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月

“這些年, 我隻與你一個人有過肌膚之親。寧宸,難道在你心中,我就那樣無恥, 懷著別人的孩子,還要回到你身邊讓你費心照顧?”

“宮應淵是個死人不成, 他竟然忍得?!”寧宸狂喜中猶有幾分不可思議,他自問若是自己是做不到這樣的。

麵對心愛之人,他隻恨不到一刻不離地與她歡好廝磨。

雲瑤深呼了幾口氣,慢慢解釋道:“魅魔當年一箭將我射殺,是宮應淵將懷有身孕的我放入他的本命紅蓮中養護複活, 之後又因為豔嫵私下詛咒,我便昏睡了百餘年,半月前才醒來。”

“又是她……”寧宸聽聞這個名字,眼中的殺意高漲。

雲瑤這時候緩過氣來,伸手握住寧宸的手臂安撫他:“豔嫵早已就死, 一切都過去了。”

寧宸此時已默默算完了時間, 沉痛地皺著眉:“瑤瑤,當年你為何不早告訴我懷孕的事, 一想到你這些年孤身一人在魔域, 我的心就疼。”

是真的疼, 女修懷孕實力會下降許多,她又是在那危機重重的魔域。

其實這些年寧宸一直都有想辦法向魔域滲透傳導消息給雲瑤,可奈何那時候的雲瑤還在紅蓮血池中沉睡, 魔宮裏的雲瑤是宮應淵抓來的靨魔幻化。

寧宸的所有努力都被人中途截斷, 化為了烏有, 甚至還幾度誤以為雲瑤是真的不要他, 一心跟在了宮應淵身邊。

雲瑤沒有再多說什麽, 隻是柔順地和寧宸擁慰在一處,雙手輕輕拍著他的背部。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她心中的柔軟越積越多。

她愛的這個男人,終究是和宮應淵不同的。

同樣是以為孩子不是自己親生,她幾番央求宮應淵,到最後他還是瞞著自己下了毒手。而寧宸最多是心裏憋幾口氣罷了,當時她為了孩子的事焦慮害怕,他二話不說就帶著自己去找神牛屍身救命。

“寧戰。”寧宸心潮澎湃地抱著雲瑤,忽然口中吐出這兩個字。隨後重複強調道,“孩子的名字就叫寧戰。”

“好。”

小寶出生之時,正值人魔大戰最後最緊要關頭,若是寧宸敗了,抗擊魔軍的擔子就落在後一代人中,寧宸對自己兒子的寄望也在此。

“瑤瑤,我之前一直將他誤以為是宮應淵的種,你說,小寶會不會怪我這個父親……”真正意義上的初為人父,寧宸有些笨拙地自責了起來。

“自我們相逢,所有事情都發生得太快了,我都不怪你了,你怎麽還擔心這個。”雲瑤笑著道,“你可別忘了,小寶從出生到現在,隻過了不到三天,那麽小的孩子,他能懂什麽。”

況且寧宸雖然心裏懷有芥蒂,但他做的事可都是在救那孩子的性命。

“是我糊塗了。”寧宸被雲瑤這麽一提醒,也覺得自己腦子不清醒,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沒想明白。

“不行,我要再去好好看看小寶。”

從天而降這麽個活生生的兒子,哪怕再調皮惱人寧宸都甘之如飴,他這時候已經急不可耐要再好好看看自己的兒子,拉著雲瑤的手就往外走去找宮玥。

宮玥這時候也沒走遠,正在外頭一顆古老的參天大樹下**秋千,這裏原本是長城修士們備戰時候小作休憩的地方,除了幾件簡單的蒲團木具,一切都十分簡陋。

這架秋千是宮玥施法臨時立起的,她緊緊地抱著弟弟,坐在古藤秋千上搖搖晃晃地來回飄**著。

也許是在母親腹中待了百年之久,寧小寶出生後的生長速度肉眼可見的快。才不滿三日,他就已經和滿月的普通嬰兒一般 ,全身褪去了胎紅青疤,渾身雪白肥嫩,藕節般的小手臂在姐姐麵前開心地揮舞著,看上去充滿了勁頭兒。

“帶小寶飛咯!”宮玥一邊舉高高逗他,一邊惦記著房裏的娘親與師哥談得如何,她雖然多了個一母同胞的親生弟弟,可即將失去一位至親的痛苦還是無法由此消減。

“就你個小小人能笑得這樣開心了,你知不知道,再過不多久,咱們姐弟之間,就要有個人要失去父親。沒有父親在身邊,日子過得挺苦的,不僅自己苦,娘親也苦……”

宮玥這會兒已經是在強顏歡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她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娘親生得貌美無雙,那些年她出門回回都要佩戴遮掩容貌的鬥笠,她幼時不懂,可現在卻是全部都想了起來。

日後就算娘親修為足夠不缺人保護,可父君與師哥兩人都對她有恩,誰死了娘親都隻會和她一樣難受。

“師妹,把小寶給我抱抱。”

忽然一道聲音出現在宮玥身後,她一回首,就見兩人不知從何時站到了自己身後。

她剛剛那些話隻不過是憋在心裏難受,想對不懂事的弟弟說出來發泄一會兒,現在也不知師哥聽到了多少,她覺得場麵有些難堪,將孩子給寧宸抱去後就匆匆離開了。

寧宸眼中的笑意斂去了大半,低頭目光柔和地看著懷中的小人,一直到將他的麵孔完全記在心底,最後珍重地在他光滑的小腦門兒上親了口,好半晌才低聲道:“小寧戰,我是你父親……”

雲瑤看到這一幕,眼眶跟著泛紅。

她多希望時光能永遠定格在這一刻,沒有一個月的期限,沒有那注定改不了的生離死別。

之後寧宸陪伴雲瑤的時間依然不是很多,長城內外有太多事物需要他這個唯一領袖決策坐鎮。

不僅是作為兩方最高戰力的寧宸與宮應淵會進行終極一戰,所有活下來的修士也同樣抓緊了一切時間,為了那即將到來的日子做著最後的準備。

雲瑤在長城內陸續見到了主角團內的其他人,他們都帶著禮物來看雲瑤和小寶。

尤其是曙陽,他作為寧宸的生父,寧小寶的嫡親師祖兼祖父,夜裏主動將帶孩子的重任接了過去,給兩人留下充足的二人世界。

有外人在還好,可每到夜裏寧宸就似第二日世界末日似的,緊緊地纏著雲瑤動作遠比從前瘋狂。

起先幾次雲瑤都要求他將所有光亮都熄了,自己又刻意注意著姿勢,但一連幾晚的久別勝新歡,終於在一次迷蒙晃然間,雲瑤被寧宸翻了個身。

那凸起的黑漆漆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魔環一小段落入寧宸眼中,其餘大部分的環身沒入女子白皙勝雪的肌膚內,鏈接著一節脊骨。

雖然有石金果的汁液塗抹掩蓋了上邊的魔氣,但寧宸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忽然從他道侶身體內冒出的東西出自魔族。

“這是什麽?”

赤膊著上半身的男人嗓音低沉,正壓抑著無盡的□□,發燙的手指一點一點地,在雲瑤後背那節魔環周圍的肌膚上撫滑。

雲瑤原本都要累得睡過去了,但寧宸忽然地將她抱起翻身,要將躺在床沿的她抱回到床內。

黑暗確實能夠遮掩讓人忽略許多不願為人所知的事物,但到底不是萬能的。

寧宸雙目能夠夜視,腦子也很快注意到這幾夜雲瑤偶爾古怪的堅持。

“是他弄的?”

危險的氣息噴撒在雲瑤後頸,隨後滾燙的軀體貼近,精疲力盡的女子心裏叫遭,原本已經可以睡下的,但由於她一時沒有防備,這麽快就叫寧宸發現了背後的魔環。

“是他逼我的,”雲瑤的本能告訴她這時候必須要示弱,她微微撅起有些紅腫的小嘴,聲音是不同於平日的磁軟,“當時可疼了,寧宸,你抱抱我吧。”

寧宸一言不發地把雲瑤壓在自己和床板之間,恨不到將她揉進自己骨血之中,聲音嗡嗡地隻能被兩人聽見,“等外頭正事了結,我們想辦法將這東西取走。”

“嗯。”

貼附在男人臂彎中的毛絨腦袋點了幾點,雲瑤以為就算是度過了這一關,但接下來的許多日,她總能在偶然間發現寧宸落到自己後腰的目光。

那目光沉沉,裏邊逐漸多了許多雲瑤看不明白的情緒。

雲瑤忍了幾日,到最後實在不悅,在夜間寧宸回來後又一次將目光落到她腰間時,重重地出手將個按照她心意填滿絨毛的枕頭摔向寧宸。

“怎麽了?”寧宸還有臉問。

隨著大戰之日的逼近,所有人心裏都有著無形壓力,雲瑤更甚。“你若真的介意我腰上的東西,直接說出來,我自會離開,日後不想辦法將它取下,就再不見你如何?!”

“不行!”寧宸的臉色直接轉黑,“我決不允許你再離開 我!”

“那你要我如何,這魔環是宮應淵親手投入我體內的,我沒辦法,我不想他這樣對我的。無論是這以保護名義植入我體內的魔環,還是那比天高比海深的救命之恩,我就不該來到這世間!”

“不是的!”寧宸雙手固住雲瑤的腦袋,急聲道,“這都不是你的錯,你把一切都交給我,我來處理。”

雲瑤隻是哭,她不願意做禍水,寧宸身上的擔子是他作為男主從出生時刻就注定的,所有的事情都朝著她深感無力的方向走去。

這一夜注定是兩人發泄心中沉重感情的一晚,到最後雲瑤哭得嗓子都啞了,細白的腰間布滿了牙印,且隨後的數日,她後腰的牙印總是舊的還未消褪,新的印記又添了上去。

一直到大戰前夕,雲瑤心緒不寧到了深夜還不能睡去,最後似乎是鼻尖嗅到了一股莫名的香氣,才將她慢慢拖入夢裏。

等到第二日她再醒來時,身邊已經不見人影,連殘存的幾絲熱氣也無。

那一刻雲瑤感覺自己的心在不斷地往下墜去,有一種可能,這也許是她和心愛的男人相依偎著的最後一晚。

她來不及穿上外衣就下床打開房門要去找人,可一出門撞見的卻是抱著寧小寶的曙陽。

這是寧宸早就設置好的安排,若是他回不來,魔軍大舉進犯靈洲,曙陽便是她和孩子最後的屏護。

哪怕在眾修士麵前果敢堅毅從不見怯弱,但寧宸在有關乎雲瑤的事情上,從來不敢賭。

若是他真的不敵宮應淵,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必須要將母子倆的後路準備好,決不允許他們再被迫留在仇敵手中。

“我要去找他。”雲瑤沒有接過曙陽懷中的孩子,一大顆眼淚就那樣毫無征兆地滑過臉頰落下。

“雲瑤,這是寧宸的安排,他知你兩難境地,不願意你去見那血流成河的場景。我們就在這裏等著吧,東洲有處世外秘境,寧宸將鑰匙留在了這柄劍鞘內。”

雲瑤接過曙陽遞來的劍鞘,這是寧宸現在手中神兵赤霄的劍鞘,是當年隨著神劍一同從亡月地宮內帶出的寶物。

她細長白嫩的手指慢慢撫摸著那不知由何種材料鍛造而成的劍鞘,觸手冰涼充滿質感,也許這就是寧宸送給自己的最後一件物事,她珍之重之地將其收好。

這一會兒的時間已經足夠讓雲瑤理智回籠,是的,她還有孩子,一個將將出生不到兩月大的繈褓嬰兒。

寧小寶早在曙陽的懷中伸出短圓的小手臂,嘴巴嘟起要哭不哭地看向不遠處的娘親,口中不斷發出“啊啊啊嗚”的聲音,在示意著雲瑤將自己接過去。

寧小寶雖然不用雲瑤親自哺乳,但一早就在意識裏記住了娘親的容貌與氣息,晚上要睡覺小家夥還能忍忍,白天他是必須要在娘親的懷抱內,才能夠勉強不哭的。

曙陽將躁動不安的孩子遞過去後,在亭內的石桌上沏上了茶水,還招呼著雲瑤坐下。

“真君,難道你不擔心他麽?”

“自然是擔心的,隻不過有這百餘年師徒父子情分我已知足,本君已經將自己該做的都做了,餘下的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又渡劫成功一次後的曙陽看著愈發道骨仙風,不像寧宸總與她在男女歡愉中沉淪,法力雖高,但渾身由內透外總避不了沾染俗氣。

“嚐嚐這靈茶,那小子之前看得緊,我們也有好多年沒有說話話了。雲瑤,我其實也也想問問你,你這些年在魔域過得如何,當年的許多事不僅是寧宸,也有我的緣故在其中。”

雲瑤心不在焉地淺泯了一小口,現在她吃什麽都是嚐不出味道的 。“宮應淵對我應當是算不上好的,但也並非完全壞。我與他不適合待在一處,但我們倆之間有玥兒,這輩子都有扯不幹淨的關係。

你說,為什麽宮應淵就一定要發動這場大戰呢,明明在魔域,他已經過得足夠安穩尊貴,沒有人再敢挑戰他的權威,若是他好好地待在紅蓮魔都,所有的一切就都好了。”

那日雲瑤也曾問過宮應淵這個問題,但當時並不是他們說話的好時候,宮應淵語焉不詳,雲瑤這段時間一直處於焦躁不安之中,沒能靜下心去想他當時話裏的含義。

曙陽到底經曆的事最多,在放手成全自己兒子與雲瑤過後,整個人的心境愈發通透。

“其實,這也並非是宮應淵一位魔君的決定,靈洲與魔族上次大戰是在萬年前由重鈞真尊統領修士戰勝魔族大軍,經此一役兩方損失慘重修養數千年,神魔道上幾乎沒有再起一絲戰火。重鈞真尊也是由此積累不世功德,飛升上界。”

“真君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今也該到了時候。魔族曆經上萬年修養生息繁育,如今數量暴增,他們現在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內戰不休各族誠惶誠恐岌岌可危,要麽發動對外征戰擴充領土來容納人口。”

一個是對內消耗人口,一個是對外擴充領地,若是後者失敗,那起碼也達到了消耗人口的目的。

“我們修士繁育艱難,大多修仙苗子還是從凡人大眾內選出,魔族不比我們有生育桎梏,雲瑤你在魔域內也該有所察覺。”

這話不錯,當年宮應淵正式即位的血族祭典,奔赴魔都參加典禮的高階魔族數量極其恐怖,她當時便覺得若非正道修士這邊有男主及身邊親友這群中流砥柱,靈洲根本保不下來。

“可是這樣,豈非對修士極其不公。”雲瑤多少還是覺得不解,都說人族是受上天庇佑的智慧種族,可按照眼下曙陽所說,修士幾乎沒有得到一點好。

修士自身繁育的後代大部分都回歸於平凡血脈,隻能通過到凡間篩選出懷有靈根之人補充,但這也隻能保持修士數量在一段固定數量之間。而不管耗費多少歲月,靈洲大地地廣人稀的現象不會改變。

“吾輩修士立於天地之間,總不能安穩避世一輩子。況且,當年的重鈞真尊不是飛升了麽,而魔族千萬年間從沒有一位魔君成仙。”

原來如此。

過了一會兒,雲瑤道:“多謝真君點撥,我似乎明白了些。”

女子眉目舒展了太多,終於她明白了這個世界勢力發展的真正規律,心中的不安負罪感減輕了大半。

“這樣便好,如今種種皆由天命而定,你我將該做的做好就是。”曙陽點到為止,幾乎不留痕跡地又提起了其他的瑣事,“對了,你給小寶穿的衣裳樣式新奇,可否再給我幾套樣衣,我手裏好有些不錯的料子,給小娃娃做貼身衣服再好不過了。”

“哎,我這裏還有些圖紙,你拿去看能不能用得上。”

雲瑤沒多想便將自己從前無事時畫好的衣裳樣式的圖紙遞給曙陽,她雖然拿畫筆沒什麽問題,但繡花針就不成了,這一月來小寶的衣裳都是寧宸照著圖紙準備的。

曙陽將那圖紙仔細端詳,後不住稱讚:“你總能想到這些稀奇古怪的事物,這樣的衣裳才更適合小兒穿戴。”

“真君過獎了……”

作者有話說:

有時候沒有把握確定更新我就不敢回複,但看到熟悉的ID又會忍不住,然後就做不成自由自在的鴿子……我算是那種說出去的話會想辦法盡力做到的人了,以後隻能更謹言慎行小心回複不讓小天使們失望嗚嗚。

今天又更得晚了抱歉啊,本來白天就寫了三千字,但我想多寫點就搞到了現在,嗯,好歹快兩章的量了,心中的負罪感減輕了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