瓷人像,高約半米。

陶瓷人像做工非常精美,人物栩栩如生,是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

陳長北把陶瓷人像放在一邊,然後又從裏麵挖出一個文具盒大小的玉枕,造型精美。

林軒雖然不懂玉,但是看一眼,也能感覺得出來,玉枕的材料絕對是上等的美玉。

六十萬能賣到這兩件高品質的東西,賺大了。

林軒試探著問:“沒想到,狗子家真有寶貝,這要是拿出去賣,肯定能賣上百萬吧?”

陳長北輕描淡寫地說:“古玩圈子水太深,很多東西沒有具體定價,隻要有人買,一個最普通的小杯子,也能賣出數百萬,甚至上千萬的天價,但是這兩件,給多少錢,我也不會賣。”

給多少錢都不會賣?

那就是說,這兩件東西價值連城啊!

林軒心裏五味雜陳,感覺帶陳長北過來,反而坑了狗子,把這麽貴重的古董拱手讓人了。

“沒了,就這兩件。”陳長北停下來,突然問林軒,“有啥想法?”

“沒啥想法,我就感覺對不起狗子,把他們家藏的無價之寶,六十萬賤賣了。”

陳長北笑了,然後拿起斧頭,怦怦幾下,把陶瓷人象和玉枕,全都敲碎了。

竟然全都給敲碎了?

林軒驚呆了。

“你怎麽敲碎了?”

陳長北並沒有急著回答,點上煙鬥,抽兩口,然後又神神叨叨地說:“還記得我剛才說的,菩薩畏因,眾生畏果嗎?”

林軒盯著那一塊殘片,心疼不已,“你都砸碎了,再講因果,也值不了多少錢吧?”

陳長北抽一口煙,盯著地上的碎片,說:“我從十八歲開始找這兩件東西,找了整整四十年……”

“你找了四十年,找到了,卻要砸碎它們?”

林軒根本不在乎陳長北想說什麽,就是無法理解,明明是如此精美的古董瓷器和大件玉器,怎麽說砸就砸了呢?

“這不是好東西,狗子的爺爺暴斃,狗子的爸爸早亡,狗子的姐姐和哥哥夭折,都是這東西害的。”

“啊?”

林軒不相信這些封建迷信的說法,陳長北編的故事,也太誇張了。

“我給你講個故事!”

“故事比這兩件寶貝還值錢嗎?”

陳長北抽一口煙,表情嚴肅地說:“故事不值錢,但是值好幾條命!”

“說來聽聽。”

“在很久很久以前……”

林軒在心裏腹誹,果然又是講爛掉的故事套路。

陳長北抽著煙,不管林軒有沒有認真在聽,他都講下去了。

講的是一個醫術精湛的郎中,年近半百的時候,開始迷戀研究長生不老的煉丹術。

他和兩個弟子,跋山涉水,四處尋訪修道高人,試著煉製各種丹藥,並且開始試吃。

某夜,夜空之中,突然出現一團火球,所經之處,亮如白晝,最終落進百裏之外的深山。

郎中即刻啟程,去尋找那顆從天上隕落的星宿。

他並不知道,那隻是隕石。

他翻山越嶺,終於在一個寸草不生黑如焦炭的大坑底部,找到一顆拳頭大小的奇怪石頭。

他認為那是仙界之物,如果能研磨成粉末,用來煉丹,定能長生不老。

那塊石頭異常堅硬,他花了兩年時間,想盡各種辦法,終於把石頭研成細粉了,然後開始用這些粉末煉丹。

然而,這些丹藥連續服了半年,他的身體卻更加虛弱,奄奄一息之際,終於悔悟,不該因為對衰老的恐懼而誤入歧途。

他叮囑兩個徒弟,死後把他放進煉製丹藥的大火爐裏,燒成灰,撒在荒山裏,不造墳,不立墓碑,不放任何葬品,以後也不許來給他掃墓,就當他從來沒有在這個世上存在過。

兩位徒弟的身體,也在這半年裏急劇下降,一個常常嘔血,一個雙眼致盲。

那個常常嘔血的弟子,本是棄嬰,被郎中撿到撫養,並教他醫術。

因此,他對郎中之死,耿耿於懷,並沒有聽從師父的遺願,找來燒瓷造像的高手,把師父的骨灰,連同剩餘的石頭粉末,摻進陶土裏麵,做成師父的陶瓷人像。

那個徒弟,又從一個古墓裏盜出一件玉枕,放到師父陶瓷人像頭下,然後以此為師父之軀,造棺入土,起墳豎碑,葬於師父煉丹的溪水之畔。

陳長北講到這裏,突然對林軒說:“那顆隕石,可能是輻射性的有害隕石,雖然已過千年,但是我現在仍然能夠感受到,這兩件東西裏性的毒性,仍然沒有完全消退,狗子的爺爺、父親、和夭折的哥哥姐姐,甚至連同狗子的母親,都是被這東西的有害物質影響,才會有這樣的下場。”

林軒聽完他講的故事,好奇地問:“你千萬別告訴我,那個郎中的兩個徒弟裏,雙目致盲的人就是你。”

陳長北說:“我剛才講的故事,隻是我十八歲時做的一個夢,一個長長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