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曖昧情意

第七章 曖昧情意

街上的人,紛紛往左右各自退散躲避,那天竺男子的衝勢也更為快,陳如風眉毛一緊,單手劃出疾影,往前迅伸,抓住了天竺男子的手腕,然後往上一拉,那個天竺男子一聲慘哼,被生生扯往天上,在半空如陀螺般盤旋數周,最終像天落異物一般摔到一個白sè頂棚之上,啪啦一聲就把撐著頂棚的支架壓得折斷,頂棚之下乃是一水果攤口,天竺男子的身體也不止跌勢,連著頂棚帆布一起落到攤口處,攤販連忙奔腳逃命,而那些堆擺在板上的橙子卻不能幸免,重壓之下,紛紛像傾瀉的河流一樣灑在地上打滾,仿佛在尖聲叫痛。

麵對著如此亂狀,街上之人紛紛把目光移到陳如風和普姬娜身上,普姬娜大露窘sè,失措地望著陳如風,陳如風則轉過頭來看著普姬娜,問道:“你沒事吧?”

普姬娜彷徨地搖了搖頭,周旁的人均已嘰嘰喳喳地開始議論起來,陳如風卻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轉向那男子,問普姬娜道:“那個人是誰?”

還不待普姬娜回答,那男子已經站了起來,臉上雖然慍怒依舊,卻多了一分驚懼之心,顯然是對陳如風有所畏意。他怏怏地把那頂方圓白帽重新扣在頭上,望向普姬娜,普姬娜也望著他,凝凝若冰,兩人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相互對視著。

那男子用手揉著腰部,剛剛那一摔明顯不輕,他向前走了幾步,也是一拐一拐的,止住了腳步,咬著牙齒吐出了幾句在陳如風耳中跟鳥語差別不大的話,普姬娜卻沒有答話,隻是目光更深,那男子見普姬娜沒有說話,暴怒之氣再現,像一頭被拔了毛的獅子一般,指著陳如風,又是一陣嘰裏咕嚕。在他話聲剛落,圍觀的人群之中立刻爆發出驚異的議論聲,普姬娜麵sè一變,挺起胸膛,走近那男子。

那男子見普姬娜這般架勢,本來怒發衝冠的模樣頓時縮了一半,不自覺地隨著普姬娜邁前的腳步後退了幾步,普姬娜腳步一止,他又隨著頓了下來,怔怔地看著她。

周圍的人,均是鴉雀無聲,默默地場中的三人。陳如風木然站在那裏,視線不住地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

普姬娜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將壓抑在心中的話一次托出一般,一連串天竺話從口中吐出,盡管陳如風不諳天竺語,也能感到普姬娜這些如珠接連不停的話語之氣勢,像不歇的箭矢,不斷地往那個男子shè去,令他毫無還手之力。

圍觀民眾個個均是目瞪口呆,而處在被動的那名天竺男子則更是淒慘,像一隻遍體鱗傷的獅子一般,忍受著普姬娜接連不斷的話語。

直到最後,普姬娜的說話終止,她也忍不住叉著腰,微微喘氣。那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陳如風,喃喃自語了幾句,緊接著飛快地轉過身來,像鬥敗公雞一樣,往擁擠的人群之中鑽去,沒了蹤影。

“走。”普姬娜冷言了一個字,扯著陳如風的手臂,往來路走去,圍觀的人群似乎對這兩個人也心中有懼,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讓兩人暢行無阻地離去。

“那個人究竟是誰?”回去的一路之上,陳如風重複道之前的問題,普姬娜寒寒地瞪了他一眼,麵無表情道:“一個無聊人,名字叫塔可拉。”

盡管普姬娜給出了答案,但陳如風隱隱覺得他們二人之間有些糾纏不清的瓜葛,但看著普姬娜那想殺人的表情,他便不再多問,隻是哦了一聲。

順著大街走,喧雜鬧聲依舊繞耳不絕,陳如風開始自顧自地飽覽起天竺風情來,普姬娜一聲不哼,腳步不自主地加快起來。

回到了普姬娜的屋子,一打開門,裏頭卻有一個身穿天竺長袍的背影,在那個挨牆的桌子上擺弄著些什麽。

普姬娜本來神sè不好的臉龐,也綻放出驚喜的笑容,說了一句天竺話,那男子轉過身來,目光卻是首先落在陳如風身上。這男子臉上的胡子要比剛才那個叫塔可拉的人濃密得多,還夾帶著幾分花白,眉上也畫著幾分滄桑。

他望向陳如風的那一霎,眼中卻是異茫閃動,但很快回複了平靜。

“他是我爹,叫薩克德,前幾天出去做買賣了,所以一直沒在家裏。”普姬娜為陳如風介紹道,陳如風笑臉迎人,對著薩克德抱拳道:“薩克德大叔,有禮了!”

薩克德臉上卻無絲毫悅sè,反而泛著一絲隱晦的峻sè,點了點頭。

普姬娜跑到她父親身後,雙手搭在他的雙肩上,說了幾句天竺語,看她的臉sè,陳如風也猜到了她大概說的是撒嬌之類的話,果不其然,薩克德像是yīn霾之中亮起了陽光,喜笑顏開,側過頭來說了幾句,逗得普姬娜嘻嘻笑了幾聲,倒是陳如風的處境頗為尷尬,見兩父女相聚溫馨,也不好打擾,正想走入房間,卻被薩克德叫住。

“你是大唐人氏?”薩克德用狐疑又不懷好意的漢語說道,眼中的寒芒驟閃。

“是。”陳如風扭過頭來,薩克德深邃難測的目光在他的麵上停留片刻,又轉過頭來對普姬娜說起了天竺語來,待薩克德話畢,普姬娜的臉上悅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委屈之sè,她不甘地抬起頭來,上半身稍往前傾,又是雙手叉腰,身高依然跟薩克德差了一大截,嘴裏又是一串嘰裏咕嚕的天竺語。

薩克德這時已是慍sè盡露,怒聲連連,就連陳如風也感受得到他雄雄的罵意,好幾次普姬娜想爭辯,卻被他力貫喉嚨的聲音壓了下去,普姬娜緊抿著嘴唇,時不時看了陳如風一眼,淚水已在眶中打起轉來。

“大叔……如果你們不方便的話,我可以離開……”陳如風支吾道,他也揣測得出這場爭吵的源頭正是他自己,畢竟普姬娜救自己也不是理所當然的,不方便打擾別人太久。

普姬娜一手挽起陳如風的手臂,噙著淚花,狠狠地瞥了薩克德一眼,道:“要走的話就一起走!”

在普姬娜這句話一出口更是不得了,薩克德此時已是滿臉燒得通紅,連臉上濃密無隙的胡須也仿佛豎了起來,用流利的漢語道:“你們都不用走,要走就我走!”

還沒待陳如風普姬娜二人反應過來,薩克德已經健步如飛,氣衝衝地一拉開門,背影迅速地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之中,留下兩人在屋內麵麵相覷。

“對不起,我爹他對……對漢人比較反感,因為一直以來,他……他跟漢人做生意,那些漢……漢人都……都想騙他!所以他……他才……你……你別介意……”說著說著,普姬娜的聲音已是帶著哽咽。

“爹……他從來……從來沒有……這樣……罵我……”普姬娜還沒說完,已是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幹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捂臉,嚎啕大哭起來。

看著普姬娜梨花帶雨的臉,陳如風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麵對著哭得天昏地暗的女子,他一般都是束手無策,舉手投降的。此刻這個女子更是間接因為自己才弄成這樣,他很想讓她止住哭聲,卻不知如何是好。

經過幾番掙紮苦思,陳如風蹲在她身旁,拍了幾下她柔軟細滑的香肩以示安慰,哪知普姬娜卻像被刺激到了一般,哭得更凶了,頭一下子栽到了陳如風健碩的懷中。

陳如風的胸膛,成了普姬娜的枕頭,在那一瞬,彷如觸電。

是不是,曾經都有一個人,在你的懷中哭泣?

一些刻骨銘心的回憶,在某個時刻,像本來黯淡無sè的字,卻一下子,在你的心中,閃起爍光。

遠方的人兒,望天眼淺,相隔千裏,會否記起?

陣陣肆意的哭聲,不斷地傳入陳如風耳際,但他卻是出神地望著前方,思緒,大概是飛回了大唐京城長安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入黑,月sè已經透窗滲進,白sè的光華揮灑在屋中那兩個人身上。

抽泣之聲,不時傳出,燈火未點,思緒未歸。

普姬娜默默地將頭依依不舍地移離陳如風的懷中,仿佛那個胸膛處有異樣誘人的溫暖,陳如風也察覺到了什麽,微震一下便回過神來,望著普姬娜如雨後枝葉上的如珠滴水,柔聲問道:“你好點了嗎?”

普姬娜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跡,傷心地點了點頭。

“其實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對,如果不是我,你們兩父女也不至於弄成這樣。”陳如風帶著疚意道,普姬娜搖了搖頭,道:“這根本不是你的問題,爹他對漢人有偏見,覺得所有漢人就是騙子,是壞人,但我卻不是這樣想,漢人之中也有好人的啊,我說,你就是一個好人!”

陳如風微微一怔,尷尬地笑道:“你怎麽就知道我是好人呢?說不定我是壞人哦!”

“嘻嘻,如果你是壞人,今天你見到塔可拉向我衝來的時候,一早就跑掉啦!”

聽罷,陳如風忍不住笑了出來,道:“想不到你們天竺人判別好人與壞人的方法那麽古怪!”

普姬娜看著陳如風笑,自己也忍不住破涕而笑,道:“反正我覺得你是好人,你就是好人啦!不用想那麽多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在山林之中受傷的,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自己又怎麽會隻身一人來到此處?”

陳如風一下子被勾起傷心事,黯然之sè陡然布滿麵上,普姬娜吃了一驚,麵帶歉意,擺擺手道:“對不起對不起!我是不是問了一些不該問的問題?”

“不關你事。”陳如風歎了一息,抬頭望頂。

“奇怪,怎麽爹那麽晚了還不回來?他就算生氣了,也不應該生那麽久吧?”普姬娜微帶擔憂地道,陳如風一看窗外,果真天sè已晚,濃重的黑夜似乎總是散不開一般,星光倒像是在天上開了一個個光洞,令到那片漆黑不顯得那麽單調。

“不如我們出去找找看吧。”陳如風覺察到了她臉上的焦意,便道,普姬娜嗯了一聲,正想站起來,卻因為坐在地上的時長太久,腳一下子發麻起來,疼叫了一聲,陳如風見狀,連忙攙住她的雙手,把她扶起來。

普姬娜站起來後,對著陳如風淡淡一笑,但陳如風卻從那曖昧的笑容之中,除了看到謝意,似乎還有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