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千裏迢迢
簡遙覺得宋琦對自己有種莫名的熱情, 經常借著對劇本往自己身邊湊,中午飯也跑來和他一起吃,總在找話題和自己聊天, 這種存在感讓他非常不舒服。
其實宋琦並沒有過分的要求和舉動,如果直接讓他離自己遠點,顯得不近人情。
簡遙隻好換了個思路,時常跟著白雲獎影帝蔣文瀚,一方麵可以學習,另一方麵有第三個人在就沒那麽尷尬了。
今天要拍的戲份是蔣文瀚飾演的父親從學校回來,把陸方池罵了一頓。
陸方池這個人和調皮搗蛋的蘇柚白不一樣,他生來就沒見過母親, 記憶裏父親沒什麽文化, 在工廠擰過螺絲釘、賣過菜,沒有多少學問, 在少年陸方池眼裏,這些工作都不上台麵。他十七歲的時候,知道蔣文瀚並不是自己親生父親,兩人之間就更別扭了, 陸方池經常想:
你都不是我親爸,憑什麽這麽說我?
大逆不道,聽起來比當年的蘇柚白還叛逆,幾乎陰鬱別扭得讓人討厭。
故事前四分之一, 鏡頭聚焦在他們居住的筒子樓裏,外頭陽光明媚,屋裏油燈一盞, 光線昏暗, 廚房水池裏堆滿碗筷, 父親叼著煙罵罵咧咧,兒子戴著耳機做作業,少年身條漂亮,就穿著白背心和短褲,彎起一條腿縮在椅子上。
奶白的肌膚不需要反光板都在發光,宋琦站在一圈工作人員裏頭,視線直從少年的睫毛往背心裏鑽,導演喊完「卡」,他垂眸笑了一下,伸出指頭抹了抹自己的嘴唇。
袁導讓化妝師和燈光師過去重新折騰一遍:“太白了,和背景都岔開了。”破爛裏生出來一朵白玫瑰,誰信啊?
大家哄笑開了,簡遙的臉頰紅了紅,也許是入戲的緣故,以往笑得可愛,透著靦腆,如今沉穩多了些,造型師把他的頭發弄亂了些。
下一個鏡頭,接的是陸父責罵陸方池上學學了個稀爛,聲音由遠及近,取景器裏,陸方池把耳機猛地脫下來,像個豹子一樣盯著父親,眼神裏沒有溫度,那不該是兒子盯著老子的眼神,倒像是仇人。
“你有本事自己考去,要不然你幹脆換個兒子。”特別冷,跟冰錐似的,陸方池就是這種表達方式。
取景器後頭,袁導點了點頭,他對演員一向苛刻,此前已經做好挑刺的準備,沒料到簡遙這個半新的演員竟然演得格外出彩,而且節奏特別好,這點非常難得,很多成熟演員都不見得能掌握節奏,大部分人都在演人設。
“你演戲跟誰學的?”下午第三場拍攝結束,袁導在休息間隙問了一句。
袁導說話的時候麵無表情,使得這句很平常的閑聊聽起來像挑刺,還是特別不滿意那種,簡遙嚇了一跳,態度謙遜地說:“導演,是我演得不到位嗎,我沒有正經報過課。”
袁導一哂,瞥了他一眼,道:“我是在誇你呢。”
簡遙這才露出笑意來,梨渦一彎,回答:“和謝老師學的,之前拍戲我總是用錯方法,謝老師教了我很多。”幸好是誇獎,不然他都不敢提先生。
袁導點了點頭。
因為還要接戲,簡遙沒換衣服,外頭就罩了件襯衫,坐在袁導旁邊盯著取景器,旁邊伸過來瓶水,他以為是程芬,接過來就喝了,直到人靠過來,才發現是宋琦。
他沒看自己,也正盯著取景器,隻是兩人挨得近,胳臂被熱源激起一層雞皮疙瘩,簡遙不動聲色地往袁導的方向挪了挪。
“要不然你們坐我的位置得了。”袁導餘光警告。
簡遙赧然,拎著小馬紮說了句:“我去準備下場戲。”就溜走了,捧著劇本坐在另一間屋子裏。
“簡遙,你是不是在躲我?”
簡遙很少用「陰魂不散」來形容一個人,然而聽到宋琦的聲音,簡遙心情至少壞掉一半,他搖了搖頭,想著事到如今必須要把話說清楚,不然後麵合作會出問題:
“我沒有故意躲你,也希望你不要故意離我太近,如果是對劇本,我歡迎,但是也僅限於對劇本。”
宋琦聽完,眯了下眼睛,沒說話,在簡遙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說了句:“我喜歡男人。”
簡遙心裏一陣莫名其妙:“你喜歡誰和我沒關係,而且這樣的話,我更要離你遠點了。”
宋琦問:“為什麽,難道你也喜歡……”
“是啊,我有喜歡的人了。”簡遙當麵把話甩了出去。
剛轉身,他忽然聽到旁邊有人驚訝地叫了聲「謝老師」,簡遙腳步頓住了,看著不遠處的人,眼睛發直,愣了足有三十秒。
筒子樓樓道裏布滿電線和設備,謝祁年雙手插兜站在樓梯邊上,拎著外套風塵仆仆的模樣,衣服都扣錯了一顆扣子。
簡遙幾乎下意識就撲了過去,撲到近前才想起來還在片場,住了腳卻難掩驚喜的神色:“先生,你怎麽來了?”
謝祁年笑了笑,越過他看了眼呆立住的宋琦,略微壓低了聲音,仿佛輕柔的耳語,直鑽進簡遙的耳朵和心口裏:“怕有人拐走我家小朋友,過來看看。”
簡遙抿唇,想笑又故意裝嚴肅,還有點委屈:“那先生來晚了。”
謝祁年卻說:“晚嗎?”
簡遙點了點頭:“差點就被拐了。”
謝祁年笑起來,險些直接伸手把可愛的小朋友摟進懷裏搓揉,他是沒有顧忌的,在片場也好,當著朋友麵也好,隻不過怕小朋友為難,好歹忍住了,說:“那方便換個對象嗎?”
“嗯?”
“我讓你拐,可以帶回家的那種。”
怎麽聽都像是在哄他,簡遙最受不住他這樣了,被兩句話烘烤得暈暈乎乎,差點忘了自己後麵還有工作,他艱難地回頭看了眼袁導,跟謝祁年說:“等我一下。”
然後飛快跑去和助理確認了進度,等他回來,勾了勾謝祁年的小指,說:“半個小時。”
夠他們回一趟住處的了,酒店就在筒子樓後麵,來回不過十分鍾。
簡遙想謝先生也想得厲害,視頻實在沒有真人來得快樂,兩個人在家的時候,大部分時間摟摟抱抱,親吻像日常的早安一樣平常,放到現在卻多了很多涵義,比如噬骨的思念,溫度都比往常高,熾熱難耐。
甫一進門,謝祁年就察覺到了簡遙的不同,眼神裏多了蓬勃的熱意,小年糕放在火上「滋啦」一聲,外麵焦酥,裏麵被烤得軟綿綿,咬一口就上癮。
他勾住他的腰,深吻一記,誘著他斷斷續續訴盡衷腸,說「想先生」「每晚都想」「每天都會提起先生」「分開時間好長」,到最後整個人都在發顫。
襯衫半掛在胳臂上,奶白餡料露出來,稍微鬆開半寸距離,簡遙紅著臉不敢看他,目光釘在落錯的紐扣上,解開了錯的那顆,想重新係上,被謝祁年一把抓住。
簡遙就期期艾艾地解釋,謝祁年已經聽不到了,心跳鼓動的聲音鋪天蓋地,他把人重新環住,沿著他的耳垂往下吻,溫柔又凶狠地留下淺淺的印記,簡遙都快暈過去了。
察覺到背心卷邊有向上的趨勢,他窘得耳朵通紅,用了極大的毅力按住了謝祁年的手:“一會兒還拍戲呢。”數著時間,還有十分鍾回片場。
謝祁年的吻停在他肩膀上,又聽簡遙說:“時間太短了,等下了戲……”
兩人都頓住了,謝祁年輕笑了一聲,簡遙簡直難以相信自己說的話,撲在他懷裏抬不起頭來,啊啊啊,他在說什麽!?
怎麽碰到先生就失智了呢!
“好。”謝祁年還認真回了。
簡遙想隱身或者憑空消失掉,他的道行在謝祁年麵前都不夠看的,害羞程度與日俱增。
“難不難受,嗯?”謝祁年又問。
鬼都知道他在問什麽,簡遙在鑽進他懷裏當鴕鳥還是鑽進地板之間無從選擇:“先生,你別……別說了。”他咬緊牙關蹦出幾個字來。
謝祁年笑起來,直接抱著他坐到沙發上,兩人麵對麵依偎在一起,火氣一時半刻消不掉,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先生,你新戲不是要開機了嗎,我還以為你已經飛去劇組了呢。”簡遙問。
謝祁年確實原定今天去劇組的,他很少會延時間,這次是他給自己開了特例,連紅眼航班都不想坐了,想等明天早上再走。
“開機延後了。”他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簡遙相信了,先生那麽敬業,絕對是劇組時間調整了,絕對不是先生翹班!
“那等我拍完戲,帶先生去吃好吃的。”簡遙眼睛一彎。
謝祁年嘴上說著「好,等你」,心裏想得卻是:想吃小年糕。再老實再溫柔,也不可能做柳下惠,除非這個男人有問題,顯然謝老師很正常。
簡遙親了親他,從他的腿上滑下來。
謝祁年說:“我和你一起去片場吧。”
簡遙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再看時間,上一場戲應該快拍完了,簡遙匆匆忙忙拉著謝祁年開門,這一開,不得了了,差點撞上迎麵而來的人。
程芬保持著按門鈴的手勢,看見兩人出來,她愣了愣,視線逐漸從兩人的臉上滑落到兩人相連的手,三秒之後,她收回了按鈴的手指頭。
眼神變得極其嚴肅。
簡遙:“芬姐。”那一瞬間的感覺,怎麽說呢,跟早戀的孩子被媽媽或者班主任抓住差不多。
程芬看著他,又看向謝祁年,神情變幻莫測。
“需不需要向我這個經紀人解釋一下?”
作者有話說:
程芬:看我抓到了什麽!!哦我的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