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攻心趙六
在改革開放以前，我們國家購買日常用品，都是要憑票購買，即便是改革開放好幾年了，這種情況也沒有多少改變，原材料采取的是價格雙軌製，也就是體製內和體製為兩個價格。
既然存在價格差，那就有倒賣獲利的空間，滋生一批倒爺就難免了。
在放開價格管製的初期，國家的想法是好的，市場的交給市場，可是老百姓顯然還不適應這個節奏，他們普遍的反應就是物價要上漲了，於是一場遍及全國的搶購潮一浪高過一浪。
當然，搶購並不是說銷售任何物資就沒有壓力了。
不僅是在飼料行業，在其他行業的競爭也逐漸加劇，比如彩電業。
率先打響彩電價格戰的是西川省的長宏，廠家宣布全麵降價，降價幅度是8%到18%，每台彩電降價100元到800元不等。
降價800元！實在有氣魄！
這是我國市場第一場大規模價格戰，大多數企業根本猝不及防。
長宏當時正在和工商銀行搞合作，開展了一項有獎儲蓄的活動，借力價格闖關，首先衝破當時彩電行業的壟斷格局，以低於“黑市”但高於出廠價的價格銷售彩電。
竇錦超的路子，就是在西川省長宏廠家，他拿到了不少的貨單。
這些貨單，隻要一倒手，就能賺上不少！
當然，既然竇錦超說有錢就要大家賺，他不會捂著這些貨單不放，當真分給了一些小廠家貨單，小廠長們拿了貨單，轉手賣掉，果然掙了錢！
於是大家就更加看好竇會長，鐵了心要跟著竇會長幹，幾個廠家已經和星海飼料廠簽訂了協議，采取入股的方式，合並到星海飼料廠。
趙六也拿到了一些彩電的貨單，他去詢問楚天闊的意見。
楚天闊笑道：“你小子，學會自己偷摸掙錢了哈！”
趙六忙說：“哪裏哪裏，這不是來和老大商量嘛！你說，倒賣一筆彩電，能不能掙到錢？”
關於西川省長宏彩電公司，楚天闊是非常有印象的，這一家彩電企業後來做的很大，於是便點頭道：
“要我說，多多益善！現在囤一些貨單，肯定能賺錢！”
“是不是有點不務正業？”
“哈哈！”楚天闊笑了一下，“你小子什麽時候務過正業？”
趙六很不好意思的點頭說道：“那我可就囤一批了，不過你得給點錢啊。”
楚天闊大手一揮，“沒問題！”
他一是要鍛煉鍛煉趙六，二來的確看好了彩電這波風潮，肯定能大賺一筆。
再次回到春雨公司在星海市的分公司，趙六接到了竇錦超的電話，約他到辦公室談一談。
趙六不敢耽擱，很快驅車趕到了竇錦超的辦公室。
“哎呀，竇會長，你這辦公室的布置和擺設，和您在縣裏當局長的時候差不多嘛，也是那麽儉樸！”
實際上，趙六有些口是心非，現在竇廠長的辦公室，一點都不儉樸，簡直有點奢侈了。
畢竟他能將四菜一湯變通的改成十六菜一趟，關於儉樸這件事，早就拋到腦後了。
在離開商務局之前，竇錦超就已經鋪好了後麵的路，他知道自己仕途也就那樣了，不如出來掙點錢，而手上有長宏的關係貨單，很是為他賺了一筆。
除了倒賣彩電，他憑借著自己在商務局的關係，還有靠著宮信生在工商聯的關係，還倒賣鋼材，倒賣冰箱，反正是撈了不少錢！
“小趙兄弟，坐啊！”
對於趙六的恭維，竇錦超不以為意，示意他坐下，並親自泡上了一杯茶。
大名鼎鼎帶領大家發財的竇會長突然對自己這麽客氣，而且在競選會長的時候自己還先發製人了一招，這下子讓趙六有些坐立不安。
竇錦超溫和的笑笑，開口道：“小趙兄弟，你覺得在國企裏幹，怎麽樣啊？”
80年代，在國企裏工作當然是挺滋潤的。
在這個時期，國內和平，國外兩伊戰爭給中國的軍工、棉紡帶來很多訂單，當時中國的石油等礦物也出口，南方開始出現很多私企和外企，中國和美國關係好。
所有都是利好因素。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一些大的國企，比如萬人大廠，訂單不缺，肥的流油！
不過，這個時候，腐敗也漸漸滋生了。
在剛改革開放的時候，人們還算老實，踏踏實實工作，很少請客送禮不務正業，最多往家裏偷拿點釘子小木塊之類的廢品。
但也不是沒有腐敗，給車間主任送兩斤雞蛋糕就可以從三班換到白班。就這也很少有人送禮。
當然領導也不大收禮，有的廠級領導受賄800塊錢，也要記在小本上，包括從中分出400塊錢給了其他幾個領導。
廠裏有班車，專門服務上歲數的、腿腳不方便的。車間一線工作人員至少明麵上工資遠高於領導。
趙六實事求是的說：“在國企工作，當然很不錯。”
竇錦超很是讚成的說：“對嘛！還是在國企好，你看，就星海飼料廠，還有福利分房呢！今年我們就將有近一百號職工，從平房搬進有廁所的樓房！而且職工還能用內部價購買洗衣機電冰箱，多好！”
他說的一點不假，趙六也聽說了很多，他的一些親戚朋友都是在國企。
國企的職工定期有運動會，家屬可以進服務公司，有職工醫院和子弟學校，工人俱樂部等等。
連搞對象一般是老師、銀行職員之類的。
不過，竇會長跟他談這些是為什麽？
國企雖然滋潤，可也有自己的問題啊！
這幾年，憑借趙六的觀察，國企的腐敗就是第一大問題。
過去廠領導收禮幾百塊就嚇得夠嗆，可現在收禮好幾千都不帶眨眼的。
提拔處級科級幹部，首先看他的長輩有沒有當過處級以上的，沒後台幹得再好也沒用。
聽說，某個廠子裏的供應和銷售，全轉給廠級領導家屬開的公司，產品還沒生產就已經賠本了，因為原料價格遠遠超出了市場價。
其他人有樣學樣，一年消耗一個的閥門，可以先買上幾百個；白鋼的換熱器用了兩個月就生鏽；進口的ICP，直接放在倉庫裏生鏽。工人們開始大規模偷東西。
談了半天，竇錦超看著趙六的眼睛，鄭重的問道：“趙六兄弟，有沒有興趣到我的飼料廠來幹？”
“啊！”
原來是這樣，竇錦超這是來挖人才來了！
他搞別的很在行，對於飼料還真是不大行，可他看出來趙六行！
正是有了他的輔佐，楚天闊的春雨公司才能風生水起，如果能把這個人挖過來，為我所用，那星海飼料廠也是大有可為的。
趙六看著自己的手指，“這個麽，我還沒有想過。”
“這還有什麽想的？趙兄弟，咱們也是老相識了！你哥我的為人你是知道的，絕對不會虧待兄弟們。你放心，你在春雨公司拿多少，我這裏一分不少，隻能多，隻能加倍！”
趙六顯得有些誠惶誠恐，“哎呀，會長，你真是太抬舉我啦！”
“一點也不是抬舉，六子，你就是有這樣的能力嘛！咱們不是要成立新的星海飼料廠嘛，規模更大，我想，就讓你來當新公司的副總，你看怎麽樣？”
“這個？”趙六猶豫不決。
“六子，不用多想了。如果你擔心楚天闊那邊，放心，我去跟他說！”
竇錦超突然向他提出跳槽的事情，趙六確實感到有些突然。
自從下了學，他就在磚廠幹，那時就跟著楚天闊混，開磚廠，養良種雞，養鵪鶉，賣鵪鶉飼料，再到賣豬飼料，他可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老大！
難道他可以離開老大嗎？這得好好想想。
趙六不好意思的低頭一笑：“這個麽，我回去得和我老婆商量商量！”
“哈！”
竇錦超笑的很大聲。
“男子漢，大丈夫，要自己做主嘛！不過，哥當然尊重你，你回去和老婆好好說說，如果能行，可以立即到我這裏來上班！有福利房，還可以解決老婆的工作，可以讓孩子到星海市最好的學校去讀書！”
竇錦超說的這些條件，真的是讓人心動啊！
他就是這樣，攻心為上，找趙六最痛的點，一定要說服他。
趙六沉思著離開了竇錦超的辦公室。
一邊是實際的現實利益。
一邊是兄弟感情。
該如何抉擇？難道要背叛老大？這算是背叛嗎？
人各有誌。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嘛！這不過是個選擇罷了。
可是，說是和老婆楚鳳霞商量，鳳霞會同意嗎？肯定不會的。
難道國企真的像是竇錦超說的那麽好？也未必。說不定過了幾年，國企的大廈也將不穩。
趙六拿不定主意，就拿了一瓶茅台酒，趕回了猛河縣，要去和楚天闊喝一杯。
敞開天窗說亮話，趙六把竇錦超的那些話都說給了楚天闊聽。
楚天闊似乎並不怎麽在意，“嗬，好事啊，這說明我們六子有本事了。天高任鳥飛，六子，你怎麽選，我都支持！”
說完，他一仰脖，幹了一滿杯酒。
趙六也喝下酒，眼睛瞪圓了，“好，老大，我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