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其實在圭介第一次為他和京子播放影片時， 柚木就已經向他們提出了這個猜想。
而這種可能，的確也是被京子忽視的一種原因。
詭異事件開始發生在她身邊後，最常出現在身邊， 被京子親眼看見的詭異，的確隻有小男孩一個鬼。
而對於聽過一點民間傳聞的人來說， 這無非是一種暗示。
暗示這男孩， 也許與本人有莫大關聯。
在民間傳說中，鬼魂找上門，會找致死的、有姻緣、有關聯的人來索求渴望的事物， 這也是非常常見的故事橋段。
事實上，大部分也的確如此。
畢竟，如果與你無任何關係， 對方對你無任何執念，那麽它為什麽不好好離開， 非要留下來反複糾纏你呢？
大部分人這時候，都會從自己身上找問題， 包括京子。
她懷疑了很多，懷疑自己撞死黑貓所以來索命，懷疑自己有同胞兄弟未能出生， 篤定地以為這是男孩和她本人的糾葛。
京子的肚子最有問題， 她本人深切地知道這點，自然將莫名有關聯的男孩和孕肚聯係起來。
於是得出結論， 她“懷”著男孩， 男孩是厲鬼。
但了解鬼怪背景故事，觀看完圭介帶來的資料和視頻後， 相反的想法卻從柚木腦袋裏突兀地冒出來。
柚木斟酌著：“也許， 你懷的是伽椰子而非佐伯俊雄， 或者說你就是伽椰子的一部分。”
「啥意思？」
彈幕還在恍恍惚惚。
京子又聽一遍，倒是勉強跟上思路：“這個猜測，是因為我在拍攝視頻裏，身影被拍出來是伽椰子嗎？”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影消失，被一個黑白的恐怖家夥代替，換誰都會心裏嚇一大跳。
她仔細了圭介的背景資料，收集到的報紙上，黑白影子和被殺害的佐伯伽椰子的確擁有相同的特征，比如黑長直和白皙的皮膚，瘦削的身材套著常穿的白裙。
報紙上的伽椰子隻讓人感受到疲憊的美感，隻有觀看了視頻裏的黑白，京子才的的確確地感受到...
這是個殺人惡鬼。
“但我是個普通人，”京子肯定地說道，“在此之前，我與伽椰子沒有任何關係，按照你們的邏輯，她該做的是殺了我，而不是附在我身上。”
圭介加入話題，他提出了自己的疑點：“如果這樣，那不應該是伽椰子時不時找上門嗎，為什麽是佐伯俊雄？他想做什麽？”
兩人目不轉睛地期待著柚木的答複。
“原瀨女士的疑問，我的確沒有很好的見解，”柚木說道，“但圭介先生的問題，我卻有一個很好的回答。”
這個麵向兩人的回答，在公放視頻後，也同樣作為疑似結論，由柚木向眾人公布。
答案實在是...太過合理。
柚木：“我的意思是，孩子追著母親跑，不是很正常嗎？”
這句平平淡淡，卻飽含深意的話語。
此時再度從醫生們的腦海中、緊繃的神經上重演。
老醫生有了不好的預感。
俊雄此刻正在畏懼京子的軀體。
但之前車禍和京子所敘述的數次見麵中，俊雄從未表現過這種狀態，而是持續不斷地靠近或騷擾京子的肚子，更不要說害怕。
那麽對方在這種時候，目露凶光卻遲疑著不敢靠近的狀態，相對以前是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
“嘶。”
皮肉被利器劃破的聲音。
頭頂手術台熾烈燈光，白光打在圍著手術台的人們腦袋上，穿過富取醫生手持利器忙碌的身影，為其高大的身影留下少少的黑影。
這樣的地點，這樣的背景，毫無疑問了。
那麽這份變化，顯然是因為手術台上、京子肚中翻騰的非正常生物體...
“嘿，”顫巍巍的聲音從身邊發出，聒噪醫生甚至還開了個玩笑，“兒子怕娘，還挺合理的不是嗎？”
有人道：“那麽這個娘，到底是原瀨本人還是她肚中胎兒？”
聒噪醫生回應道：“我猜是胎兒，不過有區別嗎，感覺都很危險。”
兩人話音剛落，後頭便傳來刺耳的響動，尖銳的嬰孩哭啼聲傳遍整個手術室。
“嬰兒”出生了！
伴隨刺耳啼哭聲出現的，還有富取醫生未能控製住的、喉頭發出的一聲短促的恐懼叫聲。
發自本能、難以遏製的恐懼情緒，從短促的聲音中充分展露。
眾人皆是一凜，齊齊回頭轉身。
...他們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要鼓得從眼眶中掉出來。
很難置信，眼前的場景。
女人雪白的孕肚已被手術暈染鮮紅的血水，紅白交錯，像是案板上的五花肉，白光在波動的血光中得到充分的反射，閃出一塊一塊的白光；
手術刀切割紋路和龜裂撐破的皮肉翻騰在一起，血白的柔軟物體從肚子裏爬出，原本撐起的肚皮立刻像泄氣的氣球，緩緩癟下。
嬰兒自己從肚子裏爬了出來，帶著血液和碎肉參和的長長臍帶。
醫生們看不到嬰兒的麵容。
就像伽椰子層層發絲遮掩的臉龐一般，嬰兒雖沒有頭發，卻有各種自然元素和心理因素庇護，讓人類無法確切地看清嬰兒的臉孔。
隻能看到嬰兒張大的血盆大口，不合常理的血液和獠牙出現在嬰兒黑漆漆的口腔中，仿佛山中會卷人進洞的巨蟒的洞穴。
但森白的牙齒張合，咬的是一嘴空氣。
伸出獠牙的嬰兒未能成功卷走獵物，預想中的人類血肉並沒有如願在嘴裏爆開。
[剖腹時，與肚中鬼怪保持一定距離]
謹遵柚木的叮囑，富取醫生非常小心地愛護自己的生命。
在嬰兒突破鼓包之際，富取醫生就提著器具，快步退開數段距離。
他做的很對。
因為在突破鼓包後，嬰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張開黑洞洞的嘴，試圖抓住啃咬外邊的人，這是嬰兒第一時間獵取獵物的嚐試。
可以想象，假如富取沒有及時收手，此時的手臂包括性命也許都將不保。
——但從某種角度來說，也不算好事。
嬰兒調轉方向，圓形白肉轉動，似乎將腦袋對準身邊更多人數的醫生們。
熾烈的目光如炬，打在人的皮膚上。
...醫生們退後了一步。
他們緊握著器具，汗珠從繃緊的皮膚上滾下，由額頭滑到下頜，重重地打在防護服內的皮膚上。
餘光可以看到，原本在角落的俊雄再次冒了出來，愉悅地彎起嘴角，惡毒仇恨地盯著他們。
即便如此，醫生們還是慢慢地挪著腳步，往身後退去。
比起俊雄，他們直覺伽椰子更不好惹。
——似乎又是一個眨眼。
沾滿鮮血的白肉，一瞬間變大了。
黑色發絲有如蛇尾不斷延長，嬰兒在眼皮眨動的瞬間，四肢逐漸拉長，脊背彎曲，由人類嬰孩生長為成熟女人，長長的黑發遮蓋住她的眼睛。
她身上全是鮮血，原本出生時沾染的鮮血。
細長的手臂彎曲，醫生們隻能看見伽椰子晃**黑發下，隱隱露出的一張蒼白染血的唇瓣，正扭曲地向一邊提拉。
“媽媽，媽媽，媽媽...”
愉悅的童聲在空**的手術室回響，俊雄雖仍不敢靠近伽椰子，但此時卻仿佛找到幫手般，快樂地鼓起掌，反複呼叫母親。
“...救救我。”
老醫生聽見一名醫生崩潰的哭喊，這名醫生略顯年輕，不能承受如此詭異的一幕輪番在眼前上演。
年輕醫生低低的壓抑哭喊，吸引了伽椰子和俊雄的注目。
兩個非人的黝黑瞳孔，飽含惡意地凝視著這個年輕的醫生，似乎已經透過衣服皮肉，貪婪他的骨髓，甚至是虛無縹緲的靈魂。
非人生物的雙倍凝視下，年輕醫生的小腿開始顫抖，他表情失控，眼眶瞪得血紅酸疼，手捂上嘴，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
——但他已經被盯上了。
伽椰子彎曲手臂，細得露出骨頭突起的小臂沾染斑駁暗色，黑發絲衝著他，緩慢地挪動一步...
年輕醫生立刻崩潰，轉身就要無視俊雄衝出去，想迅速摸上門把手，逃離這個地方！
俊雄可不甘被無視。
他興奮地張著嘴巴，凝視著即將向他撲來的獵物，甚至張開血淋淋的雙臂...
“嘭！！！”
震耳欲聾的破牆聲響徹手術室，事件出現了轉機！
原本離年輕醫生還有不到半步的俊雄，此時被牆體和不知名物體狠狠地砸飛，直接飛到另外一柱牆上，再次砸出一片零碎建築材料的廢墟！
這是...說好的救援！
老醫生眼睛一亮，原本有些絕望的心瞬間起跳，他發現了生的希望。
[佐伯宅計劃結束後，在數分鍾內，我會立刻趕到手術室]
[...若異變發生，請盡量保證自己的安全，盡量撐到我救援的時間]
來的人打破牆壁和一大塊手術室門，凜然站立在風口處，待灰塵散去，迷霧撥開，便在白光的照耀下，露出一張輪廓深邃的美顏麵容。
他迅速地打量現場情況，往前走了數步，將醫生們擋在身後。
而自己卻和伽椰子，眼睛對眼睛地直白對上麵。
“暫無人員損傷，”緒方柚木露出笑容，“接下來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