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其三十一

“常意!你想害我!”

丁媛睜開眼, 第一反應就是坐起來去找那對居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害人的奸夫**.婦。

下一秒她就感受到身下的搖晃震顫,不似在平地。

丁媛驚詫地發現,自己身處的不是童家的園子, 而是回來時的馬車。

她怎麽好端端地躺在了馬車上,這中間發生了什麽?

她對麵坐著的常笑鶯看她一起來就大呼小叫,譏諷地說道:“一醒就直呼大姐姐名字, 這便是丁家的禮數?”

丁媛語塞, 扶著自己還隱隱作痛的腦袋,小聲辯解:“是她自己不檢點, 配不上我叫她姐姐。”

“我怎麽不檢點了?”常意光明正大地坐在她對麵,疑惑地問她。

丁媛沒想到她一點都不怕被自己戳穿,還大搖大擺地坐在她對麵明知故問, 不會真以為自己怕她這個隻有空殼子的常家大小姐吧。

如果是常笑鶯被她發現了這事, 她說不定會因為懼怕大夫人和常熙回的報複而引而不發, 可她常意算個什麽東西!

丁媛恨恨地開口:“就是你在童家把我打暈的!我不小心看見了你和外男在私會, 你怕我說出去就把我打暈了,你身為姐姐就這樣狠毒, 恨不得置我於死地,我的頭好痛......”

常意臉上浮上些許詫異, 眼睛裏盛上了不可思議:“你在說些什麽?”

常笑鶯沒常意這般內斂,直接指著她鼻子罵道:“你說道什麽狗屁倒灶話,在園子裏把腦袋摔壞了?你說大姐姐打了你, 你自己摸摸頭上有沒有一點被打過的痕跡。什麽私會不私會的, 你自己暈倒在林子裏, 還好有貴人見著了你,差丫鬟把你送了回來,不然你暈在那地方、自己清白都難保, 哪還有空汙蔑別人。”

“我沒有!”丁媛越聽越不對勁,往後使勁縮了縮:“我明明是在林子裏被她打暈了,這都是她編的,她當時也去玉蘭林那邊了!你們怎麽連她的這種鬼話也信?”

常意溫和地說道:“我隻是去那邊逛了一小會就回去了,並沒遇見你。”

“你怎麽沒遇見我——”丁媛不可置信地大叫:“我去的時候,你明明還在和那個男的卿卿我我......”

常意淡然地打斷了她的話:“妹妹的臆想也太豐富了,我什麽時候回的詩會,在場的人都能看見。難不成我當著眾人的麵,又化出一個□□去和男人私會,隻為讓你看見?“

“是啊。”常笑鶯點點頭,也替她作證道:“大姐姐去了不到一炷香就回來了,後來一直在跟高家的一小姐說話,你過了兩刻鍾才被人在林子裏發現暈倒了,誰知道你去林子做了什麽,現在還有臉抹黑別人?”

怎麽可能!她明明親眼看見了常意在林子前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她問童陽蘭時也確認了沒在場上找到常意的身影。

怎麽在常笑鶯的描述裏,常意有了不在場的完美證明。

“不可能。”丁媛呢喃著搖頭:“你們倆合夥起來騙我,我要告訴老夫人。”

“那你就去說呀!”常笑鶯對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不耐煩地說道:“在場這麽多貴女,難不成都被我們倆收買了?”

丁媛在家裏也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潑辣伶俐,還有幾分老夫人年輕時候的風範,不然也不會被老夫人挑出來到身邊伺候。

她第一次感覺到有苦說不出的憋屈,漸漸地自己也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隻是聽了童陽蘭的話上了林子,卻不小心暈倒在林子裏,做了一場夢。

那場夢太真實了,讓她還心存疑慮。

可她似乎是被砸暈了,怎麽也想不起坐在常意對麵那人的臉,更像黃粱一夢。

她還能怎麽辦,說了也不會有人信。丁媛呆滯地安靜下來,不再吵吵嚷嚷地說自己要去告老夫人了。

常意看她逐漸失落下來,平靜地把眼神移到了窗外。

這是一個相當簡單的混淆時間的法子。

沈厭已經把人打暈了,也沒辦法,隻能順勢而為。

常意吩咐禁軍通知童家的人,說在林子裏看見了誤入的貴女,讓童家來接人。

這一來一回,就已經形成了一個時間差。

隨後她不慌不忙地回到詩會上,坐到了高家的一小姐旁邊。高家的家主是一個普通的六品主事,家庭的地位決定了女子在這種宴會上受重視的程度。

常意離開之前就發現她坐在角落,無人與她攀談,看上去失落極了。

常意一來便徑直坐到她身邊,主動攀談。

高家一小姐的姐姐已經嫁人了,她平日裏羞澀,也不敢上去結交好友,乍一遇到常意,她們倆很快熟起來。

常意有心討一個人喜歡,費不了什麽功夫,就把高家一小姐哄得花枝亂顫,還要邀她去家裏玩。

這時也有人注意到她們兩人,過來一起閑談。常意便在話裏有意無意地強調自己一直在與高小姐聊了許久。

這本是無人在意的事情,她仿佛也隻是隨口提了一嘴,但說得多了,人人都默認了她在詩會裏待了很長時間。

這法子能成功,主要還是歸功於她存在感低,沒幾個人注意她。

丁媛昏著被人帶回來。

童家識相,不敢過問丁媛昏倒的原因,場裏也無人會去懷疑早就回來的她。

沈厭對內力的控製世間無一,不是習武的人根本看不出丁媛頭部被一顆小小的棋子砸過,童家找來的大夫給她看了脈,看不出什麽門道,草草給她定為正氣不足中了暑邪。

本來不用這樣的法子也能解決,但丁媛似乎盯上了她,讓這樣的人一直跟在後頭,就如同蒼蠅一般,沒什麽傷害,隻是煩人。

既然丁媛對她包藏禍心,那她就讓丁媛看看——流言傷人,也得有人相信才行。

丁媛百口莫辯,但仍不死心,下了車還在偷偷打量常意,常意一臉平靜,看不出一絲心虛,任她打量。

常熙回也去了詩會,隻不過在她們對麵,坐的也不是一輛馬車。

常熙回和同窗喝了幾杯酒,在她們後麵回來,常意和常笑鶯都回房歇息了。

他眯了眯眼,看見長廊上還站了個人,原來是老夫人那位侄孫女。

常熙回沒見過她幾麵,全是因為大夫人警惕,怕這小門小戶的女子為了留在侯府,對常熙回這個獨子有什麽不軌的想法,到時候老夫人肯定是巴不得親上加親,她到哪哭去都沒用。

大夫人嚴防死守的,丁媛也是在門口等了好久才和常熙回單獨“偶遇”上。

常笑鶯不僅跟常意抱怨,常熙回也對她早有耳聞,客氣地幹笑道:“表妹有什麽事麽?”

丁媛攥著帕子,淚眼婆娑地靠近他:“大哥,我有件事憋在心裏,不知道該不該說......可我實在沒了辦法,大哥能幫我拿拿主意嗎?”

常熙回不是很想幫她拿主意,但苦於沒有拒絕女人的經驗,隻能沉默不語。

還好丁媛這人自己會給自己台階下,哭哭啼啼地說道:“我真的不想說的......但我怕我不說,會害了大姐姐!”

“常意的事?”常熙回終於有了點反應,好奇地問道。

丁媛不甘心地咬咬唇,她哭了這麽久,常熙回都跟個木頭似的,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提到了常意,才勉強理她一句。

不過是個小妾生的庶女......她在家裏好歹也是名正言順的嫡女,比不上常笑鶯,還比不上常意嗎!

她心裏憤恨,語氣也咬牙切齒起來:“哥哥,我也是忍著羞,不知道大姐姐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做了什麽,你說吧。”

“她......我看見她在詩會上背著其他人,在林子裏和男人私會。”

常熙回眼神閃了閃,目露探尋之色:“和誰在一起。”

丁媛一聽,知道應該有戲,忙說道:“我沒看清那人長什麽樣,就被打暈了,但我依稀記得那人穿著緋紅色的衣服,哥哥今日也在詩會裏,看看男子那邊誰借口出去了,一對比便知。”

“是嗎?”常熙回橫眉一挑,麵上倏然嚴肅下來,他本就不是個和善的性子,雖然在南遷裏磨平了些棱角,本質上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子。

丁媛一看他臉色變得恐怖,腿不禁有些發抖。

“那我告訴你,”常熙回冷笑:“今日從開始到結束,無一人離席——而且緋紅色的衣服,誰教你這麽編的,緋紅色的衣服隻有本朝正一品以上的官員才有資格穿!我看你是活在夢裏。”

“怎麽會......我看見了。”丁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有口難辯。

常熙回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徑直走過她身旁:“少打些小心思。”

難怪......難怪常意那般有恃無恐,怎麽會這樣,怎麽會無一人離席?難不成跟她私會的是隨從小廝,她就算再怎麽瞧不起常意,也覺得不太可能。

那個人到底是誰,他真的存在嗎?

丁媛不甘地掐住了手心,一縷寒意爬上背脊。

——

“小姐,小姐?燈......”

聽見張辟略帶焦急的呼喊,常意愣了一下,發現自己停在燈前已經許久了,燈芯的火焰越燒越高,差點舔到她的手,而她渾然不覺滾燙的溫度。

她回過神來,將手裏的東西放在燈芯上,紙條卷曲起來,隻能看到邊角落款的名字寫著談華鈺三個字,很快盡數燒成灰燼。

常意拿帕子擦了擦手,對張辟說道:“你去查查,我這個三叔出城......是打算做什麽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