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戰場
將近六個月不見, 雲瑤此刻有太多太多的話要對寧宸說了，可還來不及等緊緊相擁著的兩人好好說說話，忽然萬妖界外遠在長城的曙陽給寧宸傳來了信訊。
曙陽是來催寧宸快些趕回去的。
原來早在一月前, 魔族就已經糾結好所有軍隊，對駐守在長城內的眾修士發動了一次前所未有耗時漫長的強勢進攻。
最為可怕的是魔族兩大魔君親至戰場, 正道修士們已經快要抵擋不住了。
原本正道盟就是靈洲所有修士為了抵禦魔族而組成的宗門聯盟，寧宸身為盟主，已經缺席了很長一段時間，這多多少少對正道修士的鬥誌都產生了影響。
曙陽從弟子沈酒酒那邊得到過消息 ，得知寧宸兩人是遇到了一些狀況被耽擱才遲遲不從妖界離開。
他已經頂著壓力給寧宸爭取到了不少的時間, 隻是到後麵宮應淵與翼族魔君兩大至強者降臨，非得寧宸出麵不可了。
曙陽雖然順利渡過一次天劫，但他修為增強的速度還是趕不上有血魔一整族修煉資源全力供養下的宮應淵快。從前能和宮應淵戰個五五開的他，現在至多隻能與宮應淵身邊僅次於他的翼魔君打個平手。
雲瑤抱著孩子，聽到曙陽傳訊紙鶴內的話, 心髒逐漸下沉, 她知道，這屬於原書中的正邪終極大戰就要拉開帷幕。
在她陰差陽錯猝死穿越到這個世界前, 她並沒有將原書看完, 也並不知曉諸多主角的最後具體結局。
她更不知道自己這個原本早該死去的炮灰的結局。
“別擔心, 這一戰早晚都要來臨的，這次誰也不能將你從我身邊搶走。”看來當初在玄清門內大婚之上被人搶走新娘這件事，幾乎對寧宸造成了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現在每當雲瑤露出些許擔憂的情緒, 亦或是談及魔族和宮應淵, 寧宸眼中蓄滿的殺意幾乎都要溢出來。
他其實一直都沒有對這件事釋懷, 反而無比期待與宮應淵再戰上一場, 以報當年的奪妻之仇。
“嗯, 我們快回去吧。”
隻不過回去的一路並不平靜，懷中將將降生的嬰孩兒還在不知疲倦地啼哭，哪怕雲瑤動作輕緩地一路將他抱在懷裏來回輕哄，但效果還是不明顯。
寧宸飛速地掃了一眼繈褓中的皮膚粉嫩發紅的嬰兒，那麽小的一張嘴，不知怎地卻能發出這樣刺耳嘹亮的哭聲，寧宸雖一手攬著雲瑤的後背和這小家夥隔得極近，但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開口要從雲瑤懷中接過來的意思。
“寧宸，怎麽辦，小寶一直在哭。”雲瑤注意力全被懷中的嬰兒吸引著，並未發覺男人有些刻意的疏離。
這是雲瑤實際上的初次上任新手媽媽，此刻伴隨著孩子的哭聲她已經開始焦頭爛額：“為什麽我總感覺心頭悶悶的……”
寧宸默不出聲地抬頭看了眼天色，伴隨著一陣陣雷聲的烏雲還在他們頭頂，在他築起的透明結界之外已經有豆大的雨滴下落。
除非有到了年限的大妖需要渡劫，妖界極少會出現這樣的雷雨天氣。
而寧宸還注意到，此刻已經被他們遠遠落下的翡翠湖泊上方的天空，此刻已經再度變得晴朗安寧。
似乎這雷雲是跟著他們在移動。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寧宸終於坐實了這個猜想。
那雷雲真的是一直跟著他們，為什麽會這樣？從前他和雲瑤在一處時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天地異象。
眼下唯一的變化就是瑤瑤懷中那個淘氣不休的小家夥，似乎每次他加大音量嚎哭，這片天空上的雷聲也會跟著變強。
看著伴侶真的開始精力不濟，修士生產的疼痛其實不算什麽，比起過往的煆體修煉觸及神魂的苦來說隻得算上是小傷小痛。
可小娃娃的哭聲對於修士的精神來說，卻是一道無法忽視的摧殘。
“給我試試。”寧宸猶豫著對雲瑤伸出手，雖然他還未完全渡過心頭的那道坎，但眼下雲瑤疲累，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隻想盡力去解除她的困境。
雲瑤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將孩子交由到寧宸手中，還細聲地教導寧宸抱孩子的手法。
寧宸雖然繃著臉，但也都一一照做了，拿慣了刀劍布滿薄繭的大手開始笨拙地一下一下輕拍著孩子的背包，嘴裏幹巴巴地對著小家夥道：“別哭了。”
但不知為何，寧宸的這句話遠比之前雲瑤低聲絮叨的百十句話都來得有效，也許是男人身上帶有的莫名使人心安的安全感，小家夥漸漸地止住了啼哭聲。
雲瑤驚喜地看著這一大一小和諧到了極點的一幕，正要出聲說些什麽，卻見寧宸別有用意地抬頭看了眼天色。
“怎麽了？”雲瑤問。
“雨停了，雷聲也沒了。”
“這不是很好麽？”
雲瑤其實不大喜歡陰雨天，那樣連帶著她的心情也會隨著天氣發生變化。
“他也沒有哭了。”
寧宸又添了一句話，雲瑤和他對視了幾秒，眼睛慢慢地瞪大，寧宸這話意思是和孩子有關？
雲瑤下意識覺得這怎麽可能，可漸漸的她又發現一切都對得上。
她抱著孩子從牛腹中出來時天空開始遍布烏雲，可等他們離開翡翠湖泊這麽久了，這頭頂上的雷雲還是沒有減少半分。
要知道此刻他們正在趕路，窮奇的速度幾乎達到了它自身的最高時速。從剛才到現在，他們已經快跑出半個妖界之遠了，可這雷電交加的暴雨一直不散。
“他在你母體內時，同你一道經曆了雷劫，現在隻怕已經衍化出了神通，日後咱們有的磨了。”
雲瑤苦笑著扶額，若是日後每次寧小寶哭鬧，都會引來這樣聲勢浩大的雷雨極端天氣，那確實是給最為父母的他們倆帶來極大的不便。
寧宸淡淡說完這句話後一直保持著單手抱嬰兒，另一隻手不斷施展著法訣，保持與長城內外一眾修士的消息聯絡。
雲瑤站在他身邊深深地看了他好幾眼，幾度欲言又止。
其實她很想問寧宸，是因為這孩子生下來便帶有這似乎不詳的異象，所以他才這般不冷不熱的態度麽？
明明從前，他是那樣期盼自己生下一個屬於他們兩人的孩子。
寧宸身上那股和喜悅完全沾不上邊的冷凝氣氛，逐漸地也傳染到了雲瑤身上，讓她必須集中精力去想些別的事情，才能將那股想流淚的欲望壓下去。
半日時間就在兩人寥寥交談的幾句話中渡過，寧小寶在寧宸懷中真的是老實得不得了，就像是知道了親生父親沒有像親娘一般喜歡自己，一直不哭不鬧到最後不知何時自己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雲瑤看得一陣心酸，寧宸卻以為她是累了，表示還有一個時辰他們才會到達長城，勸她坐下休憩片刻。
雲瑤沉默地照做，心頭的委屈化作疲累如潮水般湧上來，在窮奇寬厚溫暖的背上，她盤膝而坐逐漸陷入淺眠。
不知過了多久，是外界傳來的一陣吵鬧人聲將她驚醒。
“恭迎盟主歸來！”
“師兄你可算回來了！”
長城內不斷有修士向寧宸見禮，寧宸雖腳下不停，但麵上還是一個不漏地都頷首回應。
雲瑤靜靜地站在寧宸身邊，發現第二次來到長城內，卻和半年前的那次有了很大差別。
從前道骨仙風衣著飄逸的眾修士眼下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不少塵土以及細小的血跡，臉上的疲憊完全遮蓋不住，隻有在見到寧宸這個主心骨時眼中才會露出希冀的光芒來。
也許情況是真的不大好，雲瑤隱隱感覺到，而一直等到她來到高大堅厚的長城之上，外邊不遠處就是這些日子修士與魔族決戰漫無邊際的猩紅戰場，她才明白這場大戰真正的分量。
自長城腳底以外的數十裏土地已經全部都被鮮血染紅，無數來不及收斂的來自人魔兩族的屍骨，層層疊疊地堆積遺留在戰場上。
烈火寒冰蔓藤狂風等由靈力神通催發而出的特有景象，全部集結在了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上，無需走進都能感覺到殘酷與血腥氣味。
這才是真正的戰爭，與此相比，之前寧宸帶著自己從外歸來時候 見到的日常作戰，隻不過算是小打小鬧。
“曙陽真君在何處？”寧宸走到一個在長城牆上回複傷勢的修士問道。
“在甲子戰場，血海魔君也在那邊，盟主你快些過去！”
“嗯，我知道了，你放心養傷。”寧宸遞給這個輕傷不願下長城的年輕修士一枚生血丹，隨後也不再接受他眼中明顯的感激，轉頭向雲瑤道。
“你和孩子留下，我去與師尊會合。”
“不，我與你一道去。我，也有些話要和宮應淵說。”
寧宸聞言將不自覺握緊的拳頭藏在身後，喉嚨裏像是堵著東西，梗在那兒不上不下：“是關於孩子的事？”
“算是吧。”其實質問宮應淵暗害她的孩子的事都要往後排，在親眼目睹了這場席卷眾多慘烈無比的戰場，她最希望的是能讓宮應淵退下魔兵，來終止住這場注定要失敗的戰爭。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