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快意少年遊

深秋氣候漸冷,清晨也有深重涼意。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小院池塘快滿了,遊魚嬉戲蓮葉間,歡快吃著水麵浮遊,時不時一甩魚尾,驚起圈圈漣漪。

江千夜想在院裏養魚,莫遠歌請人花了三日功夫挖下這池塘,種上蓮花養了魚,池邊用大小不一的石塊壘成。池塘雖小卻雅致,給這院落增添不少韻味。

屋中,江千夜趴在**睡得正香甜,胳膊愜意地在頭兩側舒展開來,背上覆著錦被,兩隻白皙的足不聽話地露在被外。

老樹上鳥鳴啾啾,雖清脆悅耳也擾人清夢。隨著晨光從琉璃窗射入屋中,打在他白皙的臉上。江千夜修長的睫毛抖動幾下,勉強睜開眼,立即嫌那陽光刺眼,皺了眉一翻身,轉過去又睡了。

他閉著眼摸了摸身旁枕頭,空空如也,莫遠歌不知何時就起床了。他這才睜了眼,掙紮著起床,揉著眼睛,腳摸索著靸鞵,一邊下床一邊軟綿綿喊著:“遠哥……”

院外響起重物落地聲,隨即便是莫遠歌低沉溫柔的回應:“嗯。”

江千夜推開門,見莫遠歌正在院中擺弄兩筐山葡萄,便走過去問道:“你起床怎麽不叫我?”

山葡萄黝黑飽滿,散發著清甜香味,頓時勾得江千夜肚子“咕咕”直叫。莫遠歌用剪刀將山葡萄一顆顆剪下來,放在盆中清洗。他洗了一顆最大的,剝好徑直遞到江千夜嘴邊,眸光溫柔地看著他:“鎮上程伯家山葡萄收成太好,讓我去帶兩筐回來,我想著給你釀葡萄酒。”

江千夜就著莫遠歌的手,將那瑩潤的果肉含入口中,頓時滿口腔皆是酸甜汁水。他咬著果肉在貼著莫遠歌坐下,一邊幫他摘葡萄一邊含混不清地讚歎:“好吃!”隨即不滿地道,“摘葡萄這麽好玩的事,你怎麽不叫我?”

莫遠歌見他嘴邊還殘留著果肉,笑著給他擦了去:“你睡得死沉,好不容易把你叫醒,你翻身又睡著了,這可不怪我。”

江千夜不好意思一笑:“嘿嘿……昨夜那幅畫太耗神,我今夜一定早睡。”

莫遠歌反唇相譏:“你哪日早晨不是這麽說的,結果一到晚上就忘了早上的豪言壯語了。”

被他揭穿,江千夜麵上無光,連忙轉移話題:“遠哥,你會做葡萄酒嗎?別把這麽好的葡萄給浪費了。”

莫遠歌仔細清洗著葡萄,將洗好的放進簸箕中瀝幹水分:“每年葡萄成熟時,達叔都要釀上兩缸……我日日跟著他,自然知道如何釀造。”

每次提起武智達,莫遠歌情緒就低落。江千夜見他神色戚然,連忙道:“洗完這些,我們去鎮上買兩個合適的缸子。”

“嗯。”莫遠歌沒抬頭,眸光暗沉隻顧工作。

江千夜仰起頭,刺眼的陽光從樹葉間漏下絲絲光線,依舊刺眼。藍天白雲,晴空萬裏,這麽好的天,江千夜可不想莫遠歌一大早就陷入不好的思緒,抓住他胳膊情緒高漲:“遠哥,聽說這幾日鎮上漁船回港,碼頭上人山人海,全是來買新鮮捕撈的河鮮,我們也去看看吧!”

莫遠歌這才偏頭看了他一眼:“你想吃河鮮了麽?”

隻是短暫的一眼,江千夜便眼尖地發現莫遠歌紅了眼圈。如今鏢局蒸蒸日上,生意一日比一日好,達叔卻再也看不到這光景了。

“我想吃。”江千夜抱著他胳膊搖晃,撒嬌道,“你都好久沒給我做香辣蟹和剁椒魚了。”

江千夜最近臉上時不時就冒小麵瘡,此時鼻尖正有一個紅亮亮的,看上去十分滑稽。莫遠歌轉頭看著他,臉上終於有了微笑:“雅頌先生說了,你吃得太燥,所以麵瘡老好不了。河鮮可以吃,但不可以吃辣的。”

“行~”江千夜咧嘴一笑,很快就妥協了,“隻要你做的,什麽口味都好吃。”

莫遠歌莞爾一笑:“你先去吃早點,待我把山葡萄晾上,便去鎮上買東西。”

“嗯!”江千夜在他臉頰上“叭”親了一口,起身歡快地往院外跑去。

天氣晴好,莫遠歌和江千夜出了門,徑直往碼頭走去。

此時秋收正忙,四野入眼皆是黃澄澄的稻穀,農人頂著烈日在田間勞作;老人三三兩兩在街邊曬太陽,聊著陳年舊事;孩童嬉戲追逐,搶著爭今日誰是拾稻穗的冠軍。

繁重的勞作後必須是好吃好喝的犒勞,走街串巷的小販都來到了田野間,賣豆腐的敲著梆子大聲吆喝:“豆腐兒——了嗬”;賣鹵肉的挑著擔子扯著嗓子喊:“五香——八大味!”一派繁盛景象。

江千夜毫不避諱地挽著莫遠歌胳膊,大大方方地走在路上,遇到熟人便大聲招呼:“李伯早啊~”

“三丫又長高了哦!”

“馬嬸最近氣色好啊!”

他神采飛揚光彩奪目,俊美惹眼猶如年輕駿馬,雖走在莫遠歌身邊,卻絲毫沒有被他的光環壓下去,惹得三丫頭羞怯地捂著臉跑了,馬嬸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卻又給他籃子裏塞了一把新鮮白菜。

“謝馬嬸的白菜,真新鮮!”江千夜衝著馬嬸背影遠遠喊道。

“你呀,招蜂引蝶一把好手。”莫遠歌嘴上如此說,卻絲毫不介意他如此招搖。他本該是萬花簇擁的瀟灑貴公子,生來就如此耀眼,莫遠歌不想要他掩蓋光芒。

江千夜抱著胳膊一笑:“小爺天生惹人愛,沒辦法。”

莫遠歌心情暢快,胳膊徑直搭在他肩上:“走,先去碼頭買河鮮。”

碼頭熱鬧非凡,好幾條漁船靠了岸,船家將一箱箱河鮮搬上岸,立即就有買魚的湧上前去,挑選貨物,討價還價,好一派鮮活市井氣。

江千夜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麵皺了眉:“早知道先預定一些了,我可不想過去擠得一身髒。”

莫遠歌道:“那你在這等著,我去買。”

江千夜看著那髒兮兮的漁船和擠得不可開交的人群,鼻子被魚腥味衝得難受,一把拉住莫遠歌:“要不算了,吃別的也行。”

莫遠歌知道他怕髒,正要說什麽,遠處河道上又駛來一座畫舫。那畫舫張燈結彩,帳幔飄然,雕梁畫棟,緩緩朝碼頭駛了過來。

船稍稍靠近,船上兩個強壯的船夫便大聲喊道:“讓道,讓道!”豪華畫舫一到來,漁船紛紛讓道,碼頭上討價還價的眾人都往那處張望,甚少見到這般好看的大船。

“這誰啊,這麽招搖。”江千夜低聲道。

莫遠歌沒吭聲,隻見畫舫靠了岸,兩個船夫拉著纖繩將畫舫固定住,畫舫簾子便撩開了,一個身著紅衣的年輕人走了出來,站在甲板上衝莫遠歌二人招手:“莫大哥,江公子,快來!”

烈日下,他笑得燦爛,眉目深邃,麵容俊俏,不是杜顏真又是誰?江千夜和莫遠歌對視一眼,麵麵相覷:他怎會來羅衣鎮了?

深秋的驕陽曬得人身上暖融融的,長青山山道上,四個年輕人騎著馬走在山道上,歡聲笑語不斷。杜顏真和江千夜並駕走在最前麵,兩人互相攀比自己**坐騎多神駿,說著便誰也不服誰,大有要吵起來的架勢。

“毛球是大宛馬最好的血統,在京城最後一戰中立過汗馬功勞。”江千夜爭得臉紅脖子粗,“你這馬有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跡嗎?”

“好馬不需事跡來標榜,你這馬也就是顏色好看,太肥了,定跑不過我的旋風。”杜顏真不服氣地道。

此話一出,江千夜和毛球都急了,一個急他說毛球跑不過旋風,一個急杜顏真說它肥:“你說什麽?不服來比比!”

“比就比,誰怕誰?!”

莫遠歌和風無憂慢悠悠走在最後,原本在低聲聊天,聽到兩人吵鬧便停了下來。風無憂扯了下韁繩,壞笑著拱火:“那就比一場吧,誰輸了今夜站崗守夜!”

前麵吵得跟烏眼雞一樣的兩人頓時閉嘴了。風無憂特來羅衣鎮看望二人,邀請他們去清影湖新建的樹屋玩耍,為此還特地買來最新鮮的河鮮,還有敘州的姚子雪曲,準備今晚一醉方休。這麽美好的夜晚,不抱著溫香軟玉的美人過夜,反而去站崗守夜,大傻子才幹。

莫遠歌笑道:“請問二位今年貴庚?”

“遠哥~”江千夜羞怯地撒嬌,拖著長長的鼻音。眼見他如此,杜顏真撇了撇嘴,卻怯怯地看向風無憂。

“賽馬可以,但不許再吵架。”莫遠歌收了笑認真道,“不可爭強鬥勝,當心墜馬。”

“嗯!”得了允許,二人立即眉開眼笑,不服氣地對視一眼,策馬便跑。深秋的山林色彩繽紛,晴空萬裏,山道上兩個鮮衣怒馬的年輕人盡情縱馬馳騁,衣袂飄然,熱切洋溢在年輕的麵龐,熱情燃燒,激越昂揚。

風無憂望著山道盡頭隻剩下小小的一紅一青兩個身影,搖頭一笑:“果然是年少輕狂,熱血落拓,這份爛漫心性,在下是沒有了。”

莫遠歌轉頭看著他,有些好奇地問道:“無憂兄,在下有一個問題,怕冒犯了無憂兄,但……”

風無憂哂笑,譏諷他:“你莫鏢頭還怕冒犯?”隨即指了指自己胳膊,“那年吃了幹醋,那犯渾的一頓暴打,在下記憶猶新。”

莫遠歌臉一紅,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抬眼看著他:“那我就不客氣了。”隨即好奇地問道,“不知無憂兄今年貴庚?”

風無憂白了他一眼:“你問這做什麽?”

莫遠歌笑道:“江湖傳聞四大公子數雲章公子最為風雅,令天下無數人傾慕,容顏十數年不變……可據我所知,你與雅頌先生一母同胞,相差不到三歲……”

風無憂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怎麽,莫鏢頭這是嫉妒在下駐顏有術,還是想打聽駐顏之術?你長著這麽一張年輕的俊臉,難道還怕留不住千夜的心?”

“那倒不是。”莫遠歌臉一紅,“隻是閑得無聊隨口一問。”

風無憂歎了口氣:“是啊~本公子快不惑之年了,歲月不饒人呐!”隨即望著快消失在山路盡頭的杜顏真,自嘲一笑,“我也不知哪根神經不對,偏對這小自己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這般上心。”

莫遠歌也看著山路盡頭那兩個小小的身影,認真道:“顏真值得無憂兄如此珍視。”

“是,值得。”風無憂出神地附和了一句。隨即拍了拍莫遠歌肩膀,笑道:“走吧,那兩個小崽子都快跑不見了,要早些趕到樹屋,今夜可要品嚐莫鏢頭的手藝,賞月品酒吃河鮮!”

作者有話說:

11.1更新最後一章,謝謝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