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認真看著， ”遲鈍蒼老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別睡了！”
柚木猛然驚醒，睜開雙眼。
入目是一片溫和的白光， 牆壁、床鋪，儀器等都是幹淨的白色， 還有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
為首的白大褂滿臉皺紋， 拿著一張略顯透明的黑片子，目光銳利地直視著他。
而柚木則倍覺視線拔高，看人不再是仰視亦或者平視， 可以清楚看到長者和部分人烏黑的後腦勺， 手臂與腿部肌肉感和可控性長度同樣提升， 帶給人不一樣的體驗。
以及，所接受的記憶也再次增加， 嬰孩、兒童、少年乃至成年與工作後的記憶磅礴而至。
他頓感自己像是海邊張開大嘴的貝殼，被迫接受海一般的記憶巨浪。
頗為…頭疼。
“既然你聽不下去，那一定是學的不錯了， ”白大褂長者仍舊嚴肅地凝視著他， 緩慢說道， “緒方， 你來說說， 這個胎像如何？”
年輕白大褂們沉默著， 不時露出戲謔的笑容，默然圍觀著長者和柚木之間的好戲。
柚木卻一時半會說不出什麽話來， 汗珠滾滾滑落臉頰，疼痛在腦內肆虐， 一抽一抽地拔著筋疼。
接收記憶自腦而外， 疼得人手腳酸軟， 好在這具身體正值最佳時期，身強力壯年輕健康，還帶著口罩。
不然，柚木自己也不確定，會不會當眾齜牙咧嘴，一屁股坐下去。
“緒方？”長者還在催促他，大有不回答就不放過的意思，“你來說說，快點。”
...即便接收了記憶，但畢竟還沒接完全。
不要說胎像如何，哪怕長者提問他的名字，柚木都不知道要作何回答。
更不提完全未涉及過的醫療領域。
他下意識地抬眼，尋找數次片場後早已習慣的直播間屏幕，字符一個個活躍地布滿畫麵。
「開了開了兄弟們開了」
「不是小孩！！我感激涕零！！！」
「說體型的是從顏值帖子過來的嗎，姐妹握手」
「白大褂！這回是醫院驚魂？」
乍一看信息豐富，仔細掃視全是粉絲狂歡，並無半點有用的消息，早知如此，柚木無奈地歎口氣，暗暗打開兌換商店，試圖找個醫學類的鑒定道具。
而為了不惹人注意，他則是強忍著疼痛，向前一步，接過長者手中烏黑的膠片，假裝認真地查看。
彈幕也並不全都沉浸在開播狂歡，倒是不少也注意到一些旁支末節。
「等等，怎麽都在看緒方警官，本社恐慌了」
「好像不太對，這次的場景好多白大褂」
「好多汗...主播真的沒事嗎」
「哪怕戴了口罩也看出臉色好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麵前長者一點點沉下去的臉色，以及身邊相仿年齡白大褂眼裏越加明顯的嘲諷，還有柚木低頭看膠片並瘋狂滑動兌換商店的動作，觀眾也漸漸摸出點意思。
「說起來，剛剛好像提問說，要主播看這張片子的胎像」
「大膽提問，警校教授孕期醫學嗎」
「在讀警校學生告訴你，不」
“...夏威夷教這個欸。”清爽帥氣的國中少年在課桌下捧著手機查看，他仔細辨認了一下屏幕裏的影像，正打算敲擊鍵盤，給敬佩的緒方警官一個足以應付長者抽查的醫學分析。
一旁女孩不動聲色地瞅他一眼，立刻就捉住竹馬，在課堂上開小差這種惡劣行徑。
她眯眯眼，用練跆拳道的力道，暗地裏狠狠地給了一拳！
“嘶！”男孩抽痛地倒吸一口冷氣，把手機放抽屜，扭頭一看，眼睛恰好對上冷笑著的青梅，於是訕訕地把手機塞得更進。
“新一...”毛利蘭指指唾沫四飛的老師。
等等，我可是要救緒方警官於水火之中的男人！
工藤新一隻好給青梅解釋清楚不聽課的理由，才急匆匆找到評論區，預備幫緒方警官編些說辭。
然而這麽一耽誤，立刻就有人重複發送一大段話，華麗的會員皮膚閃爍在屏幕上，這些話顯得格外顯眼。
是關於長者問題的回複，工藤新一用自己的醫學儲備慢慢看過去，發現這回答相當專業詳細，看得出是有水準的回答。
而且能這麽快發出來，並且條理清晰字段較長，足以說明，這個回答的人早就注意到目前的窘境，才如此迅速做出了回答。
工藤新一暗暗讚歎，順手翻了翻評論，眼睛卻漸漸瞪大了。
評論的人，名稱叫做“森鷗外”。
盯著這個名稱，極其果斷灼燒仁科理佳的家夥，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影像。
即使工藤新一自己也覺得，這樣做確實是最適合立刻解決伽椰子的途徑之一，也不妨礙他對這個人保有充分的壞印象。
但是如今，這樣果決狠辣的形象，居然精通醫學內容。
工藤新一眼角抽搐，他嘀咕。
真不是助理代寫？
他並不知道，“真·助理”愛麗絲此時正快樂鼓掌，鼓勵某個無良首領將功補過，用醫療知識小作文成功幫上忙。
柚木也的確需要這篇小作文。
他這麽翻商店一段時間，並沒有很好地找到適配的現代醫學道具，僅剩的一個簡介並不友善。
[漢尼拔標配眼鏡：和某劇主角並沒什麽關係的眼鏡，之所以如此取名，隻因創作者認為該眼鏡透視並查看人體生理功能的醫學效果十分不錯，很適合鯊人魔動手]
[並且金絲外觀非常貌美，顏值達標的使用者佩戴該產品，可獲得‘斯文敗類’的外觀特效，增加個人氣質]
“...但我手上隻有一張膠片。”柚木低聲歎氣。
森鷗外的小作文簡直恰到好處。
在長者的臉色變成覆蓋城牆的烏雲前，他及時往屏幕掃了一眼，眼前一亮，抱著好死不如賴著活的心態，照舊念了出來。
“從這張上麵顯示...”
森鷗外的確沒坑他。
伴隨著小作文一字一句地吐出來，長者黑壓壓的臉色漸漸舒緩，滿臉皺紋似乎都被他的話語抹平；眼神也溫和許多，到了最後，甚至用看家族小輩的眼神溫情欣賞地打量著他。
當他冒著汗念完，長者對他露出笑容。
“本以為你打瞌睡，接了以後半天不說話，還流汗發抖，是因為學不好不想學了，”長者欣慰地說道，“現在聽你的匯報，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沒想到一些新報告提出的醫學詞匯也有用到，看來私下也有好好學習，非常好，緒方。”
兩邊站著的人，也不再都是瞧不起的眼神，反而局勢一轉，羨慕的、嫉妒的、欽佩的眼神皆有，不少人開始正視其柚木，心裏盤算著什麽。
柚木則是仔細掃了眼四周的儀器，將攤在桌上的文書報告上邊文字日期也牢牢記下，心底暗自有了考量。
第四片場，發生的場地調回島國，而年代同樣是現實世界往前推數十年的時間點。
盡管磁共振已經頻繁用於醫療，但這個場所的儀器仍然能看出前任努力改進的痕跡，而不是現代場所光滑明亮，環境上下充滿科技光芒融為一體的設計感。
那麽觀眾使用的部分醫學詞匯，自然是這時候的新鮮產品，現代世界爛熟於心的普遍專用詞匯。
“...這則報告昨天剛提出來不久，你們也是今天才轉到我們科室，對你們來說，應該是比較偏的內容，沒想到緒方這麽快就能爛熟於心，還能熟練運用...”
原本嚴肅的長者兩眼炯炯有神，笑容堆在臉上，恨不得把這個似乎很努力的小夥誇出花來。
嫉妒的眼神越發嫉妒，欽佩的眼神也越發欽佩，眾人的眼神隨著長者的話語，仿佛聚光燈一樣聚焦在柚木身上。
彈幕開心了。
「仿佛穿越者擺闊一樣，這什麽爽文套路」
「醫學狗爆哭，我也就打字慢了那麽一步」
「已經打好一長串的在職醫生哭泣，白打了哈哈哈」
但解決一樁當頭大事，壓力卸下後，記憶衝擊帶來的不適更加明顯。
柚木流著冷汗，抓準時機打斷長者的話：“抱歉，我不太舒服，可以去一趟...”
長者爽快點頭：“去吧，我看你這冷汗也像是不舒服的樣子，我跟你們說，年輕人不要不把身體當一回事，之後上了正式崗，有你們禿頭的時候...”
餘下白大褂們被長者訓斥得唯唯諾諾，柚木快步離開他們，勉強跟著指示燈找到衛生間，對著洗手台緩緩腦裏的勁頭。
一個青年的記憶和情感實在太滿，一口氣堵在腦袋裏，帶來暈車般的難以言喻感。
他閉著眼睛，單手扯開口罩，撐著洗手台兩邊彎腰低頭，好半天才緩過來一星半點，對著池子幹嘔，緊接著又是好一陣天旋地轉的適應，往臉上狠狠地撲一把冷水，這才覺得整個人活過來了。
「真就身體越大副作用越明顯...」
「沒事吧，表情很忍著痛的表情」
「我暈車就這表情，感同身受了屬於是」
部分顏值粉在口罩摘下後，又開始悶聲幹大事，悄咪咪地討論。
「雖然好慘好慘，但是可以說嗎，白大褂真的好帥好帥」
「緒方的顏真的很適合穿一些製服，誰懂」
「水滴、白衣、禁欲帥哥閉目表情，什麽好公式...」
柚木渾然不覺，他緩過來後，先對著萩原等人關心的評論搖頭，再本本分分地略微介紹第四片場。
“我現在的身份，是剛開始被調走實習的醫學生，跟著剛剛的長者富取醫生學習。”
他在白大褂口袋裏，摸到記憶中剛剛領到的工作牌。
工作牌上的柚木明眸皓齒，笑得燦爛，原原本本地證明了記憶裏地正確性。
看著工作牌，柚木卻有些許遲疑。
...現在的年齡，好像和現實世界臨死前的年齡一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