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青山相待
當戴民生隔著鐵欄保護的窗戶見到江凡時，有那麽一瞬間的失神。
醫藥行業上一任龍頭企業張氏藥業怎麽倒閉的，作為接替者，戴民生比誰都清楚。
江凡的照片，曾被他看過了無數次。
他曾非常讚許的誇過江凡對付張家的那些手段，利用鬼佬的力量，利用張家的貪婪和狂妄，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直接把醫藥行業裏如日中天的張家打落雲端。
作為一個野心人物，戴民生無數次幻想過擊敗張家，奪取醫藥行業龍頭地位的場景。
可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能走到這一步，竟然是撿了別人的戰利品。
但撿了就是撿了。
戴民生沒打算還回去。商場如戰場，戰機稍縱即逝，戴民生麵對張家破產倒閉後空餘大量醫藥市場的誘.惑，他忍不住也不可能忍得住。
先吃到嘴裏了，才是自己的。
這是戴民生做生意的原則。
至於撿了便宜後是不是要跟江凡打一個招呼……
當戴民生發現江凡遲遲沒有組建與醫藥相關的公司，也沒有擴大手下的申一製藥產能、搶占市場時，戴民生就已經取消了同江凡見麵聊聊的想法。
他覺得，江凡對付張家，應該隻是出於私人恩怨，無意進軍醫藥行業。
如此一來，占便宜就更理所當然了。
但今天，當他接到警署通知，有人要見他，然後見到江凡坐在對麵的會客椅上時，一瞬間，便全都明白了。
“怎麽？看到我很驚訝？我剛剛進來的時候，路上和警官隨口聊了幾句，聽說過幾日就要開庭審理康利集團的案子了，戴先生在這裏住得可還舒心？”
見對方望著自己有些失神，江凡便主動開口打了個招呼。
戴民生回過神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張了張嘴後，忽然笑著搖搖頭，對江凡說道：“江先生能來看我，的確讓我很吃驚呀。
我就說嘛，顧家那個千金大小姐沒這麽果決機敏的手腕，原來我一直都不知道真正的對手是誰，走到這一步，戴某認栽了。”
“其實我今天過來，隻是想同戴先生話一聲抱歉。雖然這樣做有一點鱷魚流眼淚的虛偽嫌疑，不過我還是想告訴戴先生，這次幫顧家解決康利公司，並非是因為康利不打招呼就撿了我的戰利品，而是因為我真的想整頓整頓香城醫藥市場上的亂象。”
“而不管是張家還是康利，亦或是其他任何一家醫藥公司在這個當口成了話事人，都會擋住你的路，會被你毫不留情的幹掉，是吧？”戴民生冷笑著說道。
“也不是啊，如果新崛起的那家公司能規規矩矩的辦事，不搞那麽多假藥、劣藥，我也是可以選擇合作的。”江凡認真回答。
戴民生譏笑更重，質問道：“既然如此，那為什麽當初搞垮張家後，你不用申一製藥直接搶占市場，那個時候，如果你出手，哪怕申一製藥產能不夠，醫藥協會裏其他公司也不敢隨意搶占！”
在他看來，這就是江凡的釣魚計。
故意留下那麽大一塊魚餌，就看哪個倒黴蛋會咬勾。
誰伸嘴，誰就要挨打。
而且一連搞垮兩家行業龍頭公司，凶名赫赫之下，接下來江凡再要進軍這個行業，拿到話事權，必然事半功倍。
說什麽整頓行業風氣……
簡直在講笑，這年頭的香城商人，做慈善倒是不少，可讓他們真的隻賺良心錢，煤炭裏翻石灰——
萬中無一！
“信不信隨你。”
江凡輕輕一聳肩，“這聲抱歉我是誠心的，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並不願意隨隨便便去對付別人，哪怕那是個無惡不作的家夥，隻要他沒惹我，我從來都是敬而遠之。
隻有這次，算是例外。
另外，戴先生，我希望你能看清事實。現在的康利，已經沒有了翻盤的可能，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會想辦法坦白更多、更有價值的東西，比如醫藥協會裏其他那些藥商們製作假藥劣藥的證據。
畢竟，監獄裏的生活，比你想象中的更艱苦。”
“嗬嗬，江先生胃口這麽大，想做香城市民的救世主？”
戴民生嘲諷道：“那你應該去發動起義，把鬼佬從香城趕出去，這麽大的抱負，如此出色的智謀心算，怎麽能浪費在我這樣的小人物身上？”
“戴先生，你這樣譏諷我，隻能證明你現在很輸不起。”江凡淡淡道。
大抵是被戳到了痛點，戴民生雙手一拍桌子，身子猛地往前傾出，凝神盯著江凡咬牙道：“這一局我輸了，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是對手。不過如果有下次，我一定會再同你做一場！”
“那你首先要先裏麵出來才行。”
江凡指了指自己和戴民生之間的鐵欄。
“我會的！”
“我也相信你會，但願到時你還有信心來挑戰我。”
江凡站起身來，扯了扯衣襟下擺，既然戴民生不願意多講一些有用的東西，那也就沒必須要繼續在他這裏浪費時間了。
“記得我呀，江凡仔，外麵見！”
戴民生挑釁味道十足。
轉過身的江凡微微回頭，嘴角輕輕一挑，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冇問題，不過如果下次你再輸了，那可能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見麵了，生意場上的鬥爭，也是能夠做到讓人活不到進入差館、上法庭的。
再見了，戴先生！”
目送著江凡幹脆的離去，戴民生臉上的怒意與不甘緩緩消失，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仿佛從未出現過似的。
他扭了扭屁.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坐在椅子上，桌子下的雙.腿輕輕抖動著，手指帶著節奏敲擊桌麵，嘴裏輕哼道：
“青山相待，白雲相愛。夢不到紫羅袍共黃金帶。一茅齋，野花開，管甚誰家興廢誰成敗。陋巷單瓢亦樂哉。貧，氣不改！達，誌不改！”
這是《山坡羊.道情》裏的句子。
原意隻是形容貧窮不奢求富貴足金的生活，青山白雲相伴就已滿足。
但在此時，於戴民生的意誌中，顯然是更趨向於最後那兩句：貧，氣不改、達，誌不改！
胸臆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