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短短五個字,男模“哇”地哭了個決堤。

爆發隨之而起的還有隔壁二位,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男模哭得越悲痛欲絕,隔壁打炮幅度越賣力,一時間炮火連了天,哭聲、喘息聲以及肉體碰撞聲一並充斥廁所。

氣氛向著荒誕的方向愈演愈烈,李寄這輩子沒賞過如此戲劇化的一幕。

他從隔間走出去,男模正蹲在地上抱頭流淚,手機屏幕在腳邊四分五裂,通話在此刻中斷,對方掛掉了電話。

李寄笑了一聲,看樂子的興趣到此為止,這種沒營養的爛俗狗血劇在繆斯層出不窮,偶爾看看是消遣,看久了隻覺得乏味。

不過小白臉聲音確實挺帶勁的,他心想。

回到包間,氣壓明顯烏雲籠罩,一個兩個都噤了聲,剛才把男模趕出去的男人餘火未熄,嚷嚷著要找經理投訴,這人職位不低,發脾氣有人聽,周圍的小嘍囉都不敢大口喘氣,明明能說上話的薑恩遇卻懶得管,擺出了一副置身事外的看戲姿態。

李寄坐下,抓了把瓜子,一邊磕一邊和薑恩遇交換了一個對視。

從對方眼裏看到同樣的幸災樂禍,兩個人都沒忍住,嘴角向上翹了翹。

“誰願意花錢找不痛快!玩手機不理人就算了!還他媽跟小白臉聊騷!有沒有點職業道德!”

男人抄著手機一頓輸出,頭頂假發片掀鍋,露出來一截光不溜秋的腦袋:“退錢!不退錢這事兒沒完!”

他掛斷電話,一屁股坐回沙發裏,氣得身體顛了兩下。

李寄想起男模在廁所那句“保安”,再看看男人氣歪了的假發片,突然很好奇小白臉長什麽樣。

他湊近薑恩遇,悄悄問:“停車場那邊兒,是不是新來了個保安?”

“怎麽,”薑恩遇輕笑:“你也看上了?”

“長什麽樣。”

薑恩遇認真回想了下:“沒你好看。”

李寄不習慣跟薑恩遇打情罵俏,平常應付客戶那套騷話對他使不出來,薑恩遇撩他,他隻能受著,默默正回身子,不再追問。

他往後靠,薑恩遇又緊跟著貼上來:“對那個保安有興趣?”

李寄吐出瓜子皮:“沒。”

薑恩遇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試圖捕捉撒謊的痕跡,偏偏李寄一臉坦然,還衝他挑了下眉。

“你最好是。” 薑恩遇警告他。

李寄哼笑:“有興趣能怎麽。”

“離那個保安遠點就對了,”薑恩遇斂起不正經,推了推眼鏡,說:“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今晚進停車場的時候剛好碰上梁鍍值班,那人就閑閑靠在椅子上,隨手把玩著一把安保手槍模型。

薑恩遇年輕時在部隊服過兵役,也研究過槍,所以當他看到梁鍍三兩下把手槍拆卸,再重新組裝、上膛,整個過程嫻熟到像開了快進的時候,所有凝聚在梁鍍身上的東西都告訴薑恩遇,無論從眼神、走姿還還是氣質哪一點來看,這人絕不止保安那麽簡單。

另一方麵,男人之間的敵意很微妙,薑恩遇對梁鍍有種莫名的警覺,雖然說不上原因,但他不想看到李寄接近梁鍍。

五分鍾後,經理帶著男模回到包間,兩人鞠躬給男人賠禮道歉,男人持續發飆,其他人看得掃興,陸陸續續起身離開。

李寄把薑恩遇送到停車場,目送他離開之後,站在原地迎風吹上一會兒,點了根煙抽。

竄動的火苗在夜風中打著顫,李寄抬手護了下火,點燃,嘬了一口。

白霧從齒間溢出,他彈飛煙灰,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保安室。

小小一隅,就在停車場入口處,體積和輛老頭樂四輪車差不多,裏邊一張桌,一張椅,擠不進第三個人,透過玻璃能看出有個保安趴在桌上睡覺,一隻手攏在後腦勺上,一隻手搭在桌子邊緣。

他臉側著,隱約能看到下頜線,刀斧刻出來一樣冷硬深邃,唇線緊繃,很薄,帶點生人勿近的冷感。

李寄沒猶豫,叼著煙,朝保安室走去。

他在收費窗口前停住腳,往裏瞅,發現這人的工作證就放在桌上,正臉照,姓名年齡都明明白白寫在上頭,他從窗口裏把手伸進去,剛勾住工作證掛脖的那根繩,趴桌上的腦袋連動都沒動,懶懶睜開一隻眼:“別找事兒。”

這人聲線比電話裏還要漠然,咬字不重,但警告的意味很衝。

李寄平生最喜歡幹的事就是老虎頭上拔毛,沒慫,手指一抓,把工作證搶了過來。

他盯著工作證看的時候,梁鍍也慢慢抬起了頭。

“梁鍍,二十八歲,實習保安.....”李寄一個字一個字念出來:“身高....187。”

他挑眉,勾唇一笑:“長得也不像個小白臉啊。”

梁鍍看著他,眯起眼,臂膀肌肉搐動了下,明顯進入了隨時要動手的狀態。

偏偏李寄這張嘴就愛頂風作案。

“上崗半個月.....就把楚立那小子睡了?”李寄把工作證掛在了自己脖子上,低頭看了一眼照片上的梁鍍,再抬頭直視本人:“喜歡清純那掛?”

梁鍍伸手要奪工作證,李寄往後一仰:“口味真差。”

“還回來。”梁鍍指著工作證,開始倒數:“三。”

“二。”

李寄笑嘻嘻替他接上:“一。”

下一秒,梁鍍胳膊猛地揮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李寄整個上半身跟著往前俯衝,“砰”的,腦門重重撞在了玻璃上。

“....我操。”

“你自找的。”梁鍍厲聲道。

他訓狗一樣勒著他脖子,李寄之前拉高的衣領被扯下來一截,盡管保安室燈光微弱得很,但仍能清楚看到,他脖頸間有一圈顏色極深的紅印。

寬約半指,那是屬於男人的掐痕。

梁鍍的眼神在頃刻間晦暗下來,他很快鬆開手,表情很難不說是譏諷。

李寄也察覺到自己暴露了不該暴露的東西,心裏一沉,觸及梁鍍眼裏一閃而過的鄙夷,反而又笑出了聲:“沒跟楚立玩過這種?”

梁鍍也不搶工作證了,盯著李寄不要臉的渾樣看了好一陣,似乎不理解他這臉皮怎能厚如此地。

他不鹹不淡開口:“好歹是個人,給自己留點臉。”

“幾個意思,”李寄拉長音:“嫌我髒啊。”

不然呢。

梁鍍不說話,就這麽看著他。

“你過來,”他拍了拍胸口的工作證:“跟我說兩句話,這玩意兒就還給你。”

梁鍍擺爛:“不要了,送你了。”

“你害怕我。”李寄篤定道。

梁鍍忍無可忍地朝他靠過去,全身緊繃,提前做好被襲擊的準備,他在距離五公分的地方停下,李寄嫌不夠近,衝他勾勾手指:“耳朵貼過來。”

梁鍍眉間一擰:“就在這兒說。”

梁鍍又不動了,李寄於是俯身靠近他,酒氣和溫熱鼻息一並噴薄而出,梁鍍有些不適地往後退了退,李寄覺得好笑:“不害怕你躲什麽。”

梁鍍敢肯定他說不出什麽好話,也不想再配合他的激將法,雙手環胸站定,到此為止。

李寄很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把工作證摘下來,頒獎似的給他戴在了脖子上。

“這不挺乖。”他還誇他。

梁鍍剛想問你就逼逼一句這個?下一秒,李寄突然扯住工作證的繩子,把他拽向自己,嘴唇飛速在他臉上碰了一下。

“啵”,占了好大一便宜。

整個過程一秒不到,梁鍍瞬間黑臉。

李寄又把煙叼到了嘴上,笑得囂張又敞亮:“你他媽才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