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母子重逢

這個消息簡遙沒看到, 謝祁年思考很久,暫時先將事情壓下來了,現在網上大部分的人都在猜測, 沒有真憑實據,粉絲並不相信,而且今晚白玉獎結結實實虐了一回粉,粉絲隻覺得簡遙很慘,假設他家裏人賭博欠債,簡遙就是進演藝圈努力賺錢的小可憐,大家心疼還來不及。

謝祁年在醫院裏陪著簡遙,半夜被顏熏的電話叫醒, 她用渠道調取了部分監控, 確認簡遙從出站之後有被人跟車。

顏熏把一個文件夾當麵交給了謝祁年,說:“我按老大說的整理好了, 車牌號顯示的是同一輛車,有幾個鏡頭把人拍攝下來了,需要找芬姐確認是不是粉絲,看著不太像。”

謝祁年接過來, 程芬晚上在忙公關的事,打電話發現她也沒睡,於是順便把這件事跟她說了。

“肯定不是粉絲,私生粉跟車, 不會用全黑商務,而且這幾個人穿著也不像。”程芬說。

謝祁年心裏大致有數了:“這件事你們照常按公關流程處理。”

“那簡遙那邊?”程芬問。

謝祁年:“我來說。”

回到病房裏,他借著窗簾縫隙透進來的月色, 替簡遙把被子掖好, 枕頭很軟, 簡遙整張臉半側著陷進去,大約腿上的傷已經不疼了,此時他睡得香甜,唇角梨渦還殘留著細小的弧度,也不知夢到了什麽,似乎因夢裏的場景微笑過。

謝祁年睡不著,在另一側的**躺下,側過身看向他,想著他手機裏那些催款的短信,還有轉賬的通知,想他們在相遇以前,簡遙有著怎樣的家庭和過往。

終究一片空白,簡遙從來沒提起過。

第二日,謝祁年醒得也很早,網上的言論對簡遙的傷害性降到了最低,程芬昨天放出了車禍情況,把簡遙的病情稍微誇大了些,引得不少粉絲擔心,輿論完全站在了簡遙這一方。

【這是什麽悲慘人生,家裏亂糟糟(不確定真實情況),好不容易電影大爆,最佳男主角獎項還沒拿到,領獎前還出車禍,我家遙仔太慘了吧!】

【昨天還是路人,一覺醒來被虐進粉坑了,如果評選今年最倒黴的男藝人,遙仔必須拿到一位!】

當簡遙再看到自己的微博時嚇了一跳,漲粉奇快,一個晚上過去又多了幾十萬,大家在評論區裏心疼他,起先簡遙沒反應過來,以為是因為車禍的事情,後來才發現大家提起了家裏欠錢的事情,他臉色都白了。

謝祁年坐在一旁,遞給簡遙昨天的照片:“遙遙,這幾個人你認識嗎?”

簡遙看了兩眼手指微顫,點了點頭。

他半天沒說話,然後抬起眼睛,問:“先生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謝祁年如實說:“我昨天看到了你手機裏的消息,網上的帖子你不用擔心,已經處理好了。”

簡遙撂下眼睫,垂頭看著手裏的照片,沉默一陣,說:“這三個人裏有催債的人,我之前見過。”

“但是我有給我媽打錢,讓她還賬,他們怎麽會說沒收到呢,而且竟然直接過來找我了。”

這本來是個很簡單的問題,簡遙以前有時候會感覺到無助,最近他在影視圈的待遇變好,這種無力感逐漸消弭,他覺得隻要自己再努力一點,就能把錢還完了,沒準還能餘下不少。

現在這種情況是完全沒想到的。

謝祁年望著他很久,伸手握住了他垂下來的手,很耐心也很溫柔地說:“別著急,或者給你家裏人打個電話?”

簡遙有點慌,也顧不得解釋太多,打了電話過去,對麵沒有人接聽。

他打了幾遍,依然如此。

他恍然無措地想了片刻,轉而給討債的公司打了電話,那邊接得倒很迅速。

“呦這是看到新聞了,終於想起我們來了?”

簡遙問:“你們為什麽會說沒有收到錢?”

對方說:“你以為我們閑得造謠嗎,你媽媽很久都沒有還款了,人去樓空玩失蹤,否則我們怎麽會找上你?”

簡遙懵住了:“人去樓空?”

對方繼續:“這個該我們問你吧?”

簡遙咬唇不語,他已經很久沒回家了,完全沒預料到會出現這種狀況,他掛了電話翻手機找了很久的聯係方式,終於翻到了姑且能稱之為鄰居的人,至少他現在要知道家裏究竟出現了什麽問題,他記得上次給媽媽打電話,那邊就沒有接。

“你是簡遙?”電話裏的人很詫異,語氣裏盡是難以置信。

簡遙拿著電話仔細問了一遍,又反複確認:“你說我媽媽生病去了醫院?”

“對,就幾個月前,我們正好看她出門,問了一句,其他人我們也沒說,就等你來的時候告訴你,還以為你沒有我們家電話。”

謝祁年離得近,依稀能聽到聽筒裏的聲音,他查了那家醫院的地址,辛苦顏熏把車開到一層。

簡遙不可能放心家裏人一個人呆在醫院的。

謝祁年要來抱他下去,簡遙想了想外麵還有其他人在,就拒絕了,謝祁年就背對他說:“上來。”

簡遙一愣,先生這是要背自己?

謝祁年並沒有給他其他選項,幸虧醫院裏人很少,連電梯裏也隻有他們兩個,簡遙趴在謝祁年後背上,覺得自己此刻像個小朋友。

他小的時候,也希望爸爸媽媽能背自己四處玩,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有人接送,也有人疼,屋子裏很空,隻有鄰居家的錄音機開得很大聲,每天都放歌,時間長了,他也會跟著哼兩句,晚上一個人在家害怕,他就唱兒歌給自己聽。

他的媽媽也不是不關心他,至少在琢磨錢的時候,會問他生活費夠不夠花,學費交了嗎,如果他說沒有交,她還是會留點錢的。

還沒喪心病狂到歇斯底裏的地步,沒有把他賣掉,也沒強製要求他輟學打工。

“為什麽還要認她這個母親?”上學時班主任問過他這句話。

簡遙記得自己回答的是:“因為我隻有這一個親人了。”就算再壞,也要珍惜。

他們在病房裏見到了簡母,不是大醫院,消毒水味道很重,好幾個人住一間,年齡都很大了,也不認識簡遙和謝祁年,隻看他們穿得好長得也不錯,感覺和這裏腐朽病氣格格不入,上下打量他們好幾眼。

簡母在最邊上的床位上,醫生說,重症後期,能多熬一天是一天,不建議再做手術了。簡遙眼神迷茫,簡母和他記憶裏的樣子沒法重疊到一起,甚至連稱呼都叫不出來。

謝祁年拍了拍他的後背。

簡母和簡遙的視線對上,顫了顫,枯槁的麵容上毫無光彩,嘴唇微動說不出話來,謝祁年替簡遙拉了一把椅子,把空間留給他們,自己出去等了。

在路上,簡遙三言兩語勾勒出自己的童年,和謝祁年設想得差不多,像株生命力頑強的小草,努力在陰寒寂寞的角落生長著。

謝祁年的童年也很孤單,隻是簡遙描述的生活裏多了恐懼,好像第二天屋頂就要塌下來了,生活搖搖欲墜。

簡遙很多次在他麵前提起「要更努力配得上他」,這個想法如今有了出處。

他們在醫院裏留了一整天,謝祁年不知道簡母跟簡遙說了什麽,看他們母子相處,會幻想如果簡母能克製住自己,也許兩人會過得很幸福。

謝祁年不肯自己回去,堅持陪著簡遙,他們在旁邊要了陪護床位,醫生好說話,也沒那麽正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同意了。

晚上,趁著簡遙睡著,簡母拉住謝祁年,小聲問了句:“你是不是小遙的男朋友啊?”

她遲疑了下,壓低聲音:“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謝祁年:“您說。”

簡母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塞給謝祁年,說:“這是遙遙給我打的錢。”

謝祁年一滯,錢還在簡母手裏,怪不得討債的人沒有拿到錢。

簡母說:“我這一年東躲西藏,那些要債的人找不到我,我還了幾筆錢,後來身體不好,想拿這筆錢來治病的,到了醫院,醫生說治不好了,我想著總不能把錢給外人,就給遙遙留下來了。”

謝祁年皺眉:“為什麽不跟他說?”

簡母:“檢查出來就是晚期了,說不說有什麽打緊。”

四周都是沉重的呼吸聲,謝祁年心也變得很沉。

“這孩子出生以後沒跟我過幾天好日子,幸好快熬到頭了,下輩子可別再碰上我這麽個媽媽了。”簡母喉嚨發緊,語氣卻很輕鬆,像在訴說別人的事。

謝祁年聽她說:“辛苦你多照顧他,你這個男朋友比我這個母親當得稱職。”

謝祁年身後的衣角被拉住,他沒回頭,右手卻向後牽住了簡遙的手。

簡遙醒著,眼淚沾濕了枕頭,簡母無法麵對他,偷偷跟謝祁年說,簡遙明白她的心意,假裝自己在睡覺,幸好他此刻清醒著,聽到了。

原來他還沒有被拋棄,親人依然是親人。

《記憶回溯》裏麵說,親情和愛情都是恒定的,哪怕繞了好大圈,也會找到回家的路。

作者有話說:

親情收尾,沒有絕對的錯和對——

正文預計還有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