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忍辱牢獄
第二十八章 忍辱牢獄
冰冷的囚房,沒有一點生氣,隻有終rì的昏暗無光,和各種混雜令人作嘔的異味,所期待的陽光,久久沒有來臨。
於是這裏的人,便一直存活在黑暗之中,就連他們的瞳目,也蒙上了一層烏黑,他們所看之物,似乎都是失去了表麵的光澤。
光,這樣稀罕的東西,的確很少見。
除非是出去勞作場工作之時。
或許,能支撐著這裏的人活下去,就隻有釋放的那一rì。
但是,這個過程,是何等地漫長,如同在地獄一般的煎熬,又有多少人堅持不住,永遠地在這牢房中躺了下去。
當然,也有很大一部分人的身故,不是意外。
在這不見天rì的煉獄,誰也不知道,哪一天,將是自己人生的盡頭。
一望無際的漆黑長河,所有人都在苦苦掙紮,就像將心交給了魔鬼折磨,每一天都在痛苦之中度過。
長長而又濕滑的廊道上,搭著一坨一坨的淤泥,腳一踩上去,汙濁的泥水便濺灑了出來,連牢房上發黴的木柵欄也沾上了一片肮髒。
令人頭腦發脹的火把在熊熊燃燒,勉強為這缺乏光明的地方孤獨地照亮著。
而犯人們慘至入心的哼聲,經常在每一寸地方回蕩,不止,如幽冥之下的淒鬼尖叫。
廊道的盡頭,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隻隱約看到幾根冰冷的鐵杆架在那裏,算是一個牢房。
稻草窸窣的聲音,不時傳出。
腳步聲愈來愈重,看來來者是越來越靠近了。
一聲低緩的喘息聲,在那團黑暗之中,一奏一奏,像吞吐的聲音。
是什麽人來了?黑暗之中的那個人這樣想到,抬起頭來,眼睛卻淹沒在黑sè裏,看不到裏麵的一絲神光。
克魯俊俏的臉龐在火光下現出,沒有任何的笑意。
冷冷地望著牢房中的人,克魯的手搭在劍柄上,靜默不言。
“這兩天,還習慣吧?”克魯的語氣平淡,沒有聽出是關懷還是嘲笑之意。
“你說呢?”一把略帶淒慘的聲音從牢房中傳出,又帶著一絲剛毅不屈,這一下反問倒讓克魯無言以答。
牢房中的人拾起一根稻草,上上下下揮動著,像那些催牛作耕的牧童,卻看不出有任何的閑適之意。
那個人,不是陳如風又能是何人。
克魯身後的隨從,舉起了火把,火光照進了陳如風所在的牢房。
此刻,陳如風蓬頭垢臉,身上穿著破爛布衣,挨坐著cháo濕的牆壁,頭微微仰上,屁股下是一堆堆雜亂的稻草。
陳如風的笑,充滿了不符合他年齡的滄桑。
那天,他跟著克魯走後,便被帶到了這一牢房之中,聽候審訊。
破爛的囚服,加上惡劣的環境,令他一進到來這裏就心中作悶,幾yù嘔吐。特別是那些喂狗狗都不吃的飯菜,他隻是匆匆掏了兩口,便覺得喉嚨塞滿了惡心的東西。
一到晚上,那些犯人的慘哼便會不絕於耳,令他在第一晚便與入眠無緣。時不時那些鋪在地上的稻草之中,會有一隻碩大的老鼠歡快地奔過,絲毫不怕人,嚇得陳如風隻剩下半邊膽。
最令人心寒的,是永不褪去的黑暗和心中自發的孤獨。
這種情況下,又有誰能慰藉心靈呢。
隻有自己一個,去麵對這無邊的黑暗與孤獨。
他抓起一捆稻草,狠狠地往堅硬冰冷的牆壁撞去,換來的,隻有自己拳尖上不斷傳至身體各部位的酸痛。
心中的孤獨與恐懼,卻沒有絲毫的緩解。
或許隻有馬玉林當rì的激勵話語,和韓陵那一句“等我”,才能勉強讓他活下來。盡管活得人樣全無。
他就這樣,期待著韓陵到來的那一天,到那一天,他就可以離開這片煉獄了。
他還惦記著自己身上的重任,因此,在這裏他必須忍辱負重。
堅持,堅持著,痛苦纏身,也要將怨言咽入心底。
克魯今天到來,也不知道所為何事。
“但願你能好吧。”克魯淡淡地道,眼睛望向頂上,“我來是告訴你一件事,我已經被革去典獄官捕手一職。”
“嗯?”陳如風揚起了眉毛,手上揮動的稻草也停了下來,這兩天以來,似乎撥弄這些稻草就是他唯一的消遣。
“這又與我何幹?”陳如風反問一句。
克魯幹笑了一聲,“我是因為釋放了一名罪犯才被革職的,而現在那名罪犯要被追捕回來,通緝令也已經發布開去了。”
陳如風心中一驚,臉sè也為之一變。
“你是說,韓陵現在變成了逃犯?”陳如風道,克魯點了點頭,轉過身去,不再望他。
“不過,我便沒有後悔。一生之中,能找到一個與你旗鼓相當的敵手,實在是難得。而且當rì一戰,確是酣暢淋漓,痛快至極。得此一戰,此生無憾啊!”說到此處,克魯竟是放下了平時刻板的表情,哈哈大笑起來。
那種舒快自然、像是將難得的壓抑全然釋放出來一般,宛如一個筆工jīng妙的畫師剛剛完成了一幅偉大的作品。
克魯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實在是令陳如風心中驚訝。
然而,他更擔心的是,此刻韓陵的安危。
他能否成功將消息帶回大唐,這仍是一個未知之數。
一旦他不能將消息帶回大唐,陳如風他自己離開這個鬼地方的rì子,也恐怕是遙遙無期了。
陳如風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臉sè頓時轉為黯淡。
他的頭也低了下去,克魯的目光如刀一般往他刮去。
“你自己保重了,或許rì後我們會相見。”克魯拋下了這樣的一句話,轉過身去,火把也逐漸變得昏暗下去。
可貴的一點光亮,漸漸往前消失。
陳如風沉重的臉龐,也埋在了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臉上的神采。
腳步聲遠去,陳如風的瞳孔,重新隱沒在濃重的漆黑之中。
又是一晚的無眠。
即使是陽光普照,在這個不見天rì的牢房之中,又有何區別。
陳如風雙目無神,呆呆地望著前方,一隻隻手從鐵架之中伸出來,像從煉獄火海之中呼救的人兒一樣,彷徨無助。
幾道火光搖晃不定,在前方靠近。
陳如風仿佛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依舊挨牆而坐,手握一撮稻草,似乎隻有這撮稻草,才能給予他足夠多的安全感。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韓陵也會被送進來這個暗牢之中。
不會的!陳如風立馬否定了這種想法,以韓陵之能,絕不會那麽容易束手就擒的。而且,他也不相信自己僅存的那麽一丁點弱如燭火的希望,就此破滅。
幾個神態虎武的天竺漢子走近了陳如風的牢房,隔著鐵欄,指著他,用滑稽的漢語道:“你,出來!”
一個獄卒匆匆地打開了牢房門的鐵栓,陳如風瞪著那些漢子,站起身子來。
“不管怎麽樣,總比憋在這個鬼地方要好。”陳如風暗自思忖道,那幾個漢子瞥視了他一眼,轉過身去,嚷道:“好好跟著!”
順著長直的廊道走,身旁犯人的呼喊聲不絕,淒慘耳際,如置身於詭厲地獄之中,陳如風竭力將他們的聲音排除在外,心中一層寒意覆蓋。
出了牢房,難得一見的陽光像一束束亮箭shè進人的心坎之中,感受著可貴的溫暖,像從窮冬烈風之中走出,進入一個火爐的世界裏。
一切的光景,都是那樣地親切,對於一個身處牢房三rì的人來說,這樹,這草,這土,均像富有旺盛的生命力,在跟陳如風招著手,呼喚著他。
如果不是押著他的幾個大漢,陳如風真的想一個摔身摔到草叢之中,忘形地打起滾來。
現在,大概也是入chūn了吧。
不一會,陳如風就被押到了一個山口之中,山口窄容兩人,一大漢推著陳如風的後背,陳如風一個踉蹌,差點站不穩連人往前摔去,勉強在進入山口後穩住了腳步,看著眼前的景sè,心中滿是震駭。
一個偌大的石場展現眼前,來往搬運石頭的人均是身穿破爛囚服,有的甚至**上身,步履艱難地扛著石頭前進,直往山上的一條長不見盡頭的階梯走去。而站在一些石頭築起的高台之上的,是滿麵凶煞的監工,手握皮鞭,一有人慢了下去,立刻一鞭子甩過去,保證皮開肉綻,絕無半點完膚。這樣的監工繞著整個石場足足有十個,而那些搬運石頭的囚犯也有百人之多。
“進去!有人安排你工作的!”身後的漢子狠狠地說道,陳如風怕自己背上再來一下,連忙走進石場之中,迎麵走來的是一個將鞭子搭在肩上的猛漢,居高臨下地望著陳如風,陳如風身後的漢子傍在他耳邊低聲嘟嚷幾句,那猛漢監工神sè嚴厲地點了點頭,望向陳如風,手指往石場zhōng yāng堆積如山的石頭,然後指向山上的那條階梯,陳如風立刻會意,挽起衣袖,跑向zhōng yāng的那堆亂石。
在千挑萬選下,陳如風選了一塊較細小的石頭,但也有兩個人頭之大,抗在肩上,咬起牙來,畢竟為修氣之士,這些石頭的重擔還是可忽略不計的。
於是,陳如風就這樣很輕鬆地將石頭運上山上,在半山腰處有人接手,繼續運上山頂。一眾人均是目光奇異地看著這個如天生神力的少年,又驚又佩,而那些站在石頭高台上的監工,眼中也shè出了陣陣驚異,看著陳如風迅速地將一塊又一塊的石頭搬運上山,大氣都不喘一口。
陳如風心中倒是好奇,將這些石頭運送上山頂,到底是作何等用途,不過他也懶得煩心思索,不一會兒石場zhōng yāng那堆石頭少了足足一半不止。
很快,就到了午飯時刻,所有苦工爭相湧到山口處領取粥水,粥水還要稀得很,當然對比起牢房之中那些狗都不吃的食物,這些可算是美味佳肴了,起碼可以下咽。
陳如風領了一碗粥,選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正要用膳,一個人往他走來,令他剛捧起破了個角的碗的手,又重新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