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個借口
四月暖春，愛爾蘭的天空仿佛與海洋相連，暈染開一片湛藍。陽光傾瀉而下，全世界都被照亮。阿黛爾小鎮的梅格河岸邊，坐落著神秘又夢幻的古老莊園，花香簇擁，交錯纏繞著無盡浪漫。
今天是許檸來到阿黛爾莊園的第五天。
再過兩天，這裏將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然而臨近婚期的前不久，作為伴娘之一的新娘表妹卻不慎摔了一跤，傷筋動骨一百天，自然無法當伴娘了......
作為臨時替補的伴娘，許檸做到了百分百的盡心盡責，誰讓新郎是她的老板兼學長呢？
午後的氣溫格外宜人，許檸脫下柔軟的衛衣外套走到花園裏，淺笑著與幾個工作人員核對婚禮上的細節。半刻鍾後，工作人員接了個電話，說是婚宴上的定製香檳送來了，許檸點點頭，正欲同他們一起朝莊園外走去，卻被一把溫溫柔柔的女聲叫住。
許檸轉身，看見準新郎新娘挽著手緩緩走來，陽光穿過綠樹罅隙拂過兩人的臉頰，宛若一副令人心動的油彩畫。很快，兩人走到她麵前，新娘溫予糯眉眼間漾著濃濃的喜悅，將手裏的荔枝氣泡水遞給她：“辛苦啦檸檸。”
許檸接過氣泡水，笑道：“不辛苦，我就盯一下進度而已。”
這話倒是不假，在請她當伴娘這件事上，程漸琛這個資本家真是無比厚道。不光是帶薪當伴娘，還是三倍工資，而且這活兒簡直比工作要輕鬆一百倍。
閑聊幾句後，一對新人看著時間出發前往機場接人。
——今天是另外幾位伴郎伴娘到達的日子。
望著兩人相擁離去的背影，許檸不由自主地彎了彎唇。果然幸福的喜悅是可以傳染的。她喝了口氣泡水，感受著小氣泡在舌尖炸裂，刺激舒爽。然後走到近處的大秋千邊坐了上去，想著一會兒就要見到的人，她的腦袋有些發懵......
日光盈盈，將人身上的困懶拽了出來。寬敞的秋千上鋪了厚厚的絨毯，還放了兩隻抱枕，許檸身材嬌小，此時睡意來襲，便直接蜷著腿側躺上去，靠著抱枕閉上眼，不願去重啟那些久遠的斑駁回憶。
迷糊間，許檸感覺到起風的冷意，可她實在懶得動彈，便隨意抬起雙手環抱於身前，繼續酣眠。
厚雲隨清風飄動，蓋住金色的暖陽，卻吹不散繁複的白日夢。淺夢裏的身影模糊不清，隻餘熟悉的清冽雪鬆木香充斥夢境......安穩的睡眠被攪亂，長睫輕顫幾晌，許檸睜開惺忪的眼，緩緩坐起來。
身上不知何時蓋上了薄毯，此時隨著她的動作而滑落至腰間。許檸怔愣抬眸，迎上不遠處收拾雜物的阿姨含笑的目光，她頓時了然，彎唇朝阿姨輕輕點頭，以視感謝。臨近黃昏，春寒愈濃，許檸走回聯排別墅裏，披上外套後，便聽見嬉嬉鬧鬧的交談聲混雜著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
他們回來了。
許檸脊背猛地一僵。無論做了多少心理建設，到了要直麵的這一刻，她依舊無法平複自己錯亂的心跳。可即便如此，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年，做到麵不改色還是不成問題的。
在一眾人等進門的瞬間，許檸轉過身，下意識地屏息凝眸。
然而迎麵而來的八個人中，並沒有那個人。許檸愕然，鬆了口氣的同時心口又浮起幾分複雜的情緒。不等她細細消化情緒，幾個人頃刻走到她麵前。
三個伴郎她比較熟悉，程漸琛的兩個大學舍友沈執和江詢彥，另一個則是程漸琛的發小，與程氏集團有許多業務往來的小卓總卓遂。她先與三人打過招呼，然後聽準新娘給她介紹另外三個伴娘。三人都是新娘的大學舍友兼閨蜜，其中一個長相甜美、笑容俏皮的就是近段時間影視圈炙手可熱的新銳編劇趙萌萌。
“哇塞，你好你好。”
順著溫予糯的介紹，社牛趙萌萌樂嗬嗬地上前一步，眼裏泛著光，“姐妹，有興趣往娛樂圈發展一下不？”
許檸失笑：“......”
一旁的兩個好友攥住趙萌萌的胳膊，朝許檸笑笑，“別理這個人來瘋。”
“你們才瘋。你們說說除了溫溫，咱都有多久沒見過純天然大美女了——”
趙萌萌不滿地嘟囔，末了還小小聲地感慨一句，“內娛藥丸呐......”
眾人會心地笑笑，也因著趙萌萌的話而消解了彼此間的陌生感。沒過多久，侍應來到大廳，請他們上樓頂用晚餐。
阿黛爾莊園之中，森林、湖泊、城堡融為一體，在花園環抱下吃東西，情調滿滿。幾個伴郎伴娘趕了一天多的路程，雖是疲累不已，但在迷人風景的消解下，渾身都舒暢了不少。年輕人聚在一起，席間自然不會冷場，許檸喝著海鮮濃湯與周圍的小姐妹很快打成一片，談笑間卻聽見身旁有人問了句：“咦，應該還差個伴郎呀，是還沒到麽？”
聞言，程漸琛嗯了聲，狀似無意地望了眼許檸，才繼續說：“航班延誤，他要晚點才能到。”
本隻是旁人隨口的一問，卻讓許檸平靜的眼瞳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晚點？有多晚？今天晚上應該見不到了吧......
不管怎麽樣，能躲一天算一天。
心事重重，導致接下去的餐點許檸都覺得食不知味。晚餐結束，興奮的一群人壓根沒有休息的打算，於是準新郎提議把明天試酒的行程提前，大家自然沒有異議，走下樓朝法式花房走去。邁下複古台階時，許檸隱約聽見一記信息音，然後她聽見走在前側的程漸琛輕笑了聲，偏過頭朝他們說：“人到了。”
正巧踏到最後一個台階，許檸神思恍惚，腿上一軟差點踩空，好在身側的趙萌萌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檸檸小心點呀。”
許檸垂眸咬了咬唇：“嗯。”
小小的插曲並未引起旁人的注意，大家徑直朝前走，直到走出別墅外，為首的人腳步停頓，眾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許檸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腦袋仿佛有千斤重......
忽然，挽在她胳膊上的手緊了緊，耳邊傳來趙萌萌倒吸冷氣的聲音，緊接著便是程漸琛的話——
“給各位介紹下這位最晚到的伴郎，霍存嶼。”
莊園裏燈光璀璨，即便黑夜降臨，周遭依舊如同白晝般明亮。許檸深吸一口氣，以最平靜的狀態抬起頭，目光落到霍存嶼的身上。
春日依舊，時光至此正好五年之長。他瘦了不少，薄唇微抿，側臉線條清晰，眉眼較從前更冷然。曾經的一雙雙限量版運動鞋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低奢的高定襯衫，而始終不變的是他那股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矜貴之氣。
隻短短一眼，許檸便移開了視線。所幸的是，霍存嶼連半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視而不見，如同陌生人。
許檸心想，這樣也挺好的。
短暫的介紹後，大家繼續朝花房走去。身側的趙萌萌早就憋不住了，拉著準新娘嘀咕：“牛逼啊你們兩口子，普通人哪敢找這樣的伴郎伴娘哦。”
“這他媽也太帥了吧！就是太冷了，還是你家程總有人氣兒......”
原本走在前邊的程漸琛，見自個兒老婆遲遲不上前，便退了兩步黏到溫予糯邊上，含笑問：“在聊什麽呢？”
溫予糯曾在翻閱程漸琛大學時期的照片時見過他和室友們的合照，知道霍存嶼的長相氣質有多出眾，可今日見到了本人，仍是免不了驚歎。
她挽住程漸琛的胳膊，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你室友真的好帥啊。”
程漸琛：“......”
許檸安靜地走在最旁邊，夜風將準新人的耳語聲吹得四散，她隻看見向來雲淡風輕的大老板此刻正擁著自家老婆幼稚地耍小脾氣......站在最近的趙萌萌被狗糧撐飽，渾身起雞皮疙瘩邊往後退邊小聲說“受不了受不了”。
等退到許檸邊上，她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側首看向許檸，嘿嘿一笑：“檸檸，你和程總他們不是一個大學的嘛，霍帥哥大學有什麽八卦嗎？”
“霍......”
正好踏進花房，濃鬱的花香撲鼻而來，許檸心虛地抿抿唇：“學長他......我不是很了解。”
刺眼的花房射燈倏地照過來，應激閉眼的瞬間她隱約看見一道冷淡的視線落過來。幾秒鍾後，雙眼適應了光線，許檸揉揉眼角，覺得應該是燈光造成的混亂錯覺。
趙萌萌遺憾地噢了聲，心想美女們怎麽都一個樣，不愛八卦隻愛學習。
百花環繞，酒香醇厚。十人圍坐在圓桌邊，定製的各種酒散發出不同的果香，淺嚐幾口便甜醉入心。微醺的感覺最是舒適，也將人的好奇心和膽量緩緩放大。望著桌麵上空空的鑲鑽酒瓶，趙萌萌忽然把酒瓶放倒，紅撲撲的臉頰顯示出她此刻的酒意上頭，而當事人渾然不覺，笑嘻嘻地開口：“光喝酒有什麽意思，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新婚甜蜜期的夫妻倆自然沒什麽意見，沈執、江詢彥和卓遂不約而同地聳聳肩表示沒問題，另外兩個伴娘早習慣了趙萌萌的突發奇想，也樂意陪著她玩兒。
隻剩許檸如坐針氈。
這遊戲放在平時倒也沒什麽，可偏偏是今天，讓她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可這會兒她要是說不玩，掃興不說，還顯得她過度心虛......於是，在趙萌萌殷切的注視下，許檸很“自然”地點點頭。
趙萌萌樂了，興衝衝地望向唯一沒表態的人，在心裏短暫地給自己換了個母校：“霍學長怎麽說？”
許檸呼吸微窒，靜等著霍存嶼的拒絕，她最清楚他不喜歡玩這種遊戲。猶記得當年兩人剛在一起時，路演後和樂隊的好友到KTV聚會，大家對萬年不開花的霍存嶼突然戀愛都好奇得要死，趁著喜悅和酒意紛紛起哄，說要玩真心話大冒險。可冷傲的大少爺壓根不接招，輕飄飄地丟下一句“不玩”，摟著她就往外走......
所以，今天他也肯定不會——
“可以。”
依舊是淡淡的語氣，隻是答案簡然相反。
許檸：......
遊戲開始，開頭兩把無疑像是暴風雨前的甜點，準新郎新娘的真心話卻要比甜點更膩人。在眾人被甜昏厥前，旋轉的酒瓶慢慢停滯......
瓶口正對霍存嶼。
趙萌萌等這一刻很久了，平日裏她已經吃了太多狗糧，誰還想看小夫妻膩歪？而眼前這個冷感又疏淡的男人，神秘得讓一個編劇抑製不住探究之心。她正想問他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霍存嶼緩緩掀起眼皮，言簡意賅地配合道：“真心話。”
許檸始終微垂著視線，用長睫遮住眼裏的情緒。趙萌萌雀躍地彎唇，眨眨眼問：“那就三個問題哈。第一個，學長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沒有。”
這倒沒怎麽令趙萌萌吃驚，她點點頭繼續深挖：“那學長有幾個前女友？”
平放在膝上的手猛地蜷起，許檸覺得這花房裏的空氣實在太過於稀薄，讓她莫名覺得有點悶。下一瞬，清冷的聲線穿過空氣擦過她的耳膜——
“一個。”
刹那間，詫異蓋過了克製的情緒。許檸抬起眼，直直望向那雙視線落在別處的烏黑眼瞳。射燈將他的五官印得更加深刻。
心口泛起五味雜陳的滋味。
趙萌萌啊了一聲，問出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麽分手啊？”
許檸目光微凝，見霍存嶼微垂下眼，薄唇輕啟、語調慵懶又冷冰冰：“被甩了。”
三個字讓時空交錯，許檸永遠記得分手的那一天，出現在霍存嶼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那是兩人相識以來她初次見到的神情，也是最後一次......
“檸檸，檸檸？”
陷入回憶的思緒被驟然拉回，許檸回神，看見小小的瓶口不知何時已正對著她。訝然抬眸的瞬間，她的目光正好撞上霍存嶼淡漠的視線。
哪怕五年未見，她仍能在須臾間看懂他眼裏的情緒。
心口警鍾大震。
她幾乎毫無猶疑：“我選大冒險。”
渾身的力氣被抽空，她完全沒有底氣選擇回答他的問題。
“那就——”
輕描淡寫的停頓，讓許檸沒由來的心顫。
而後，她看見男人眉眼微微舒展，涼薄的瞳仁裏摻了幾分惡劣笑意，不鹹不淡道：“給前男友打個電話。”
作者有話說：
一個破鏡重圓的酸甜故事，希望大家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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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哥拽姐｜雙向暗戀]
沒有人知道，簡以在學生時代暗戀過傅聽峴整整三年。
畢業的同學聚會，一向肆意驕傲的簡以緊張地攥著包包裏的情書、掌心微濕，沒等到傅聽峴露麵，卻聽見同學們八卦的議論——
傅聽峴已經向同班同學溫怡表白了。
“那他眼光可真不怎麽樣。”
輕嗤著丟下這句話，她落荒而逃。
至此，三年暗戀無疾而終。
*
再見傅聽峴，是她留學歸國。
桀驁的少年眉眼間多了幾分沉斂，淡聲同她分析兩人聯姻能為雙方家族帶來多大的利益。
理性涼薄，盡顯資本家特質。
簡以欣然應允。
年少的心動早已塵封，因緣巧合下的聯姻，不過是共同利益所驅。
婚後兩人對外扮演恩愛夫妻，在各自的家族企業大殺四方。實則在同一屋簷下相敬如冰，猶如隔著楚河漢界。
直到簡以生日那天，深夜回到家中看見清俊的男人慵懶地靠著沙發，手裏拿著一本陳舊日記本。
簡以表情微僵，目光掃過他翻開的那一頁，心亂如麻。
“收購傅氏集團，讓傅聽峴求著追我。”
——這是她畢業那年賭氣寫在日記本上的願望。
社死當場，簡以轉身就逃，卻不料男人大手一攬、從背後環住她。突如其來的親密姿勢讓簡以腦袋一片空白、愣怔在原地。見狀，男人更是得寸進尺，俯身貼近她的耳。
“傅太太，”
清冷的聲線喑啞、蘊著從未露於人前的溫柔繾綣，他一字一頓地問，“想要我怎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