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驚天一劍出

傾盆暴雨傾瀉而下,密密實實的雨點擊打在荷葉和水麵上,荷塘裏頓時聲響大作。江千夜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擔憂地道:“這雨下得不是時候,不好聽蕭景明的動靜。”

莫遠歌也心急,隻想快些製住蕭景明。他雙眼緊盯著湖麵,耳中摒棄掉雨水之聲,細細聽著蕭景明的動靜。

蕭景明不愧是習了天闕密卷的戰神,在淤泥裏不過半日,很快就學會了閉氣,加上其功力深厚,閉氣時間最長可達一刻鍾。可是這一次,蕭景明已在淤泥下藏了一炷香的功夫了,卻絲毫沒有動靜。

莫遠歌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鷹一般的眼眸緊盯著湖麵,將一切細微動靜盡收眼底,輕聲對江千夜道:“你去岸邊走廊下,那處高,好幫我查看蕭景明動靜。”

暴雨將兩人淋了個透心涼,站在荷塘裏著實難受。江千夜凍得臉煞白,打了個寒顫:“好,你當心。”隨即躍上岸,瑟縮著走到廊下躲雨。

暴雨隨著狂風一陣陣掃**過來,莫遠歌臉上掛著水珠,也是凍得臉青嘴白,想必在淤泥裏的蕭景明更不好受。

忽然,一陣狂風掛刮著暴雨形成雨幕,從左麵緩緩朝莫遠歌襲來,雨幕所到之處花葉盡折,嘩啦啦聲響竟有金戈鐵馬的寒意。

隨著雨幕逼近,莫遠歌發現那小小雨滴竟能洞穿手掌大小的蓮蓬,從頭貫穿蓬尾,又滴落池塘,與池水混為一體。

這雨水有異常!岸上江千夜似發現了什麽,大聲驚喊:“遠哥當心!”隨即飛身來救。

莫遠歌後背一涼,連忙往後躲。隻退了一步,脖頸便被人從後麵捏住了。就在脖頸被捏住的瞬間,雨幕轟然墜落,激起一池激**。

捏在他脖頸上那隻手力道巨大,莫遠歌一時竟不能掙脫,臉紅脖子粗氣緊至極。他冷靜地一把抓住那隻滿是淤泥、捏在自己脖頸上的手,曲起左胳膊狠狠往後一撞。

後麵那人早有準備,一掌格擋住莫遠歌左肘,手掌入泥鰍般滑過莫遠歌胳膊,反手扣住他命脈,將自己緊緊貼在他後背,湊在他耳邊陰惻惻地笑了起來:“莫遠歌,你好啊~”

暴雨來襲頓時給了蕭景明翻身的機會。他利用暴雨掩藏聲響,早已悄悄藏身於荷葉之下。莫遠歌二人虎視眈眈,他不敢上岸,隻得耐心等待。他懼怕江千夜的天闕劍法,待江千夜一走才用內力催動雨幕聲東擊西偷襲莫遠歌。

江千夜見莫遠歌被扣住,心急如焚,手中天闕劍直刺蕭景明後背。他這一劍極為簡單,沒有多餘的手法,快、準、狠直刺蕭景明脊背。

蕭景明餘光瞟到一道白光快如閃電襲向自己後背,扣住莫遠歌狠命一扭,兩人位置頓時調轉,用莫遠歌的身軀將他擋得嚴嚴實實。

他身形變換極快,天闕劍眼看就要刺入莫遠歌胸膛,江千夜臉色煞白瞪大了眼,立即撤招,才避免誤傷莫遠歌。

莫遠歌左手被蕭景明扣在背後,使不上力氣,調動丹田之氣猛地一震,試圖將蕭景明震開。誰知蕭景明竟似狗皮膏藥一般纏在他身上,一手扣住他脖頸,一手扣住他左腕,絲毫不被莫遠歌狂暴的真氣震動。

莫遠歌暴怒,側身一甩,“嘭”一聲巨響,蕭景明被他一個過肩摔摔進池水裏,扣住莫遠歌脖頸的手猛地甩脫了,但左手卻還死死扣住莫遠歌命脈。

江千夜見兩人分開,趁機一式“天關破軍而後立”,雙手握劍暴起一躍,以天闕減法中最為剛猛的襲式猛劈向蕭景明。漆黑的天闕劍身瞬間通體泛著刺眼白光,帶著“滋滋”的風雷之聲,劍氣激越劈開雨滴。

蕭景明大驚,雙腿暴起一個剪刀腳夾住莫遠歌左胳膊猛地用力一扭,頓時將莫遠歌拉向自己,牢牢擋住天闕劍的襲擊。

莫遠歌左手腕被他扣住命門,絲毫力氣也用不上,被他滿是淤泥的腿夾住頓時栽倒過去,後背正好對著天闕劍。

江千夜心頭暗罵一聲“老狐狸”立即撤招。

莫遠歌被蕭景明纏住,三番兩次被他拿來擋劍,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試圖纏住自己,讓江千夜無法下手,而自己也殺不死他,如此就將自己與江千夜同時困住了。

好一個反客為主。莫遠歌眼中怒火更盛,被蕭景明肮髒的雙腿夾住胳膊也不閃不避,右手握拳,碩大的拳頭“砰砰砰”一拳拳又快又狠地砸在蕭景明的臉上,頓時將蕭景明砸得暈頭轉向,雙眼翻白,雙腿不由自主地鬆了,可他的手還死死扣住莫遠歌的命脈。

若是普通人挨上這麽一頓拳頭,便是鐵頭也砸開花了,可蕭景明皮硬如鐵,絲毫傷不到他,隻是震得有些暈厥,耳朵“嗡嗡”作響。不過這眩暈隻是刹那,隨後便清醒過來,右臂圈住莫遠歌的脖頸猛地一拉,徑直將自己粘在他身上,用力一扭,兩人掉了位置,雙雙陷入淤泥扭打成一片。

兩人都習了天闕密卷,功力、速度和敏捷不相上下。蕭景明吃過淤泥的虧,再不給莫遠歌把自己踏入淤泥的機會,無論被打得多慘也死死纏著他不鬆手,一時間兩人在荷塘裏打得難解難分。

兩人緊緊相貼,此時什麽武功招式都不管用了,全都是原始的肉搏,拳拳到肉,腿腿入骨,忽而莫遠歌在上掐住蕭景明脖頸死死摁住他,忽而蕭景明又占了上風將莫遠歌摁在下麵,打得昏天黑地。

江千夜心急難耐,很想上去幫忙,但每次蕭景明都狡猾地用莫遠歌肢體擋住他的劍。眼看天已黑盡,江千夜追著二人伺機下手,聲聲喊著:“遠哥,遠哥~”哽咽顫抖,急得快哭出來了。

莫遠歌一個翻身掐住蕭景明脖頸將他摁在身下,抹了一把臉上的淤泥,勉強對江千夜一笑:“別擔心,我……”話音未落又被蕭景明反腳踢在後背,頓時倒栽進水裏。蕭景明翻身坐在他腰上,狠命擊打著他臉頰。

看著蕭景明**在外的脖頸,真是絕好的機會!江千夜不再遲疑,舉劍直刺,磅礴的內力順著漆黑的劍身流到劍尖,隨即“嘭”一聲巨響,蕭景明脖頸頓時被寒白的劍氣襲了個正中。

江千夜已臻逍遙境,這一劍用了十成功力,便是蕭景明那巨大的城門也承受不住如此重的一劍。可蕭景明隻是被劍氣衝得飛了出去,他左手死命扣住莫遠歌,連帶莫遠歌也被劍氣衝得飛出去十多丈遠,雙雙砸在禦花園草地上。

江千夜飛身過去,卻見蕭景明已毫發無損地與莫遠歌扭打在一起了。方才那一劍自己用了全力,卻還是傷不了他分毫。

莫遠歌形容萬分狼狽,發帶早已在打鬥中斷裂了,滿頭烏發披散,濕漉漉地貼在身上,一身黑衣濕透,與渾身漆黑的蕭景明抱在一起,天色又暗,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江千夜尋著那張被凍得蒼白的臉,勉強認出哪個是莫遠歌,想去幫忙,卻又害怕誤傷他。“遠哥!遠哥!”他聲聲喚著,圍著二人焦急不已地轉圈。

莫遠歌一拳砸在蕭景明臉上,轉頭氣喘籲籲對江千夜道:“莫怕,稍後我叫你刺你便刺!”

“不行!我傷不了他!”江千夜在黑暗中尋著那張白皙的臉,急急追了過去。兩年前失去過莫遠歌,如今再不能承受這樣的痛了。眼睜睜看著莫遠歌被蕭景明困住,若自己幫不到他,兩人會不會耗到最後同歸於盡?可是怎麽才能幫到他?

“相信我,你可以。”莫遠歌聲嘶力竭地喊道。聽聲音他已然是撐得十分艱難了。

“我可以……不,我不行……”江千夜滿眼惶恐,囁嚅著,握天闕劍的手不住地顫抖。莫遠歌被蕭景明掐得痛到扭曲變形的臉,痛苦不堪的神情,打鬥中的厲喝,一聲聲劇烈的喘息,似一道道重錘錘在江千夜心頭。

被人一直扼著命脈,相當於少了一隻手。“咚”“咚”“咚”一拳頭一拳頭狠命地砸在他胸口,他該多痛啊?

自己怎麽才能將他們分開?怎麽才能讓他不被人傷害?

腦中似有天雷劈過,江千夜突然頭疼起來,痛感劇烈,連忙丟了天闕劍,捂著腦袋就蹲了下去,腦中“嗡嗡嗡”直響,像颶風刮過銅片,一時間什麽都聽不見了。

“嗡嗡”聲響過後,頭疼輕了些,江千夜大口大口喘著氣,腦中響起了一個慈藹的聲音,慈悲肅穆,猶如天籟:“立地之道曰柔與剛,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射箭如躬,弓愈柔韌,箭愈遠利。天闕劍法驚天一劍蓋亦如是,柔似若水,可以克剛。”

紫陽真人慈祥的麵容浮現眼前,頭頂金光,腳踏祥雲,莊嚴肅穆。

江千夜心道:驚天一劍以柔克剛,可是如何做到呢?

紫陽真人沒開口,腦中卻想起他最後一句話:“剛柔之道,順乎自然。”

順乎自然,遵從本心,是麽?

所有不該有的堅持和認知皆是枷鎖,是讓自己趟不過苦難的包袱,隻有拋棄它們,才能見到本心。

江千夜緩緩站起來,頭疼消失了,望著眼前還扭打成一團的二人,彎腰拾起地上的天闕劍,目光一寸寸掃過天闕劍漆黑的劍身,眼中再無恐懼。

習了天闕密卷的人身如玄鐵,刀槍不入,不懼火燒及爆炸,真是這世上第一剛強了。那天闕減法至剛至柔,剛可萬鈞不屈,柔若指縫流沙。

“既然你皮硬如鐵,我便將你煉化了。”江千夜睜眼看著前方扭打成一團的人,眼中浮起笑意,嘴角不由自主上揚。

隨即,他舉劍向天,天闕劍黝黑的劍身瞬間白亮刺眼,在黑夜中猶如一盞明燈。劍尖發出的磅礴劍氣直衝雲霄。場上頓時狂風大作,四周黑暗的、明亮的,能讓人感知的光急速湧向天闕劍,徑直流進耀眼的劍身。

江千夜衣衫獵獵作響,長身玉立,並不魁梧的身軀卻如有著無限的容量,將場上的風和光線盡數吸納進身體。打得你死我活的兩人頓時都停手了。隻見江千夜身軀散發著柔和朦朧卻又無限強大的光暈,將二人都照亮了。

“這不是天闕劍法。”蕭景明愕然說了一句,趁莫遠歌喘息之機抬頭望天,隻見頭頂漆黑的天空突然亮了一小塊,猶如天開了一個洞,隨即悶雷滾滾,似要有雷電劈下來。

莫遠歌翻身將他摁在地上,右手握拳“砰砰砰”一拳拳砸在他臉頰,獰笑道:“這是要你命的劍法!”

蕭景明也是精疲力盡,任由他捶打,不甘心地道:“朕一生從不信命,難道這便是朕的結局?不,朕無錯,錯的是你們!錯的是這該死的命運!”

“你的過錯,便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你是人上人,除你之外天下人皆為螻蟻,便可以隨便利用,隨便殺戮!狂妄!”莫遠歌目眥欲裂,狠命一拳砸在他臉頰上,也是氣喘籲籲。

蕭景明被他砸了,隻是頭一歪,並沒有受傷,苦笑道:“莫遠歌,我們這樣打來打去有什麽意思?你以為你比我強到哪裏去?跟我一樣的怪我!”

“呯”又是極狠的一拳砸在蕭景明臉上,莫遠歌喘著粗氣道:“至少,我沒用別人的命來全自己的私欲!”

蕭景明仰麵躺在地上,眼看著頭頂天空越來越亮,一道閃電從亮處劈下,發出道道攝人心魄的亮光,風馳電掣衝向地麵,似被江千夜手中天闕劍發出的光所吸引。

看著場上急速流進江千夜體內的光線,蕭景明心頭一寒:若是那雷電之力也被他吸納,那他的下一劍,將是如何的恐怖?心道不好,隨即一手把著莫遠歌脖頸往下一拉,用他的身軀嚴嚴實實遮住自己,口中獰笑道:“你我都是天闕密卷造出來的怪物,要下地獄,一起下啊!”

閃電與劍尖越來越近,隨即發出一聲“絲~”電流聲,那磅礴的閃電觸碰到天闕劍尖,卻沒有發出雷擊之聲,天闕劍在江千夜手中猶如變成了一個吸納一切光的容器,瞬間將閃電也吸納。江千夜整個人瞬間發出刺眼的光暈,猶如變成了一個耀眼的太陽。

莫遠歌明白了,這一式,正是天闕劍法中的蓄力式“北極武曲統五嶽”,隻不過他竟能做到將蓄雷電之力於己身,這血肉之身如何能容納如此多的能量?

莫遠歌不知,江千夜在登天樓前遇到紫陽真人,已然悟道,突破了身體的極限。莫遠歌匍匐在蕭景明身上,見江千夜站在離二人一丈遠處,渾身散發著刺眼的光,手中天闕劍被電流纏繞,發出可怕聲響,隻要他舉劍一擊,天雷之力便會磅礴泄出。

下一劍,便是天闕劍法的驚天一劍了。

莫遠歌和蕭景明同時意識到這件事,一個死命掙紮試圖逃命,一個抱著他不讓他逃走。莫遠歌右手狠命捏住蕭景明脖頸,用盡最後的力氣阻止他逃脫,回頭衝江千夜大喝:“星河,出劍!”

蕭景明大駭,死命掙紮起來,誰知莫遠歌此時力氣極大,根本掙不脫。他血紅的眼驚駭地倒映著那柄帶著電流的天闕劍,劍尖已然對準自己。

前所未有的恐懼頓時襲來,似看到了太祖的副將江鴻飛手持天闕劍,滿麵怒容斥道:“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孫,受死吧!”

蕭景明血紅的眼瞳倒映著那帶著電流的劍尖,越來越近,隨即“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驚得京城上空黑鴉騰空而起。

暗夜裏,禁宮禦花園草坪上爆出一串刺眼的光,從江千手中天闕劍下起,穿越草坪,穿過數道宮牆,徑直劈向文治殿方向。

文治殿宮人驚恐不安抱在一起,眼睜睜看著那道刺目光從禦花園穿越而來。伴隨著震耳欲聾巨響,地動山搖中,他們驚駭地看見那道光將大地劈開了一條寬闊的裂縫,直至文治殿前,裂縫邊緣布滿蜘蛛網似的紋路,徑直從地麵爬上宮牆,連“文治殿”那塊巨大的匾額都被劈成了兩半。

禦花園草坪上,江千夜那驚天一劍徑直將草坪一分為二,中間三尺寬,深約丈許的地裂。裂縫兩邊的泥沙草植還在簌簌往下落。

蕭景明的身軀還在草坪上,四肢尚在抽搐,頭顱已經不見了。莫遠歌氣喘籲籲,騎在蕭景明屍身上,還死死握在他脖頸上,眼睛直愣愣地瞪著那不斷噴血的脖頸。

“終於結束了……”腦中閃過這句話,心頭一鬆,瞬間渾身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徑直癱倒在地。

江千夜清醒著使出驚天一劍,看著眼前情形,尚且有點不敢相信是自己所為。臉青嘴白瞪大眼睛看著手中天闕劍,嘴唇哆嗦著自語道:“師父,你在天上看見了嗎?我做到了!”

柳榭卿剛好從城門處趕過來,瞧見眼前震撼的場景,以及莫遠歌身旁那無頭屍身,心頭一鬆,也脫力癱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