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日常溫柔

林清川這頓飯吃得沒滋沒味, 準確來說,是不太記得吃了些什麽。

四人的長方形餐桌,簡遙和謝祁年依然坐在他的對麵, 但氣氛隱隱和從前不大一樣,這點觀察能力,林清川還是有的。

“老師,我吃飽了,你自己吃吧。”簡遙大部分時間在和林清川說話,碗裏很快就滿了,他停下話頭,直接把剝好的蝦拎回謝祁年碗裏。

謝祁年沒再剝了, 轉頭給簡遙把水杯添滿, 兩人之間行雲流水,仿佛沒有林清川這個人的存在, 林清川剛拿起水杯,謝祁年已經把壺放下了。

完美錯過,完全沒注意他,林清川還就不信了, 他喝了口水:“今天的菜醬油味道有點重,我記得老謝留學的時候口味特別清淡,恨不得連醋都不放。”

好幾道菜最後的工序是簡遙完成的,他有點詫異:“真的嗎?”

謝祁年就說:“假的, 味道正好,你做得都好吃。”語氣稀鬆平常,林清川差點把水咳出來, 杯子裏的水和白醋味道很像。

他把杯子磕在桌上, 眼神幽怨, 怒道:“這兄弟白當了,我做飯多加點黑胡椒你都嫌棄!”

簡遙趕快打圓場:“我也覺得放胡椒好吃,是不是,謝老師?”

謝祁年隨意「嗯」了聲,又看著林清川說:“胡椒和醬油不一樣。”

林清川用震驚的表情審視著謝祁年,盯了足有三分鍾,剛要說話,被簡遙攔下來:“清川哥,要不你吃點水果?”

林清川挑眉,微微一笑:“那倒不必,我覺得我應該多吃點年糕把嘴糊上,是不是,老謝?”

謝祁年和簡遙:“……”

林清川抱臂,往椅子上一靠不說話了,這頓飯沒吃兩口就飽了。

在他的目光籠罩下,簡遙全當沒聽到,強撐著把飯咽下去,就要往廚房裏跑,說要去刷碗,被林清川逮住:“不行,我問老謝肯定問不出來,要不小簡遙你來跟我說說,為什麽一部電影拍完,我就成了那個最孤寡的了?”

問得相當委婉,謝祁年見簡遙沒直說,就擋了一下:“好了,你好好吃飯。”

林清川:“吃不下。”鬼吃得下,他想吃瓜!

“那就呆著。”謝祁年不打算理這個幼稚鬼,和簡遙一起收拾餐具,林清川在他們後麵轉圈,見兩人沒反應,什麽都問不出來,他回了客廳,在沙發上抱臂坐得板正。

就這麽憋到了晚上,林清川還是沒得到正麵回應,從開始的「我看你們什麽時候交代」、「快點我要吃瓜」到「靠!真能憋」、「我的天,真不打算說啊?」,最後皺了皺眉。

不對勁。

林清川漸漸回過味來,掃了眼謝祁年,視線落在簡遙身上,按道理講,這種情況應該不會出現,畢竟他已經把話挑明了,不至於藏著掖著。

又過了半個小時,林清川坐不住了,不過這回他什麽都沒問,直接說了句:“我先回去了。”看起來直接把瓜放下了,簡遙鬆了口氣。

謝祁年把他送到門口,林清川拽他到門外抽了根煙,兩人還就真的認真把煙抽完了。

謝祁年說:“招待不周,下次我請客。”

林清川拍了拍他的胳臂,感歎道:“看來你也沒好到哪兒去,這我就放心了。”

謝祁年氣笑了:“你快走吧。”

林清川「哈哈」一樂:“行吧,也算有點人氣了,不像個老年人了。”說完,擺了擺手,朝停車位走去。

謝祁年目送他上車。

秋天有點涼,謝祁年在門外站了會才回到客廳。簡遙在看一部動畫電影,看上去完全沒受影響,還招呼他一起吃零食,謝祁年挨著他坐下,兩人蓋著同一條毯子。

簡遙抱著爆米花吃得沒心沒肺,謝祁年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又重新戴上。

見身邊人很久沒說話,簡遙拿了顆爆米花喂到他嘴邊:“先生,你是不是困了?”

謝祁年一滯,說:“沒有。”但心裏確實有氣,吃爆米花的時候趁勢咬了下簡遙的指尖,心道:小壞蛋。

簡遙不明所以,紅著臉把手抽走:今天的先生好壞啊,總「偷襲」他。

因為明天簡遙還有拍攝任務,緊跟著就要試鏡,他沒敢熬夜,到了11點就去洗漱了,空間寬敞,兩個人一起對著鏡子刷牙,全部搞定以後,簡遙向謝祁年說了句「晚安」。

這次,謝祁年卻沒放他回去,親了親他的耳朵,說:“明天咱們就要分開了,今天一起睡吧,可以嗎?”語氣依然很溫柔,但似乎沒那麽好說話了。

說起來兩人也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了,隻不過突然提起來還會讓人熱氣上湧、腳軟腿軟。

簡遙左右搖擺,勇氣被扔到了南半球,好不容易撿回來,他在謝祁年目光籠罩下又變成了軟綿綿的兔子:“我……我去拿枕頭。”

謝祁年說:“不用,房間裏有。”

這回簡遙渾身上下都軟了。

床邊留了盞昏暗的燈,簡遙側身向外躺著,心髒還在噗通噗通的跳,他摳了摳床單,讓自己閉上眼睛強製關機。

“遙遙。”正努力睡著,他聽謝祁年叫了他一聲。

簡遙睜開眼睛,想問「怎麽了」,就聽謝祁年說:“你是不是……不太想讓其他人知道我們的關係?”

簡遙腦袋「嗡」地響了,又是這個問題,好像輪回一樣,他怕謝祁年誤會,趕快轉過身,解釋道:“不是的,我隻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以後還有很多機會呢。”

謝祁年看他神情裏帶著緊張,摸了摸他的頭,覺得剛才自己的情緒影響了語氣,就說:“沒關係,我就是問問,你來決定就好。”

簡遙判斷著他的語氣,這回看起來比從前好很多,先生並沒有生氣,他有點迷茫,更多是慶幸,因為謝祁年真的生氣起來,還挺嚇人的,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鑽進他懷裏,抱著他蹭了蹭:“等下次見到清川哥,我再告訴他,好不好?”

謝祁年應了一聲,將他環住,心裏那口氣不上不下,終於還是壓在了心底,隻是晚上睡得不大安穩,太陽穴有根神經疼了一陣。

第二天早上,謝祁年多睡了會兒,送簡遙離開以後才換好衣服。

簡遙坐在車裏,看著兩人的聊天記錄,後知後覺地感到不對勁,比如昨天晚上看電影的時候謝祁年沒說話,睡覺前顯得格外沉默,往日他說的話遠多過自己,而且……沒什麽笑容。

昨天他們下午親吻了、有朋友到訪、吃得也不錯、電影也蠻好看的,先生笑容卻越來越淡,難不成,他其實在生氣?

簡遙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是了,在他的記憶裏,他們有過爭吵,就在簡遙提出隱婚的時候,謝祁年希望身邊親朋知道並認可簡遙的存在,而他卻拒絕了。

這次會不會也是因為這種事,他帶著從前的記憶來處理,以為達成了一致,其實沒說清楚?

“芬姐。”他突然出聲。

“怎麽了?”

簡遙想再確認一下,就說:“如果一對情侶,其中一個拒絕讓身邊的親人朋友知道另一個人的存在,對方……會怎麽想?”

程芬很詫異,不過還是答了:“會感覺另一半不太認同這段關係,時刻在準備分手吧?關聯越少,抽身時越快,不都是這樣嗎?”

簡遙臉都白了:“這……這麽可怕嗎?”

程芬說:“肯定會不舒服,有了喜歡的人當然想讓全世界都知道,怎麽會藏著,這符合常理嗎?”

簡遙攥緊衣角,左思右想,越想越心驚:先生肯定生氣了、心裏難受了,隻不過兩次表現不一樣而已,他沒有記憶,不知道他們曾經有過交流,在某種意義上達成過一致。

“芬姐,如果我現在需要回去一趟,還趕得上後麵的行程嗎?”

程芬愣住了:“你要回去?”

簡遙點了點頭:“我有急事忘了跟謝老師說,得麵對麵聊,路上時間來得及嗎?”

程芬讓司機踩了刹車,她轉過頭說:“那麽著急,電話說不行嗎?”

簡遙很堅決地搖頭,程芬確認了一下行程表,說:“來回確實是夠的,就是太緊張了。”

“沒關係的。”

簡遙很少在日常行程上提要求,程芬終究還是允許了,幸好剛出來半個小時,要是已經到了機場,就不可能回去了。

謝祁年早上開完電話會,感覺很久沒犯的頭疼隱隱有發作的跡象,他趕快吃了幾片藥,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忽聽大門哢噠一聲響,他才睜開眼睛,一晃神,已經被團抱住了,軟軟的撞進懷裏,發絲還散著薄荷草的清涼香氣。

“遙遙?”

簡遙進門已經看見了桌上的藥,他心疼地紅了眼眶:“先生,你是不是難受了,頭疼好點了嗎?”

謝祁年輕撫著他的背,說:“我沒事,你呢,怎麽回來了,是不是忘帶東西了?”

簡遙點頭:“想起先生早上沒親我,我就回來了。”

謝祁年哭笑不得,將他的頭抬起來,問:“小朋友幾歲了?”

簡遙說:“年紀不大,但是已經到了哄自己另一半的年紀了。”

謝祁年一愣,指尖揉了揉他的下巴,笑著問:“為什麽要哄?”

簡遙沉默片刻,認真地望著他的眼睛,說:“因為我說錯話了,沒說清楚,惹他難過了。”

謝祁年安靜地聽著。

簡遙繼續說道:“昨天,我不是故意的,我想等到拿了獎,有了名氣,再跟身邊人說我們的事,現在我沒有太多底氣,”

“從古至今都講「門當戶對」,我覺得跟家庭沒關係,但是和自己的實力有關係,我喜歡的人是影帝,我要和他站在一起,必須有點實力,不然會被嘲笑的,也會有很多人說我喜歡的人眼光不好。”

簡遙說到這裏,停住了,眼睛裏光澤水潤,星河一般:“先生,你不要生氣,我沒有不承認我們的關係,也沒有想過離開,也沒有不喜歡你。”

三重否定,表達三重肯定,謝祁年承認自己不適合生氣,一秒鍾就能被哄好,哪還有脾氣。

他歎了口氣,叫了聲:“遙遙……”後麵的話其實都不用說了。

簡遙像年糕一樣抱住他,粘在他懷裏:“那先生,能把早上缺的環節補上嗎?”

謝祁年笑起來,抵著他的前額,說:“欠了多少,我加倍補回來。”

簡遙彎了彎眼眉,剛張口,唇瓣就被吻住了,吻得很深,比以往都要熱烈。

大腦缺氧呈現大片空白,簡遙迷蒙地想:先生其實也挺乖的,溫柔到了極點,就變成了乖,很聽他的話,很努力地哄自己,哄得都頭疼了。

先生好可愛啊,他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