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潑冷水
村民大會擱在禮拜三上午召開。
當天早上，岑若楠親自上二樓那間破舊窄小的廣播室，坐在一張舊得發黑的課桌前，對著紮著圈紅綢子的舊話筒，大聲發布開會通知。
發完通知，她便出了散發著一股潮氣的房間，走向對麵的會議室。
這時，楊建國、鄭應明、楊雪梅和孫劍武都在小小的會議室裏，他們或坐，或站，就即將召開的村民大會興致勃勃地聊了起來。
岑若楠見大家聊得這麽起勁，臉上露出愉快的笑。
孫劍武瞧見岑若楠進來了，趕緊挪過把椅子請她坐。
楊雪梅趁機開玩笑：“喲，腦子開竅了，學會給女孩子獻殷勤啦。”
孫劍武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著又一本正經地糾正：“不是獻殷勤，是尊敬領導。再說領導辛苦了，我給她挪把椅子也是應該的。”
楊建國故意逗孫劍武：“平時直來直去，怎麽這會兒繞腸子了？”
孫劍武正經八百地說：“沒繞腸子，我說的是真話，很直白嘛。”
鄭應明斜眼孫劍武：“幹嘛這麽較真呢，他倆逗你玩呢。你小子就是直，還有點兒怕羞，難怪到現在也沒處上對象。”說罷嘿嘿一笑。
岑若楠笑眯眯地環顧了圈各位同仁，風趣地說：“大家有說有笑的，還拿退伍軍人開玩笑，看來心情都不錯呀。”
孫劍武直統統地說：“那當然，馬上要開會了，哪能不高興呀。”
楊建國吐個煙圈，繃起臉說：“別高興得太早，情況怎麽樣還不曉得呢，沒準到時候讓你哭都找不到地方。”
楊雪梅見楊建國這麽嚴肅，心頭不由一凜，遲疑地說：“不會吧，這發家致富是好事，誰還不樂意幹呀？”
楊建國含著絲譏諷地說：“剛開始你不也不想幹，隻是岑書記跑到你家做了番思想工作，你才願意栽黃梔子。”
楊雪梅覺得不好意思，嘻嘻笑了聲，就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鄭應明照實說：“沒錯，這是個新鮮事兒，誰都沒栽過這玩意兒，自然也就有顧慮了，生怕賺不到錢還虧本。既然我們當幹部的都這樣，那普通百姓就更難免了，所以不能盲目樂觀，得做好思想準備。”
孫劍武瞧瞧鄭應明，瞅瞅楊建國，詫異地說：“呃，你們二位老幹部老前輩，怎麽潑起冷水來了？在部隊的時候，排長說了，臨陣前一定要信心滿滿，有了信心，就成功一半了。你們這樣，不適合吧。”
楊雪梅支持孫劍武：“就是嘛，馬上要開會了，就得說吉利話。”
“說句吉利話，信心滿滿，就能把事情辦妥麽？”楊建國嘴角邊浮出絲譏諷的笑，“沒用，這一套根本就不管用。有用的是，我們想出好辦法去說服大家，讓他們都跟著我們一起幹。”
岑若楠點點頭：“楊主任說的沒錯，我們確實要想方設法說服鄉親們，讓他們堅信種黃梔子能賺錢，這樣才會跟著我們一起幹。”
大家突然都不說話了，一個個皺起眉頭，搜腸刮肚想妙計良策。
過了會兒，楊雪梅一手勾著岑若楠的肩，笑嘻嘻地說：“這事就看岑書記你的了，你可是大學生，有文化有水平，口才又好，能說會道，到時候當著大家的麵口若懸河地說一通，這事就成了。”
孫劍武半開玩笑地說：“該添油加醋，就得加那麽一點點。”
岑若楠笑了笑，認真地說：“不用添油加醋，更不能花言巧語，照實說就是了。在鄉親們麵前，我必須說實話，不能有任何欺騙行為。”
鄭應明附和句：“對，就應該實話實說，不能拿假話糊弄人。”
楊建國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似的說：“這主角不出場，難哪。”
“主角？”孫劍武脫口而出，“岑書記不是在麽？”
楊建國故作神秘地搖頭笑了一笑。
這時，不光孫劍武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連鄭應明和楊雪梅也感到驚詫，卻不開口問，隻把眼光齊刷刷地對準楊建國。
岑若楠冰雪聰明，立馬就明白過來：“楊主任說的是鄭書記。”
其他三位不由自主地哦了聲，同時內心的詫異頓時釋然了。
楊建國抱歉地說：“岑書記，我的意思是……”
岑若楠毫不介意地打斷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楊主任，你不用解釋。”停頓了一秒鍾，“沒錯，鄭書記是當家人，不管他參不參與，在群眾心目中都是主角。他不主持這個會議，的確會增加工作難度。”
楊雪梅急不可待地嚷了起來：“要真這樣，那就去請呀。”
孫劍武也不過腦子，毛遂自薦：“行，我這就給鄭書記打電話。”
楊建國瘦削的馬臉上浮出絲怪怪的笑，語調緩慢地說：“要是你一個電話就能把鄭大書記叫來，那他現在就該在這兒啦。”
孫劍武手裏握著手機，遲遲沒撥打，盯著楊建國不解地問：“啥意思呀？哎，你能不能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楊建國斜眼孫劍武，詭譎一笑：“這是個謎，動腦筋想想吧。”
楊雪梅猜到了幾分，又沒十分把握，不好說，就側臉看向岑若楠。
鄭應明了解楊建國，知道他的意思，卻不明說，隻嘿嘿笑了兩聲。
岑若楠略微想了想就明白過來了，含笑著說：“楊主任的意思是，鄭書記不會來主持這個會，因為他不打算跟我們一起幹。”
孫劍武恍然大悟過來，長長哦了聲，一拍腦門說：“怎就沒想到？”
楊建國瞅眼孫劍武，打趣道：“你腦子要有岑書記好使，那還不飄到天上去了呀。”頓了一頓又問句，“現在你還給不給他打電話？”
孫劍武晃著腦袋嘻嘻一笑：“要再打，那我就真傻了。”
楊雪梅瞅著孫劍武，安慰似的說：“你哪會傻呀，夠機靈的，隻是畢岑書記差那麽一丁點。也是，畢竟岑書記是大學生嘛。”
鄭應明深有感觸地說：“所以說嘛還是得多念書，這書念得越多腦子就越靈，就越有出息。這也就是我幹嘛厚著臉皮借錢都要給孩子上學，可惜的是，他們不肯用功，一個也沒考上大學，唉！”
說到傷心事兒，鄭應明不由得唉聲歎氣，兩道眉毛都快皺到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