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仙尊為何在顫抖?

文/宴夜鯉;

——

臘月隆冬,京城已經飄了好幾日的雪。

房頂和街邊都覆蓋著一層厚雪,白茫之中,迎親的大紅隊伍格外紮眼。

喜慶的樂聲響徹整個街道,惹得行人紛紛駐足細看,卻見原本應該是新郎官所坐的高頭大馬上空無一人。

有站在小巷子裏的百姓詢問:“這是誰家成婚,這麽大陣仗,怎麽不見新郎官?”

旁邊的商販壓低聲音回答:“聽說是昭王大婚,迎娶傅家四少。”

“啊?怪不得,昭王有天疾,別說這麽冷的日子迎親了,估計連床都很難下得了吧?這麽大的事兒,怎麽之前沒聽說。”

“好像是衝喜,自然不能大張旗鼓,這個傅家四少生性乖張,等去了昭王府,估計又是一番雞飛狗跳。”

“小點聲,這要是被聽到了,可不得拉去挨板子啊。”

衝喜這種事,本值得唏噓感歎一番,可放在傅家四少身上,卻讓人生不起半點同情心思。

傅家老四傅念遲,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他的嬌縱跋扈如果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偏偏這人還好龍陽,經常騷擾各家公子。

近月來新科武狀元就被搞得不勝其煩,無論再怎麽躲,都能被找到,武狀元三十六計走為上,幹脆向皇帝請命,前往北方平定戰亂去了。

傅家上下愁得一腦門包,明明前三個兒子都學富五車,事業有成,怎麽最後養出來這麽個興風作浪的小兒子呢?

如今,傅念遲被送往昭王府衝喜,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百姓們縮在小巷,竊竊私語地議論著,聲音被喧鬧的鑼鼓聲蓋住。

有孩童好奇探頭,想要去看轎子裏的人影,可簾子遮得嚴嚴實實,半點光景都窺不到。

寒風從門簾縫隙中卷入,夾帶幾片細碎雪花,吹動少年烏黑的鬢發。

大紅蓋頭被取下來,隨手放在一邊,還未及冠的少年毫無風度地歪斜著,靠在轎子側壁,垂頭沉沉睡著。

他濃密的烏睫低垂,在臉頰灑下一小片淺淺的陰影,俊朗眉眼間還帶著未褪的少年青澀。

隻是此刻眉頭微蹙,唇也抿著,似乎夢見了什麽無法擺脫的煩心事。

正是在被紛紛議論的傅家四少,傅念遲。

傅念遲確實在做噩夢。

三日之前,他偶然看了一本狗血仙俠某點文。

男主葉蒼瀾身為宿國昭親王,表麵是走一步咳三口的病秧子,實則為九重天上司掌仕運的祿沐仙尊,前來世間度過人劫。

而這樣的男頻文裏,怎麽能少得了各種各樣的炮灰呢?

和他同名同姓的傅念遲就是其中之一。

此人堪稱作精中的戰鬥機,嫁給看起來快嗝屁的葉蒼瀾衝喜之後,在昭王府興風作浪。

不光背著葉蒼瀾,和別的野男人私會,還對葉蒼瀾實施虐待,巴不得他趕緊死掉,自己好自由自在地偷腥。

傅念遲皺著眉頭,匆匆略過這段情節,他是來看升級爽文的,對男男情節不感興趣。

然而,作者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傅念遲成為昭王妃的第三十三天,在他每天都往藥湯裏加料的努力下,葉蒼瀾終於不負眾望地嗝屁了。

傅念遲假惺惺地流下了幾滴鱷魚的眼淚,披麻帶索地為新婚夫婿守靈。

然後深更半夜,在葉蒼瀾的棺材板上和侍衛翻雲覆雨,好不暢快。

守靈的第三天,傅念遲雲雨之時,他身子底下的棺材板突然動了。

他和侍衛屁滾尿流地摔到地上,後麵……後麵發生的事,傅念遲每一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那樣的原文,看過之後想忘掉都難。

【隻見一道金光從天而降,“轟隆”一聲劈在了靈堂中央的棺槨上,霎時間整個靈堂亮得能閃瞎鈦合金狗眼,偷腥的兩人不住抬手擋住雙眼,尖叫著側頭避開。】

【玉石質地的棺材板一分為二,向兩側滑落,一道白色的人影現出,他身形頎長,俊美無邊,英朗麵龐再也不見病重的蒼白,全身散發著溫暖燦爛的金光。】

【葉蒼瀾雙手交疊,放在胸口,以神聖不可侵犯的姿勢,從棺材中緩緩飄起,螺旋而上地升空。】

【他睜開雙眸的瞬間,兩道鐳射動感光波從葉蒼瀾眼中射出,正中滿臉驚恐的傅念遲和侍衛,兩人就這樣化作了飛灰,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

【葉蒼瀾抬起頭,鐳射光將靈堂房頂擊穿一個大洞,破開雲層,直衝天際!】

【就這樣在哈利路亞的神聖詠唱聲中,他旋轉著上升,匯聚了清晨時分的五彩雲霞,重獲仙身,回到了九重天上。】

……什麽鬼啊!!

這是碳基生物能寫出來的東西??

你tm這不叫回九重天,這叫回M78星雲!

看到這裏,傅念遲額角青筋直跳地關掉了閱讀頁麵,後悔自己又浪費了珍貴的半個小時,氣急敗壞地在評論區給作者留言:

【您好,如果不想寫可以不寫,哈士奇用鍵盤打出來的東西都比這有邏輯。】

傅念遲忿忿地躺到**,閉上眼半天醞釀不出睡意,滿腦子還都是哈利路亞,螺旋升天,越想越精神。

他幹脆吞了顆助眠軟糖,在藥物的作用下昏沉睡去。

誰能想到一睜開眼,就發現自己穿書了呢!

然後傅念遲就得知了自己要被送去給葉蒼瀾衝喜的噩耗。

按照原主的性格,肯定少不了一哭二鬧三上吊,但傅念遲非常冷靜,在第一時間思索起自己該何去何從。

首先,千萬不能得罪葉蒼瀾。

對方現在處於病得床都爬不起來的狀態,不用擔心婚後會有負距離的親密接觸。

在葉蒼瀾恢複真身之前,他隻需要苟住就可以了。

在昭王府努力做一個透明人,等到葉蒼瀾順利飛升,他就徹底解放了。

之後,他就可以安心享受在古代的生活,再找找看有沒有能夠回去的方——

咚!

隨著一下顛簸,傅念遲的頭重重磕在了轎壁上,他當即捂住腦袋,清醒過來。

傅念遲愣愣地呆幾秒鍾,才將手緩緩放下。

他正在前往昭王府的迎親轎子裏。

古代的八抬大轎,其實一點都不舒服,稍微用腦子一想也能知道,畢竟是幾個不同的人抬著,走路肯定會有起伏。

頭一回坐可能還覺得新鮮,但時間久了,對傅念遲這種習慣了平穩轎車的現代人來說,簡直就是折磨。

傅念遲偷偷將簾子掀開一道縫隙,雪又紛紛揚揚地下起來了,他的心也和外麵的天一樣,哇涼哇涼的。

嗩呐吹著喜樂,在傅念遲聽來,妥妥的以樂景襯哀情。

十幾分鍾後,感受到抬轎人似乎有停下的勢頭,傅念遲趕忙抓過蓋頭,往自己頭上一罩。

門簾被掀開,有人引領著他,緩慢地走下去。

傅念遲跨了火盆,經曆了眾多不知道是幹什麽的儀式,終於進入了正堂。

他手裏牽著紅綢,努力向下瞟,試圖通過蓋頭的縫隙看到點什麽。

唔,他那病得要死新郎官好像沒來啊。

傅念遲正想著,「一拜天地」的喊聲,便拖著長腔飄入耳中。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一股巨力便按在他後背,強迫他彎下身。

似乎是怕傅念遲不願意,那人相當用力,幾秒種後,又把他揪了起來。

傅念遲宛若一隻毫無還手之力的小雞,被大娘壓著拜完了堂,當然,全程的主角隻有他一人。

重病的葉蒼瀾沒來,葉蒼瀾的爹娘,已故先皇和明妃當然也來不了,所以傅念遲是這裏唯一的演員。

畢竟是衝喜,婚禮一切從簡,之後傅念遲就被迅速送入了洞房。

生怕他跑了似的。

周圍終於勉強安靜了下來。

傅念遲坐在喜**,他凝神細聽一陣,確定屋裏應該沒別人了,立刻抬手將蓋頭摘下來,長舒口氣。

總算能順暢地呼吸。

桌上幾盞燭火燃著,還放了一壺酒,不知名的香氣飄入鼻畔,傅念遲緊張的情緒稍微消退了些。

趁著葉蒼瀾還沒來,他可以——

咦?

傅念遲放鬆撐在身後的兩手,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

他僵硬地扭頭,隻見背後喜床的裏麵,身著大紅喜服,側身躺著的俊美青年,正幽幽地望著他。

傅念遲:……

從青年那蒼白的麵色,還有寡淡的薄唇,虛弱無力的樣子,傅念遲順理成章地判斷出,他就是葉蒼瀾。

兩眼能發鐳射光的祿沐仙尊。

傅念遲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誰能想到葉蒼瀾就躺在**啊!正常流程不都是新郎從別屋過來嗎!

等下,他這個身體狀態,好像也隻能在**等著。

傅念遲迅速調整好表情,他謹記著千萬不能得罪葉蒼瀾的活命宗旨,努力擠出來和善的笑容。

他倆成婚了是吧,按照時代背景,應該叫對方什麽來著?

傅念遲張了張嘴,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喚道:

“夫、夫君。”

好羞恥他竟然叫一個男人夫君!

“……”對方顯而易見地沉默了一下。

難道說葉蒼瀾不喜歡他這麽叫?可是他們倆如今在洞房裏啊,除了夫君還能叫什麽?相公,王爺,大哥?

正當傅念遲渾身緊繃,滿腦子胡思亂想之時,葉蒼瀾輕輕咳了一聲。

“嗯。”

一陣可怕的沉默。

雖然成為了合法夫夫,但今天才第一次見麵的兩人大眼瞪小眼。

所以說呢?現在應該幹什麽?

按理說,應該是葉蒼瀾為他挑下蓋頭,但傅念遲已經把蓋頭扯掉,扔到旁邊了。

按理說,他們應該走到桌邊,喝上一杯合巹酒,可葉蒼瀾這滿臉發白的樣子,能不能坐起身都是問題,更別說喝酒了。

這時,葉蒼瀾輕輕咳了一聲。

“累了吧,早點休息。”

有氣無力的。

傅念遲:“哦。”

他聽話地合衣躺下,雙手交疊,小心地放在腹部,不讓自己有意外碰倒葉蒼瀾的可能。

傅念遲沒有困意。

他在轎子上睡了一路,更別說現在就躺在男主旁邊,時刻都有可能小命or貞操不保,能睡著才怪。

他盡量放輕呼吸,不讓自己的喘氣兒聲吵到葉蒼瀾。

就在這時,傅念遲聽到了壓抑的咳嗽聲。

眾所周知,咳嗽是很難忍住的。

反而很多時候越忍,就越激烈。

葉蒼瀾整個人咳得都不住顫抖起來,傅念遲總覺得下一秒他就要哇的聲吐出一大口血,昏死過去了。

縱使知道對方死不了,傅念遲還是撐起身子,故作關切地查看葉蒼瀾情況。

演也得演的像樣點。

然而在他湊過去的瞬間。

葉蒼瀾抬頭看來,那雙因劇烈咳嗽漫起生理性淚水的眼中,蘊滿了某種難以言道的情緒。

“我沒事。”葉蒼瀾氣若遊絲,喘?息著道,“打擾你了,睡吧。”

傅念遲:“……”

既然葉蒼瀾都這樣說了,傅念遲也不好再做什麽,重新直挺挺地躺回去。

奇怪,剛才他在葉蒼瀾眼裏看到的……是畏懼嗎?

作者有話說:

傅念遲:救救我!

葉蒼瀾:救救我……

開文啦,這次嚐試跳出舒適圈搞點新風格,希望大家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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