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顆奶糖

簡遙吃完飯, 和謝祁年對了幾遍劇本,謝祁年老師很認真,在演戲這方麵, 他就是個旋渦,可以帶著身邊的人卷入戲裏,簡遙收拾好了心情,為下午的戲份做準備。

“老師,蘇柚白和沈伯遠後來有再相逢嗎?”他很想知道後麵的情節。

謝祁年說:“有。”

“那就好,”簡遙問,“那結局呢?”

謝祁年反而想聽聽他的意見:“你覺得呢?”

簡遙想了想,說:“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麽結局, 但我覺得無論他們在哪裏, 隻要心裏有彼此就夠了。”

謝祁年點頭,看著他眼睛微彎, 兩個人麵對麵坐著,膝蓋相觸,他似乎有一股衝動,想摸摸他的頭發, 但簡遙顧忌身邊人多,往後挪了一小截,直接把謝祁年的手晾在了半空。

“謝老師,我們繼續吧。”說完笑得可開心了, 很難說不是故意的,謝祁年吊著心,挑了挑眉。

又過了十幾分鍾, B組場務過來讓謝祁年去片場, 在場務身後還跟著幾個配角演員, 其中一個遠遠叫了聲「謝老師」,簡遙餘光瞄了一眼,竟然發現是離組很久的翟成闕,這才想起,今天下午確實有很多男配的戲份。

電影畢竟和電視劇不一樣,《浮生》劇組簽合約的時候,和男主和領銜主演簽的是時長約,但允許戲份不多的男配們在非拍攝時期去跑其它行程,涉及自己戲份再進組。

翟成闕消失的時間很長,長到簡遙差點忘了還有這麽個人,乍一聽他那麽親熱的叫「謝老師」,簡遙非常不適應,他忍了忍,注意力回到了劇本上。

謝祁年站起身,正好擋住簡遙的身影,客氣卻冷淡地掃了翟成闕一眼,點了點頭,跟場務說:“我們走吧。”

簡遙卻在這時看到他衣袖一動,掌心變出一顆奶糖來,還向他晃了晃,簡遙愣了一下,從劇本後麵探出爪子,把奶糖拿走了。

光明正大,卻有種隱秘的快樂,簡遙用劇本把自己半張臉擋住,按捺了好久才沒讓自己嘴角翹到天上去。

放下手裏的東西,他想起了什麽,微信點開謝祁年的對話框,敲字:【老師,我……以後可以叫你先生嗎?】

謝祁年很快回:【好,你想怎麽叫都行。】;

又回:【是獨一無二的稱呼嗎?】;

簡遙刹那之間就被他撩冒煙了,回了個「小熊乖巧點頭」的表情。

【那就好。】

對話就這麽結束了,簡遙卻盯著那幾行字發呆,啊,先生好甜,甜過初戀,為什麽有人可以這麽溫柔地撩,是天賦異稟嗎,還是DNA排列組合方式和別人不一樣?

他原地冒煙十分鍾,最終指尖一動,點開了備注名,把「謝老師」改成了「甜味先生」。

感覺今天會保持好天氣,一直都是好心情。

翟成闕還是老樣子,在導演組麵前很禮貌,看其它演員,尤其是簡遙,都斜著眼看,簡遙沒把他當回事,眼不見心不煩,全當鍛煉自己修煉心境了。

下午,簡遙和林清川的戲份告一段落,換成了和翟成闕演,兩人搭檔得不太順利,翟成闕在戲裏從蘇柚白的狐朋狗友,變成了自私的商販,甚至有賣國嫌疑,兩人身份轉變,情緒大起大落,為後麵的故事埋下伏筆。

然而,翟成闕表現得太平靜了,既不像蘇柚白的朋友,也不像掙紮在淤泥裏的小人,孟輝拍到第五遍,摔了筆。

“兩個人一開始是朋友見麵,不是仇人,你的情緒收一收。”

翟成闕換上一副為難的麵具,道歉倒是很誠懇:“抱歉導演,是我的錯,我的狀態沒有調整到位。”

孟輝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處在破口大罵的邊緣,翟成闕在此時提出新的解決方案:“要不這樣吧,我們先拍後麵的戲份,然後再返回來拍,可能我現在的情緒更適合衝突強一點的戲份。”

孟輝非常清楚後麵是什麽劇情,他低頭看了看表,問簡遙:“你怎麽想?”

在片場問主演的意思,給足了簡遙麵子,簡遙受寵若驚:“孟導,您定就可以,這兩段連著,我先拍哪個都行。”

孟輝默然,還是同意了,開拍之前多提醒了一句:“你們一會兒打要真打,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的,他們兩個人要拍「打戲」,一言不合直接上手。

這段很有必要,A組昨晚討論了很多遍決定保留,曾經兩個少年無憂無慮,一起逃過學、一起懲治過惡霸、一起進過局子,長大了,卻產生了巨大的分歧,他們扭打在一起,撕裂出兩種不同的觀念,代表著那個時代兩種不同的人生選擇。

蘇柚白先動手,他更果決更有少年意氣,第一拳打過去,是帶著不理解和悲哀的,他潛意識裏想叫醒自己的好兄弟,後麵的兩拳,是真氣急了。

而範庭卓的暴起,是因為他的不甘心,範家一直被蘇家壓著,在南方屬於商界末流,他始終是走狗,以前是蘇家的,後來是敵軍的,他不甘心,嫉妒和憤怒完全控製住了他。

在孟輝的鏡頭裏,簡遙的力度拿捏得比較準確,可以看到肌肉顫動的細節,但又不是特別狠,兩條很快過了,後麵依然卡在翟成闕那裏。

“你的手要放在蘇柚白脖子上,你現在懸騎在他身上,手要稍微使點力度,如果手也懸著,這條破綻百出,怎麽過?!”廢掉三條,孟輝氣得不行,罵道,“你特麽沒吃飯啊?”

翟成闕趕快道歉,把手放在簡遙脖子上演示給孟輝看:“導演,這樣可以嗎?”

孟輝「嗯」了一下,讓場務趕緊打板。

簡遙被他壓在地上,起初力道還好,然而當「action」話音落下,翟成闕忽然加重了力道,他把整個重量都壓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張了張口,整張臉都憋紅了,也許沒有很長時間,卻仿佛漫長極了,翟成闕眼裏閃過一絲惡毒的神情,簡遙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喉嚨傳來輕微的嘎吱聲,他一隻手去掰,另一隻手死死抓著翟成闕胳臂!

翟成闕用力的角度非常巧妙,鏡頭隻會記錄卻不會說話,簡遙甚至聽到副導演誇獎他們這條演得好。

血氣上湧,他臉憋得通紅,大腦暈眩到想吐,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孟輝的聲音才傳來,結束時,簡遙下意識地想:這條有沒有保住,他眼前已經發黑了。

翟成闕鬆手了,簡遙還沒緩過神,就被他一把拽起來:“唉,你沒事吧,我剛才用得力度是不是太大了,不好意思啊。”表情卻沒有一點歉意,而這些,並沒有人看到。

簡遙臉色慘白,整個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孟輝喊了他好幾聲,他都沒反應,翟成闕說:“孟導,我看簡遙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中暑了啊,要不歇會兒?”

程芬站得比較遠,被場務叫過來,孟輝也覺得簡遙臉色不對,讓他先下去休息,程芬拿著一瓶冰水,扶著他,問:“怎麽了,導演說你不舒服。”

簡遙喉嚨還啞著說不出話,他搖了搖頭,去涼棚底下坐了一會兒,程芬讓場務去請駐場醫生,簡遙拉住他的手,輕聲說:“不用。”

程芬摸了摸他的額頭,全是冷汗,她還是不放心:“讓醫生過來看看吧。”說完沒聽他的,直接把醫生拽過來了。

簡遙趴在桌子上,大腦一片空白,為什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事?

比起驚慌失措,更多的是難以理解。

他摸了摸兜,隔著衣服抓住那顆奶糖,為什麽好好拍戲會遇到這樣惡心的事呢?

“遙遙。”他耳膜一股一股地震動,直到聽見熟悉的聲音,才抬起頭。

謝祁年風塵仆仆地站在他麵前,滿臉焦急,額上全是汗:“哪裏不舒服?”

喉嚨很痛,特別難受,簡遙想說,想告狀,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不行,他不能給《浮生》劇組惹麻煩;二來,他沒有證據,空口無憑,劇本裏寫的橋段,對方怎麽辯解都可以。

他考慮再三,搖了搖頭,說:“我已經沒事了。”

謝祁年臉色沉了下去,就在簡遙抬頭的時候,他分明看見他脖子上有幾道紅印,已經發青了,咽喉位置還有幾個血點。

他是什麽人,在影視圈那麽多年,什麽肮髒手段沒見過,一眼望去,已經看出了一些端倪。

見簡遙實在難受,卻堅持不肯說,他沒有再問下去,而是走到旁邊和醫生說了幾句話。

醫生點了點頭,過來給簡遙做了基礎檢查,和工作人員說:“沒事,多喝點水就行。”

轉身走出去一段路,他和謝祁年說:“沒有太大問題,但確實用了挺大力道的,表皮有輕微淤青,三四天以後會好。”

謝祁年神情發冷:“好,我知道了。”

他拿了一管藥膏,放進衣服口袋,走回簡遙身邊,他把程芬和其它工作人員支走,才道:

“遙遙,抬頭。”

簡遙聞聲看向他。

謝祁年微涼的手指點在他的脖頸上,輕輕揉了揉,把藥膏抹勻,問:“還疼嗎?”

簡遙的鼻子很沒出息地泛起酸來,但畢竟已經想明白了,他忍了有忍,搖頭說:“不疼了,今天的戲都拍完了,不會有事了。”

他勉強彎了彎唇,反過來還安慰謝祁年:“這些都是小事,片場演戲難免會有磕碰,你別擔心。”

謝祁年手指頓住了,逆著光細細注視他的眼睛,半晌,有些挫敗又有些無奈,說:

“遙遙,我不是外人。”

作者有話說:

大家中秋快樂,這章留言有紅包,助力某男配下線(微笑臉)