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幽穀
吳雪昏迷了三日才悠悠轉醒。他因連日勞累,又受了內傷,冷熱一激,身體終於支撐不住,連發幾日高燒,在病榻上修養了很多日。
他醒來隻見是在一間破舊得山間舊廬中。他想起身,才發覺渾身酸軟,竟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
不多久,蘭兒端著砂壺進來,一見吳雪醒了,笑道:“你醒了?來,先喝點水——”
她服侍著吳雪,吹了吹碗中得水,吳雪喝完,這才感覺有了點生氣。他笑道:“多謝蘭兒師妹了,不然我可能就在那冰冷水底沉睡下去了。”
蘭兒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用謝我...”說著就出了去,蹲在河邊浣洗沾染血跡的紗布。吳雪起身來到門口,靜靜地看著她。她挽著袖口,露出半截光滑手臂,額間布滿細汗,幾縷青絲黏在額頭上。吳雪不由自主地笑了。
蘭兒聽到笑聲,回過頭,道:“你怎麽出來了,快回去休息吧!”
吳雪甩了甩手臂,笑道:“我哪有這麽脆弱,這點小傷都不算什麽...”說著卻哎呦一聲,他一看,袖間滲出血來。
蘭兒道:“你身上被石頭劃傷了幾處,還是先不要活動了,以免傷口撕裂。”
吳雪尷尬地笑了笑,任由她給他換了藥,包上幹淨得紗布。
不久,二人吃了點蘭兒捉的魚後,吳雪看了看四周,道:“沒想到這山外麵貧瘠荒涼一片,裏麵卻又是一番神采。”
蘭兒道:“這裏僻靜避世,溫度也不似外麵寒冷,你就在這裏先把傷養好,我們再出去找父親他們。”
吳雪問到:“我們在這裏幾天了?”
蘭兒估摸道:“大概三天了吧,也許四天了。”
吳雪喃喃道:“原來這麽久了...”對於蘭兒照顧他這麽久,心裏又感激又愧疚,隻覺得自己多管閑事,若是老老實實把那些如夢的同黨抓到官府,這事不就結了嗎?
這時蘭兒道:“哦,對了,你懷裏的那本書被水泡了很久,我曬幹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蘭兒努了怒嘴。
吳雪拿起那本《如夢令》,被水泡過後,字跡消散了許多,而且有些紙頁黏連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一頁頁分開,但還是有些破損。
蘭兒笑道:“你還是真是風情之人,一本詩詞也如此愛惜。”
吳雪苦笑道:“這就是我們辛苦一路換來的教訓,怎麽能隨便就把教訓丟了?”
二人又在幽穀裏修養了幾日,其間吳雪打坐調息,體會內功之法,閑來無事就幫幫蘭兒燒燒水洗洗碗,身體也漸漸康複起來。他運了運息,感覺內息通過幾個經脈時總有阻礙。那些經脈穴位猶如閥門一般,原本像是一泓泉水的內息從丹田出來後,通過穴位的隻有一點點了。如此重複,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完畢已是大汗淋漓,累的氣喘籲籲。
心裏煩悶,就拿出那本《如夢令》看了起來。雖然字跡已經有些模糊,紙頁也鄒巴巴的,勉強還是能知道詩詞的大概。
吳雪靠在大石頭上,看著看著突然蹦了起來,睜大了眼睛,嘴裏喃喃道:“原來是這麽回事...原來如此!”
蘭兒不解,就見他把那本書翻開,在一旁對照著比劃起來。
蘭兒疑惑道:“怎麽了?”
吳雪喜道:“這不光是本詩詞!”蘭兒此前沒有仔細觀摩裏麵的內容,所以不太了解。
吳雪道:“寫這本書的人真是奇才!他把內功功法以一首首詩詞的方式記錄了下來!”
蘭兒也是不禁苦笑,道:“所以說...這其實是一本武林秘籍?”
吳雪點點頭,激動地說道:“我們都被耍得團團轉,幸好我隨手拿了出來,若是其他人見了,必然認為是白跑一趟,就把它丟在那裏了吧!”
於是蘭兒也不打擾他,任由他自己摸索了。
吳雪看第一首詞,名字叫《如夢令·踏雪尋梅》,看了內容,卻是打通修習下身的方法。隻裏麵用了很多生僻古怪的詞字,吳雪也理解不甚透徹,隻單單照葫蘆畫瓢,摸索這本功法裏說的內容。
又過了兩日,吳雪已經領悟到了不少運功的要訣,腳下步子越發輕快,蘭兒見他三兩步就可竄出去兩三丈遠。
蘭兒恭喜道:“雪兒哥哥的掌控內息的法子越來越熟練了,武功也似精進了不少。”
吳雪笑道:“多虧了師傅他打通了我的經脈,我才能這麽快的吸收了這些功法。但現在也隻是照著模仿一遍,要說到理解,還差的遠呢!”霍然他想起來一個問題,神色頓時凝重了起來。
蘭兒見他原本是喜上眉梢,卻又突然陰雲密布,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吳雪想到了,自己已經是拜了師父的,此番再學這本秘法裏的武功,豈不是算背叛師門,偷學他人的功法?中原尤其講究正統,師門之見尤其嚴肅,自己所作所為,不正是武學大忌嘛?自己這豈不是欺師滅祖嗎?
想到這兒,他霍然停下來,神色痛苦,一聲歎氣,就把練了幾日的功法往旁邊一扔,不練了。
蘭兒不解,以為他領悟不了其中奧妙,難免心灰意冷。待了解了其中緣由過後,笑他太過愚直,滿腦子都是中原的禮教觀念。她說她父親向來開明,自己也是修習的大月國內功,但也吸收了母親長孫玨的功法,補足了自己輕功上的缺陷,這是揚長避短的招兒,為什麽要排斥呢?
吳雪一聽,雖然很有道理,他也明白閉門造車遠不如博納百家有用,奈何自己從小深受教誨,門第之間太深,當下憂鬱不決。
隻這日,安靜的山穀霍然熱鬧起來,一大群動物竄了出來,往這邊來。看得吳雪和蘭兒暗暗驚奇。不久,隻見從外邊,緩緩走過來一個人。
那人一身短打,衣著破舊,戴著爛了邊的鬥笠,竹篾都翹了起來。腳下蹬著一雙草鞋,奇怪的是,山間溪邊泥濘,他腳上居然沒有沾染上一點泥巴。一手拿著一根竹仗,一手拎著一個黑黢黢油花花的酒葫蘆,肩膀上還蹲著一隻小鬆鼠。
吳雪蘭兒二人無比驚奇的看著他緩緩走來,正是朝著他們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